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寂寞,從來都不是孤獨,而是目光所向處,無人同路。
唐羅突然覺得有些厭煩,旋即又自嘲笑笑。
若是西賀聖地皆心懷宇宙,那麼他現在做得倒真顯有些多餘。
擺正心態後的唐羅將注意力分到兩位西賀巔頂人物的爭執上。
在發現外在條件已經沒有辦法順利說服對方後,兩位的言語變得激烈,開始互相攻擊對方缺點,甚至開始質疑對方的道。
「凌霄宗生源凋零,歸根結底還是在道上,修行者不入世何以御眾生,修行到最後卻與孤山白雪為伴,試問如今哪還有這樣的地方,即便是最封閉的武聖山,都鬧了個昆吾郡,姬殤宗主卻還看不到自己門派的劣勢麼?」
紫霄神君的話毫不客氣,直戳凌霄宗的痛處。
姬殤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後,冷笑道:「雪山雖然寒苦,卻孤高超凌,萬載不朽。而在謊言上堆積的成就,只如空中樓閣,無根之木,當被戳穿的那天,即便萬丈高樓也會坍塌到底,淵深不復。」
這樣的回應,其實早就超出了姬殤的身份界限,尤其是如今的紫霄神君還是掌控著三十一座虛空神殿的情況下,這樣的挑釁任誰看都是自討苦吃。
難道姬殤真的失去理智了麼?
當然不是的,可他就是要這樣回應,這不光是因為韓氏同安氏的仇怨,更重要的是,韓氏弟子同外洲宗派,打心眼裡瞧不起神庭的傳教方式。
不光是凌霄宗,幾乎所有外洲宗派都是這樣想的,姬殤只是說出了天下人都不敢說的事,如果紫霄神君敢藉此發難,才是真正上當。
世人厭惡謊言,也厭惡謊言大行其道,但是最厭惡的,還是明明是謊言,卻打著正義真理的旗號。
外洲的腹誹和閒言便是各界對神庭不滿的表現,只是現在還有個抒發嘲笑的渠道,所以矛盾顯得不那麼尖銳。
可要是今日紫霄神君敢因為姬殤幾句話為難,那麼就是警告,欲要封世人的口。
這樣做,就會真正將神庭推到西賀各個宗派的對立面。
畢竟,誰都不願意同一個霸道強悍,又愛指鹿為馬的聖地相處。
姬殤看似衝動的表現,其實是在為紫霄神君設局。
而他所期盼的,就是紫霄神君振起九霄玄雷,匯聚三十一座神殿偉力,狠狠地朝他砸過去。
趕緊讓本宗見識下,神庭的霸道吧!
不屑嗤笑的姬殤,眼中噙著期盼的笑意。
但紫霄神君讓他失望了,這位安家的老牌神君聽到姬殤譏諷,非但沒有動怒,甚至大笑連連。
就像是要把百年來的笑聲份額在一日用盡,尋常人若是同他這樣笑法,肝腸非得裂開不可,可神君畢竟是神君,當他喜不自勝的時候,天地也只能陪著一起笑。
蒼穹變幻,雲舒雲卷,感受到王者心中的逾越,就連天地中的元氣都活潑起來,沖天的霞柱都開始模糊搖動,像是亂顫的腰肢。
整整笑了半刻鐘,紫霄神君這才止住狂笑,前傾著身子,將手肘抵在雷霆神座扶手上,手掌半捂著嘴,眼含笑意道:「凌霄宗主說得好啊,也別等謊言瓊樓自行傾覆了,不如就由你來戳破如何?」
紫霄神君竟然沒有動手,姬殤是有些失望的,但對方的回應,卻讓他又有些感興趣了:「神君什麼意思?」
「姬宗主可盡起手段,在霸州戳穿本君謊言,若是信眾倒戈,便算宗主贏了。」
紫霄神君滿含笑意的看了唐羅一眼後,悠然道:「若是宗主贏了,那麼神庭自然無顏再同宗主爭搶院長。」
「呵,若賭約如此簡單,那真要謝過神君了。」
姬殤看著紫霄神君有恃無恐的模樣,恨得牙癢,冷聲道。
「姬宗主不必客氣,本君也想看看大廈傾倒的模樣呢。」
紫霄神君說著,卻是又止不住笑意了,那快活都要從指間露出來了:「宗主既訪中洲,可曾遊歷霸州啊?」
「霸州平原,牧場風光,得天獨厚。」
雖然不屑神庭的作為,但對於神殿的治理水平,姬殤還是認可的,便給出中肯的評價。
「既然姬宗主看過牧場,是否見到南方的崇霄,他應該是霸州最虔誠的信徒了,如果宗主能夠在不傷他身體性命的情況下讓他背棄信仰,就算宗主贏了,如何?」
紫霄神君也不理會
對方的誇讚,直接便劃下道來。
「呵,虔誠的信徒?」
姬殤臉上的不屑,就算戴面具都遮蔽不住:「他受神恩蒙陰,得了南部平原的牧權,成了巨富。手下牧農數千,豢養僕役、家丁過百,妻妾十數,又因每年捐贈得神廟庇護賜福,擁有的東西與日俱增,所以虔誠,若是將他所有的都拿走,你看他憎不憎恨!」
看著姬殤胸有成竹的模樣,紫霄神君只是笑笑。
「院長有興趣看看這個小遊戲麼?」
「唔...」
唐羅仰頭看看太陰,掐指算算,笑道:「事情也沒太趕,看看也好!」
……
霸州的南部平原上,有巨富牧主崇霄,
他是霸州難境最虔誠的信徒,所以受到神的眷顧,財富與日俱增。
傳說當晨曦灑向大地的時候,他的牧農就會將牛羊趕向草場,從高處遠望,就像鋪在地上的雲霧。
當他放出欄中的牛馬飲水,可以讓河床乾涸。
他有著十數位美麗如仙女般的妻子,有幾十個可愛的孩子,而他的長子,更是受到神廟的栽培,將來能夠成為神殿的武士。
崇霄雖然富有,但從不張揚,他從很早就同自己的孩子講,現在擁有的,都是神聖賜予的,他們只是替神聖暫且保管,所以每年,他們要將用度之外的結餘,交給神殿,由神聖的代行者支配。
很多人知道後嘲笑這樣做總有一日要敗落,可崇霄的財富卻在十幾年間與日俱增,如今已經成為南部最大的牧主。
雖然已經成為巨富,但崇霄每日還是同牧農一起,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簡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