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個人!」
少年風媒指著二樓探出頭來的么九,篤定道:「鬼鬼祟祟翻牆走瓦,還扛著兩個大包進了宴賓樓!」
習武之人大多耳聰目明,何況是農漫谷這樣的凶境武者,雖然上房在宴賓樓的頂層,但內子聲嘶力竭的叫聲又哪裡會分辨不出。
但他同時也認出了探出頭來的么九,也認出了他們的來歷。
觀察到這個地步,擄人的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畢竟在無雙城這種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城市裡,會犯這種案子的,也只能是外人。
若是換種情況,他一定會抓住犯事者並選個良辰吉日在城市中間梟首,可偏偏這個人不行。
農漫谷裝作沒聽見兩個美妾聲嘶力竭的叫喊,面色如常朝著旁邊少年風媒道:「這兒是給萬獸山莊客人準備的行館,不會有擄人的案犯,你一定看錯了,我們去別處尋。」
「不可能,屬下絕不可能看錯!」
少年一聽這話,面紅耳赤的辯解道。
「你,看錯了!」
布滿血絲的雙目瞪得老大,鼻翼張開仿佛下一秒就要噴出烈火,農漫谷抓著風媒的脖頸,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道。
隨行的甲士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何一向待下屬親如兄弟的大統領會露出這般兇惡的表情,被抓著後頸的少年更是嚇得汗毛倒豎,哪裡還顧得爭辯,只得顫聲道:「可..可..可能是看錯了。」
聽到少年這樣說,農漫谷撒手便走,可剛轉身,腳步卻僵硬頓住。
倚在二樓上那些看熱鬧的家將中,有位竟然開口喊住他們:「喂,你們是無雙城的城衛麼。」
農漫谷聽聲駐步,卻面朝大門背對中廳不肯回頭,而其身邊的甲士隊長卻無顧慮,扭身揚頭說道:「吾等正是無雙城衛,不知貴客呼叫,有何要事?」
「要事倒是沒什麼,就是請你們留一留。」
么九遙遙舉杯,將美酒一飲而盡後,邪笑道。
「我們正在追查一起強人擄劫,哪有功夫在這耽擱!」
身著厚銀甲的隊長皺著眉訓斥道。
「如果是為了這事兒,你們就更該等在這兒了。」
么九將手中杯往身旁兄弟懷裡一送,雙手抓著紅木的欄杆狠狠送了幾次跨後,淫笑道:「等二爺爽完了,你們可以直接把人帶回去,也省得九爺我再跑一趟!」
轟!
或許農漫谷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已經這樣隱忍退讓了,為何么九還會如此猖狂。
而他更清楚,若是這個時候讓兄弟們動手,那麼先前的所有都白費了!
「全都住手!」
喝停已經紅了眼撲殺出去的眾甲士,農漫谷的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痛苦和憤怒:「萬獸山莊,是無雙城的貴客!」
「可是統領,他們將嫂...」
「閉嘴!」
再也壓制不住心中暴怒的農漫谷悍然回頭,激盪遊走的靈力化作兇猛的靈壓,攝人心魄:「因為兩個姬妾向御獸宗外戚動手,你們瘋了嗎!現在收隊!」
「可是統領...」
「我!說!收!隊!」
從始至終,農漫谷的視線沒有上揚,更沒有同倚在二樓欄杆上的一眾家將有任何眼神接觸。
因為他害怕自己只要看見對方得意的嘴臉,就會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殺意而悍然出手。
他是無雙城的近衛統領,不能因為自己一人的怒火,讓整座城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只是兩個女人,只是...兩個女人而已......
大不了,大不了今後盡力彌補便是了。
給自己做好最後一份心理建設,農漫谷閉目,轉身欲行。
頂層不曾間斷微弱呼喊卻戛然而止,然後是門被踹開,衣衫不整的世家二爺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
原本倚在二樓欄杆上的家將們一看石趕海出來,連忙滿臉堆笑迎上去,口中還不忘詢問如,爽不爽,盡不盡興這樣的話。
「別提了。」
整理衣衫的石趕海撇嘴抱怨道:「兩個臭婊子,又蹬又喊,裝什麼堅貞烈夫,一個剛騎沒一會兒就捂死了,還有個叫得人心煩,一巴掌把脖子給打斷了,還沒到門就死了倆,晦氣!把屍體處理了,趕緊再找幾個來給爺瀉火!」
「這兩個臭婊子真不識好歹,么九這就給二爺再尋摸幾個過來!」
眾人一席話根本沒有要遮掩的意思,自然也就傳入了農漫谷的耳中,他只感覺腦袋嗡得一聲,至少有數息的空白。
等意識恢復,不知怎麼的他人已經站在宴賓樓二樓同三樓的梯上,同石趕海與其眾家將對峙。
「這個傢伙是誰?」
被攔路的石趕海不耐煩朝身旁家將問道。
「二爺,這是無雙城衛所的,正好讓他們收屍。」
么九先同石趕海笑嘻嘻的通報了來者身份,然後又趾高氣昂地朝著農漫谷道:「喂,聽見了嗎,那兩個婊子的屍體就在房裡,趕緊弄走趕緊弄走!」
武者的敗北究竟是什麼呢?
是你因為弱小而被打倒在地的那刻,還是明明有著將眼前人通通殺死卻不敢,不能出手的時候?
農漫谷麻木地聽著眼前螻蟻的呼和,聽見甲士們踏在廊階上的憤怒步伐,扯了扯嘴角。
女人已經死了,或者說,同女人一道死去的,還有他的武者之心。
無力揮手制止了甲士們凝聚的靈技,農漫谷表情木然走上廂房,用被褥將兩個死相悽惶痛苦的女人包裹,橫抱著下樓。
「收隊...帶兩位夫人,回家。」
……
無雙學院,塔樓頂層
倚在窗邊的唐羅俯瞰著眼前的無雙城景,手中捧著杯冒著熱氣的清茶,幽幽嘆道。
「世人總不明白,生存空間從不是通過妥協和退讓換得的。自以為是的犧牲,最終傷害的只有自己,且與事無益。」
一直留在院長室中的雲秀聽到這話面露不忍。
「毫無底氣卻要做這樣的決定,對他們而言或許太過殘忍了。」
「不用擔心。」
俯瞰著無雙全景的唐羅淡淡道:「他們會找到決定的依憑,那東西人人心中都有,並不難尋。」
「可..可若是他們找不到呢。」
雲秀難過道:「對方可是御獸宗的外戚啊!」
「夫人知道為何世間聖地外戚,大多飛揚跋扈麼?」
唐羅轉頭笑問道。
「還有為何?」
雲秀不恥道:「自然是因為聖地庇護,加上本身實力強橫啊!」
聽到這話,唐羅笑而不語。
「夫君大人覺得妾身說得不對?」
雲秀看到唐羅這樣的表情,不服氣道:「那請夫君大人說說,為何會如此?」
「聖地外戚變得飛揚跋扈,同聖地本身是沒有多大關係的。」
唐羅淡淡道:「反倒是寧願犧牲部分也要退讓的勢力,才該負起相當一部分的責任。」
「責..責任?退讓?」
雲秀小嘴微張:「什麼意思?」
「意思是。」
轉身面對雲秀的唐羅溫柔笑道:「聖地外戚的飛揚跋扈,全是被慣出來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