三十六章:坐館

  鋼骨樓的三層,唐森身著一身玄黑重甲大馬金刀的坐在中台的首座之上,而下首處,站著一個高大壯碩的中年人。

  中年人留著一個光頭,,兩道如長刀般的鋒眉顯得十分嚴肅,目光兇狠堅毅,左臉頰有一道長疤將他的嘴角分成了兩半,從左臉頰一直延伸到了衣領中。

  只從外表來看,便可認定此人一定個兇悍的武者,實力非常。

  但在鋼骨樓的三層,唐森逼人的視線下,中年人只覺得心頭的壓力越來越重。

  屠通是來接取坐館任務的,四十歲的他無兒無女,前半生極情與武道,二十四歲蛻凡,三十四歲修至蛻凡巔峰,是平民武者中的翹楚。

  他不止是修為高,戰鬥能力也極強,有過不少次以弱勝強的戰績,闖下了「屠夫」的名號,是武堂的蛻凡巔峰中,至強的幾名武者之一。

  也正是因為對自己實力的自信,大多蛻凡境畏之如虎的重金坐館任務,他看了眼就走上三樓來找首座接取。

  但他來到三層已經好一會兒了,一開始唐森還是極好說話的,與平時無異,當他說了要接取長契坐館任務的來意後,首座唐森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

  驚人的殺意與威壓如海浪般朝屠通迫來,如同永不止息的浪潮般一次次打在他的心上。

  殺氣沖霄氣魄逼人,哪怕是以屠通好戰的心性,依舊是被他的殺意震懾的膽戰心驚。

  他拼盡全力的運轉功法才堪堪挺直了身體,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但看首座依舊冰冷的表情,這股威壓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屠通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為何首座會對他釋放如此戰意,仿佛要將他就地斬殺一般。

  曾跟他並肩戰鬥過的人都覺得他戰法兇狠悍不畏死,但在殺意臨身的這一刻。

  他明白了,他其實根本不是悍不畏死,其實特別怕死,在這股殺氣的面前,他體溫迅速的流失,而他的心也越來越沉,感覺死亡近在咫尺。

  要,死了嗎。屠通的眼中滿是驚恐,心中滿是牽掛。

  而在他模糊的視線里,高處坐著的已經不是首座唐森,而是一頭擇人慾噬的荒獸,現在正打量著眼前的食物。

  屠通很絕望,三十年苦修武道,想不到自己還是如螻蟻一般弱小。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唐森將殺意收回,剛剛還屏息抵抗殺氣決心赴死的屠通只感覺全身一輕,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還好他即時反應過來,再次站得筆挺,但如劫後餘生一般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明明只是殺意臨身,但給他的感覺如同鏖戰一場的疲憊,戰堂首座,居然如此可怕嗎。屠通睜開眼,驚恐的看向面無表情的唐森。

  「這個任務,你還要接嗎。」唐森低沉厚重的嗓音響在屠通耳邊。

  呼!屠通呼出一口氣,眼中滿是決絕道:「要接!」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弱小,就更要用激烈的戰鬥刺激自己!

  凶境,自己總有一天也能達到。

  唐森看著堅決的屠通,淡淡道:「任務的委託人,是我的兒子。」

  這一刻,屠通心下才恍然為何唐森要用如此迫人的殺意警告自己。

  他是蛻凡境巔峰的強者,這毋庸置疑。但更讓人印象深刻的卻是他戰鬥狂人的性格,戰堂的任務多樣護送、襲殺、攻堅、坐館不勝凡舉。

  雖然他的任務完成率雖然很高,但也頗為僱主詬病,因為他年輕時曾在一次護送任務中,因為一時戰意的迸發,先殺退了來襲者,還追出幾百里將來敵一一斬殺。

  痛快是痛快了,但在追逐的過程中,僱主身邊的防衛,卻變得空虛。

  戰堂的任務只為唐氏服務,所以僱主們大多都是唐氏的分支或外戚,或許不學無術但個個善於心計。

  屠通的擅自行動讓僱主產生了極重的不滿,但在當時被壓在了心底,反而是一副欣賞的面孔對屠通大肆讚嘆,說他殺伐果決,一次便將來敵殺的膽寒,一路有他定能無憂如何如何。

  屠通作為一個平民武者,哪能聽懂話中深意,還滿滿的以為自己的表現被僱主讚賞,很是得意。

  而任務結束後,商隊回到了西陵,前一刻還賓主盡歡的模樣當即消失不見,僱主陰沉著臉走進鋼骨樓並大鬧了戰堂,拒付尾款,理由是屠通根本沒有盡到護衛的責任。

  屠通氣急敗壞的要跟僱主對峙,一路千餘里的走商,近十次的伏擊,上百個蛻凡級的敵人,他自問對任務盡心盡責,好幾次作戰險死還生。

  面對僱主如此不負責任的控訴,他無法接受。

  而毫無疑問的,僱主的控告成功了,因為在他出示的證據中,有八次商隊殺退來敵後,屠通消失不見,短則三五個時辰,長則三天。

  整整八次,那麼喜歡追逐匪寇,幹什麼護衛?去接襲殺任務阿。

  屠通不屑說謊,對僱主出示的證據供認不諱,這樣一來,戰堂竟成了過錯方。

  僱主非但沒有結尾款,臨走時還冰冷的說道:「以後這種武者,就不要接護衛任務了,不然僱主死在外面,他一個人回了戰堂,我們唐氏丟不起這個人。」

  因為這件事,屠通再也沒有接到油水豐厚又輕鬆的護衛任務,反而都是些攻堅、襲殺之類的困難任務。

  但有失有得,也是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屠通要比同期活的滋潤的武者,更早一步達到蛻凡境的巔峰。

  而有過不愉快的經歷後,讓他再也無法以平常心跟僱主交流,總是隔著厚厚的心防,有時哪怕面對僱主一些合理但他看著可能會被抓到把柄的要求一般,無視拒絕。

  時間久了,哪怕他修為很高,也難免給人留下了桀驁不馴,難以溝通的名聲。

  所以說,如果這次的任務的僱主居然是首座的兒子,並且是一個五年的長契。唐森的警告,就顯得很明確了。

  以前我不管,你如果要接這次的任務,就要聽僱主的話,如果不聽話,就會死。

  屠通領會了唐森的意思,冷汗涔涔當即表態道:「首座放心,屬下一定收斂秉性,言聽計從。」

  唐森沒有回應,依舊目光如水,盯了屠通好一會兒。

  雖然這次的目光中沒有殺意,但依舊讓屠通暗暗叫苦,他真的怕因為以前的名聲,唐森剝落了他接取這個任務的資格。

  因為對他來說,這個任務真的格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