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道演法麼,對於唐羅來講,是很簡單的事。
簡單到什麼地步呢,就是把心中所想給講出來,僅此而已。
我說即我信,我信即我行,我行即為,我道!
至於聽道的人能夠理解多少,獲得多少,這不是布道演法者能夠控制的。
所謂凡夫以菩提為煩惱,佛陀以煩惱為菩提。
對於資質愚鈍的人來說,通過不經思考的反駁,是他們建立自身存在感的重要指標。
證明自己的存在,要比本身的進步更加重要,所以哪怕是聖者講道,在這些人看來,也是錯漏百出。
只要永遠固執無知,就能永遠正確,這是愚蠢的根本體現。
所以布道演法,從來不是要讓所有人得到。
而是讓那些值得得到的人得到,讓那些不值得的人譏笑。
畢竟,道法自然,聽起來真的是,一點都不屌啊。
什麼都順其自然,還修個屁的武道。
於飛仙台上布道演法的唐羅其實在過程中能夠聽到很多萬仙宗弟子的竊竊私語,但他並不在意。
於他來說,這場布道演法,只是為了回饋萬仙宗和黃龍仙君的客套,就是個人情往來而已。
畢竟,他還得讓萬仙宗的界師們繼續操勞,總歸得要拿出點令人信服的誠意來。
但經過這場講道中萬仙宗弟子的表現,也讓他明白了為何萬仙宗沒落的根源。
在這萬仙山域中,萬仙宗便是絕對的霸主,千年未受挑戰,這樣優渥的環境,只會讓人生出傲慢之心,又哪裡能虔誠修行。
完成布道離開萬仙台,唐羅又去了萬劫谷,不動聲色的以神瞳牽扯門戶後,只差臨門一腳的界師們終於打開了龍淵靈界的門戶。
在裡頭的雲氏弟子喊打喊殺之前,唐羅先一步闖進靈界,並反手封上了大門。
破落,荒蕪,昏暗,這便是此時龍淵小靈界的主色調。
而那些身形消瘦,眼神卻如餓狼般瘋狂兇狠的雲氏子弟,正從四面八方朝此處圍聚。
從靈界門戶洞開時,這些人就已經準備好了拼命,並且不準備再活下去。
看來這些年的虛空漂流,讓這些雲氏族人受盡了苦楚,感受著腳下堅硬荒蕪的土地,唐羅並不想深究這幾年這些雲氏族人究竟是靠什麼活下來的,他只想儘快帶他們離開這裡。
「雲冀還活著麼?」
面對眼前這群已經瘦得脫相的雲氏族人,唐羅實在無從分辨身份,只能開口,並舉起右手戴著的仙雲飍魄:「雲氏家主有令,雲氏族人云冀上前領命。」
以為必死無疑的雲氏族人們看見仙雲飍魄,一時都楞在原地面面相覷,直到有個骷髏一般精瘦的男人越眾而出。
「你是雲冀?」
唐羅不敢置信看著眼前將死未死之人,忙將一道先天之氣渡過去。
受了先天之氣的雲冀精神為之一振,卻也沒有開口,只是朝著唐羅伸手。
看著抵在面前骷髏一樣的右手,唐羅忙將仙雲飍魄解下,朝前一遞,後者連忙將手套戴上,沉入神魂細細感知,不一會兒,他的臉上泛起紅暈,然後昏了過去。
雲氏族人七手八腳的關心,並抵不過一道先天之氣,等到雲冀甦醒之後,他已經認可了眼前這位大救星。
畢竟有信物說話還是比較容易的,而更讓唐羅高興的是,雲秀並沒有將自己真實的身份透露出去。
「敢問先生,此次龍淵歸陸何處?」
甦醒後的雲冀還是關心起了近況,看得出來,這傢伙實在太虛弱了,哪怕度了兩道先天之氣,也一副中氣不足的模樣。
但身體雖然虛弱,眼神卻是明亮非常,炯炯耀光。
「這兒是中洲,萬仙山域。」
唐羅從容答道:「但云公子不必慌亂,既然我來了,你們就不用擔心其餘的事,在靈界中的所有族人,我都會平平安安的送出去,眼下你們且在這兒休息,我讓外頭送點食物進來。」
聽到有食物,雲冀不爭氣的吞了口唾沫,吶吶道:「那..那就麻煩先生了。」
「不麻煩,你們且等片刻。」
理解靈界中人此時對食物的迫切,唐羅沒有再多廢話,直接離開靈界。
剛出門,就看到三寨長老,還有萬仙宗主郭安陽,督天王巡代都督安景天幾人,面色不善的站在萬劫谷中。
看樣子,幾人應該站了好一會兒了,眼下看到唐羅再出現,才神色稍霎。
「院長,您這一聲招呼不打,便封了門戶,本宗還以為你要毀約呢!」
安景天是裡頭最不滿的,直接開口道。
「未免不必要的衝突,所以本院先進去靈界安撫了一下。」
唐羅輕描淡寫將行動用意帶過後,朝郭安陽道:「還勞煩郭宗主,此時靈界中具是衣衫襤褸,瘦骨如柴的傷患,請宗主支援些許物資,許他們一餐飽飯,裹體衣衫。」
「此為應有之義,院長無須客氣。」
哪怕衝著今日布道的面子,郭安陽也不會拒絕這樣的請求,當即安排弟子組織食物同衣衫。
似萬仙山域這樣的洞天福地,物資豐富得驚人,靠採集果實、打獵都能供養百千萬人的地方,食物衣衫真談不上價值。
萬仙宗的外門弟子扛著大的誇張的簍子,裡頭裝滿香氣撲鼻但叫不出名字的鮮果,成噸成噸得往靈界中運。
只是最初的幾名弟子進去後,出來時卻淚流滿面。
「太慘了,實在太慘了,世上怎麼會有那麼慘的人,兄弟們趕緊啊,裡面人再不吃東西,就要死了!」
很多時候,人只有見到苦難才能明白自己本心,所謂惻隱,便是看見苦難者時所產生的不忍。
而這樣的情緒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的,譬如王巡代都督安景天,他便不滿意這樣的拖拉。
「時間緊迫,可以讓他們先乘上舟,然後再穿衣進食不...」
在王巡代都督看來,這就是場交易,靈界裡頭只是些數字而已,追求效率才是最重要的事。
神使只管行道,哪裡會在意人間疾苦,但君王冷冽的眼神,卻將他後半句話全都堵回了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