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祝火龍、雷動回答,唐羅自顧自接著道:「因為在七曜祠、巫神山眾位師長看來,你們的武道潛力已盡。這樣的真傳,自然是求學問道的不二人選。」
話音落,兩位全身戒備的宗派真傳臉色大變,只是表情各有不同。
七曜祠的雷動滿目陰沉,強自繃緊了五官。
落後半步的祝火龍則是欲言又止地扯扯嘴角,眉眼中儘是嘲弄,仿佛對院長的評價不屑一顧。
背負雙手的唐羅慢悠悠向前走,口裡卻片刻不停:「有時候不試試全力以赴,都不知道會有多絕望。年復一年的苦修不輟,甚至不惜修行以玄霆淬鍊功體這般損耗本源的秘術,卻也只能險險吊住領先者的背影,一定很不甘心吧。」
雷動臉色又變,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他知道唐羅說得就是自己,仿佛被窺伺人生的突然讓他腦袋嗡的一聲,最大的秘密被一語道破,有如赤身裸體。
他怎麼會知道,難道他在監視我,這怎麼可能。
心中翻湧著萬千種情緒,欲反駁卻半個字也無法道出,雷動只能緊緊抿住嘴唇,死死攥緊拳頭,以兇狠的目光瞪著院長後背,頗有種再說一句便要攻擊的瘋狂意味。
看著雷動失態的模樣,祝火龍倒沒有什麼觸動,只是眼中輕蔑又多了幾分,不光是對唐羅,更有對雷動的。
中洲本就是武學聖地,像他這樣的宗派嫡系更是從小便對武道精藝耳濡目染,其中自然也有不少見聞,比如某些天賦縱橫的武者卻急功近利的修行某些傷及本源的秘術,最終壽元短暫飲恨而終。
本以為這種事只有在世家裡才會發生,想不到七曜祠的真傳也是這般不堪。
原本就看不上龍洲武道的祝火龍,神情更是輕蔑。
只是這種優越感還沒保持多久,便聽到剛剛評價完雷動的無雙院長又道:「拼盡全力做到了最好的自己卻還不能問鼎固然是種遺憾,但顯然不能說是失敗。在武道上,只有一種真正的敗北,那就是競爭還未開始便放棄。祝真傳覺得本院說得對麼?」
剛剛還老神在在的祝火龍霎時變了臉色,正要出言駁斥,長長的赤晶甬道已然走到盡頭。
豁然開朗的山谷被白雪覆蓋,亮得晃眼的暖陽讓兩人不禁眯起了眼。
本就無甚草木的後山如今被積雪覆蓋,有些兇相的赤晶變成憨厚的雪白,讓人不由的心情逾越。
但此時心神大亂的兩位宗派真傳可沒有心情賞雪,剛剛在甬道內唐羅不止一語道破了他們來的目的,更是說了幾句戳中他們心防的話。
原本這次上赤霞山求學只是個簡單的任務,但現在卻有了點不一樣的味道。
在雪地中轉過身來的無雙學院雙手站姿隨意,雙手更是交叉袖裡慵懶掛在腹部,眼中還是那副沒這麼睡醒的模樣,朝兩人淡淡道:「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吧。」
這已經不是兩人第一次覺得突兀了,眼前這位無雙院長的節奏和以前所有見過的人都不一樣,這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實在讓兩位宗派真傳很不舒服。
不願再被擺布的祝火龍直接道:「院長不是說火龍武道潛力已盡,既然已無潛力,那該如何準備,又談什麼開始呢,火龍這便告退。」
這次的任務本來就是破壞無雙學院名聲,從一開始祝火龍便沒有想過要接受什麼指導,既然龍洲風媒已經看見了他已經入院,那麼這次任務就已經成功了一半,他又何必再浪費時間呢。
自顧自說完話的祝火龍敷衍地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唐羅也不阻攔,只是轉頭朝面色複雜的雷動問道:「你呢,要跟起離開麼?」
七曜祠真傳雷動此刻的心情無比複雜,作為宗派弟子,自然是有著自矜自傲。
雖然他也不認為眼前這個傢伙有什麼教導他的本領,但是剛剛對方在甬道中說的話卻是連他師長都不曾見到的真實。
就同對方所說的那樣,雖然在外人看來,如今的他的真傳排名穩中有升,但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種提升已經越來越吃力了。
而更讓他惶恐的是,一旦落後,便永遠沒有機會再追上來。
所以他強迫自己跟緊宗派裡頭那群第一梯隊的怪物,時間不夠那就用行功代替歇息不眠不休,悟性不足那就同一種武技比別人多練百遍千遍,靈力控制不足便強化模型構建速度,血脈之力的差距就用損耗本源的秘術彌補!
傾其所有,全力以赴,卻依舊只能遙望前方的背影。
這種絕望只有真正體會過的人才能知道。
百爪撓心,惶恐不已。
他不是沒有嘗試向宗親長輩請教過,對方也給了如同甘霖般的回應。
【該從自身找原因,你真的有為夢想拼盡全力嗎?】
【當你覺得吃力,捫心自問是否已經拼盡全力。】
【當你渴望精進如同溺水時渴望呼吸那般,那就不會覺得吃力了。】
這些鼓勵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激勵著他前進,可隨著他投入的越來越多,距離卻絲毫不見拉近,雷東偶爾會在疲憊不堪時反思。
他已經按照經驗做了,他已經將所有可以付出的都付出了,為什麼不行,為什麼,還不行?
「為什麼?」
七曜祠的真傳低著頭,雙拳緊握,顫聲問道:「是否天賦的壁壘真的不可逾越,努力真的有意義嗎。」
「以凡俗資質列入宗派真傳,你不是已經詮釋了努力的意義麼。」
將雙手插在袖口裡的無雙院長淡淡道:「你的不甘,只是因為拼盡所有卻沒有得到你認為匹配的結果罷了。」
「我值得更高的排名!我比七曜祠其他的真傳都要努力!我不沾酒氣,不近女色,無有嗜好,我將所有時間全都用來修行精進,思考武道!」
雷動粗聲道:「若是天道真的酬勤,難道最努力的我不該是同輩之中的第一麼!」
唐羅笑了:「天道的確酬勤,卻不只酬勤。努力只是競爭的資格,至於最終的結果,可不是這種事情能夠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