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九章:變化

  而唐羅也不氣惱,因為他知道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老頭子,究竟有多麼兇殘。

  傳說曾經有個宗派惹惱了他,但因為上古門派相互交好,他要找麻煩連助拳的都尋不到,登臨彼岸後竟一人一盤打上門去。

  鯤鵬擊陸,百鬼夜哭,千鸞向鳳,龍獸如林...

  那一日,天地變色,大地崩塌,上古宗門被夷為平地,一戰削了千年底蘊。

  而幾乎毫髮無傷的老頭子,則成了御獸宗幾千年戰力的巔頂。

  自那之後,再在無人敢直呼龍谷老御主的名諱。

  這樣的人物要經受多少紅塵的歷練和誘惑才能練就如今這幅平和的心境。

  遠的不說,就說這一路上山,唐羅見了不知多少個想要尋找老祖仙蹤的曹家弟子。

  其中絕對不乏本脈嫡親,但這老頭子就是能夠隱住身形,一個也不見。

  這樣的人,妄圖用幾句漂亮話打動,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很顯然,老御主是在提醒唐羅,不要空談,要說服,也要拿出些實際的來。

  所以,從善如流的唐羅,很自然滴掏出了一本冊錄。

  上頭是無雙城的風媒屬,從龍洲各城的馭獸齋,收集來的情報。

  「千年來,隨著武道的發展,御獸宗已經不由自主地顯出頹勢。」

  唐羅認真道:「靈獸同凶獸的銷售下降,便是個很明顯的信號,如今的世家,不再將靈獸、凶獸當做根本底蘊,而是願意花更多的資源培養弟子。

  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原因,不是因為御獸宗馴獸的能力退步了,而是因為武道越來越進步了。

  黑暗紀是妖獸最強大的時代,那時候妖獸尚且不是人族的對手,再往後走,凶獸便更不可能是時代的主流。

  雖不至於滅絕,但想要繼續保持巔頂的位置,恐怕也是困難。其實看看外部就知道,御獸一脈的修行者,已經越來越凋零了。因為花同樣代價培養出來的人族修行者,雖然壽元不如御獸,但在潛力、靈活程度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著老御主的面,說御獸宗的修行理念已經日薄西山。

  這件事,絕對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尤其是當老頭子把臉沉下來的時候,即便是唐羅,都感受到了如海嘯般的壓力。

  只不過,真理就是真理,他講的是,御獸宗自己應該是更加清楚才對的。

  不然對方也不會在各洲布點,修建驛道,為的不就是加深影響力麼。

  如果不是因為自身潛力盡了,哪裡會尋求這種外部的方法。

  就像唐羅講得,言語上你依舊可以自詡御獸宗天下第一。

  但從御獸宗的行為上,不難看出,那些真正做決定的人,對於御獸宗的前景,都是很焦慮的。

  但如御獸宗這樣的龐然大物,它的行為都是帶著無比滂沱的慣性,換句話說,你要動些旁枝末節不難,但要扭轉整輛大車,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御獸宗明明在為自己的未來焦慮,卻不曾做出什麼重大改變的根本原因。

  「獸不如人,這件事千年來已經不斷得到印證了。曹烈那種邪道,為什麼會受到御獸宗部分人的支持,因為御獸宗已經到了,非變不可的時候了。」

  頂著萬重壓力,唐羅侃侃而談:「怎麼變?如何變?晚輩不知道前輩有沒有發現,今人其實比古人資質更強,天賦更好。前輩以為這是何故?」

  即時的提問,卻沒有讓老御主的黑臉稍緩,對方就這樣看著唐羅,絲毫沒有作答的意思。

  互動失敗的唐羅心中苦笑,只好又拿出兩冊研究記錄來。

  「這一本,是從凌霄宗取來的,關於凌霄峰下,三十餘個北邙土著部落,幾百年來的成才記錄。」

  「這一本,是唐氏的根本族譜,記錄了這一千年來,所有唐氏弟子,修行,成才的記錄。」

  唐羅將兩本族譜拍在老御主面前的樹墩上,認真道:「如果從最早一百年的記錄看,那時候的唐氏同北邙土著的成材率,應該是差不多的。三個少年裡,大概有一個可以完成築基。

  一百個凡境修行者裡頭,大約有兩三個能夠熬到蛻凡境界。

  然後每三百個蛻凡境裡頭,大概有一個,可以突破到凶境。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基本上那個年月,到了凶境,就是世家或部族修行者的人生巔峰,修行極限。

  但再後一百年情況就有些變化了,老前輩可以看見,北邙部族還是差不多的情況,但世家弟子卻有了變化,兩個孩子裡頭便有一個能夠完成築基。

  成材率也在變高,十個凡境裡頭,就能有一個突破,凶境也不再罕有,成材率足足高了三倍。

  再過一百年,這個比率就更高了,唐氏的弟子裡,幾乎六七成都能完成築基,之後兩境的成材率,雖然不像前一個百年進步的那麼誇張,但也在增長。」

  「武道傳家,蒼天不負,苦修不輟,人才輩出。」

  老御主淡淡道:「這是唐氏的福報。」

  「晚輩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呢。」

  唐羅笑笑道:「如果說後兩境的人才輩出,是因為唐氏武道傳家得到了進步,但是在築基這件事上,大家用的都是最土的辦法,難道唐氏的弟子真的比北邙優秀麼,可明明幾百年前,大家的築基完成率都是差不多的,甚至連夭折率都差不多,為什麼每隔一個百年,就會有那麼大的相差呢?」

  聽著聽著,老御主突然覺得很違和。

  他活得太久了,見過的王境也不知道有多少。

  但所有與他對坐的王者,談論的全都是我道。

  西賀的君王有一個算一個,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而眼前這個哪怕坐著都跟小山一樣壯碩的傢伙。

  明明武道天賦和眼光器量,都是當世最巔頂的,可談論的話題,卻和自身的武道沒有一點兒關係。

  會見當世巔頂聖地的聖主,聊得儘是些北邙土著,龍洲小世家,小孩子築基的事情,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