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唐思源的抉擇

  「嗯?」

  已經在思忖下一步的葉擎蒼被天上唐思源與遲東萊兩人的交手驚醒,不禁臉色微變。

  威名赫赫的凶牙府主遲東萊被一指金芒洞穿胸膛。

  露出敗像的魔道巨擘沒有表現出一點兒亡命搏殺的血勇,低頭看了眼胸前血洞,連狠話都沒放,迅速拉開距離,激活玄機玉遁走。

  明明是以逸待勞的優勢方,巔峰戰力的平衡卻被一群飢疲之師率先打破,而騰出手來的唐思源展現的戰力,卻讓葉擎蒼不禁雙眉緊皺。

  並未如他預料那般干涉巔峰對戰,唐思源反而在兩方武宗交匯試探的戰陣遊走,金芒每次閃現,都能恰到好處的完成擊殺或助攻,僅一人加入功效竟堪比數位巔峰強者聯手參戰。

  原本已經岌岌可危的唐氏一方一改頹勢,接連幾波的集火好不容易建立的優勢全都抹平。

  又是數道金芒劃破戰場,凶牙府的幾名高手率先頂不住,誰都不想直面這種足以抹殺凶境的靈技。

  賞金獵人是同大臨商盟合作的,可不是來賣命的。

  不少機智的獵人不動聲色地後撤,想要等到唐思源靈力枯竭後再上。

  可聰明的高手多了,戰陣也就穩固不住了。

  氣勢如虹的唐氏武宗們連追代打,竟然再一次擴大戰果,將優勢轉成勝勢。

  明明賞金公會一方人數更多,裝備更強,卻被攆著跑。

  賞金公會的高手面帶屈辱奔逃,卻沒有一人想要回頭。

  必勝的圍殺竟然打成這樣,這讓葉擎蒼不由得面色鐵青。

  而一直在高空關注戰事的血樓強者,更是連連讚嘆。

  「可惜了一位絕頂強者。」

  骨道人豐幽最先嘆道:「能將普普通通的極芒指勁練成這樣,若是能加入血樓,便又多了一員可獵殺宗師的戰力!」

  「除了武學造詣外,此人神魂必然不弱,對於凶境巔峰境界以下的武者來說,此人的指力太致命了,若非碰上遲東萊......太可惜了!」

  屍和尚固翰轉動手中念珠,低聲頌起「往生咒」。

  凶牙府主遲東萊畢竟是魔道中威名赫赫的強者,即便唐思源的指力雄渾,也難撕裂對方的「七煞魔神體」,這註定會是場相互消耗的拖延戰。

  出小的力,演最大的戲。

  這也是豐幽戲稱遲東萊為老狗的原因,明明戰力堪比宗師,卻連對上一個初入凶境的目標,都會先迂迂迴回地試探一番,確定對方沒有什麼隱藏的手段後,才真正出手。

  雖說道行越老膽子越小,可膽子小到這種程度的,也極為罕見。

  但這令人詬病的戰鬥風格,對於眼前的情況來說卻是極有益處,他不需要戰勝唐思源,只要拖延住,勝利的天平自然就會朝己方傾斜。

  戰鬥一開始便取得優勢的唐思源一度以為自己可以戰勝遲東萊,但越往後打他心中越清楚,要想擊敗遲東萊,一定得做好覺悟。

  燃燒精血與神魂,便是極芒指力修至巔頂後的,最終加成。

  不論是洞穿凶牙府主遲東萊的極芒,亦或是此時縱橫戰場的璀璨青芒。

  這都是唐思源畢生武道的綻放。

  食指連彈,金芒縱橫間,唐氏武宗的歡呼一聲高過一聲。

  領著唐氏武宗迎敵的大長老便是唐氏武宗的信心來源。

  每一指金芒,便會有位難纏的強者隕落,這給族人建立了無比的信心。

  或許是這優勢來得太不容易了,所以唐氏武宗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對手身上,反而忽略了。

  每道金芒划過,唐思源的氣息就會弱上一些。

  當然無法主意,因為金色的光束是這樣耀眼,誰會預設施展此等靈技的強者已然油盡燈枯呢。

  又是一指點出,只是這次追魂奪魄的璀璨金芒沒有出現,沖在最前的身形突然頓住,好像時間突然停滯,思緒被抽離紛亂的戰場。

  大長老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清楚時間已到,滿是眷戀的低喃:

  「只有四十七道啊......」

  四十七道極芒指力,這是唐思源擊敗凶牙府主落地後,施展的全部。

  幾乎以一人之力扭轉整個戰場的強者,終於來到了極限。

  挺拔的身形開始佝僂,唐思源睜開眼,艱難地將雙手別到身後。

  「大長老,大長老!!!」

  當離他最近的兩名唐氏武宗發現唐思源沒了氣息後,淚水止不住地流出。

  哀嚎一聲後,原本跟隨著他一同衝殺的武者紛紛然停駐,如遭雷擊。

  這短暫的停頓,讓亡命奔逃的賞金獵人得以喘息的同時,也不禁好奇為什麼唐氏武宗不追了。

  扭過頭去,發現那以一人之力攪得戰場天翻地覆的老頭兒,竟然別著個怪異的姿勢沒氣了。

  老頭,沒氣了!

  用神魂再三確認過後,賞金獵人們心中的屈辱爆發出來。

  「別逃了,那老頭死了。」

  「哈,真沒氣兒了,殺回去,殺回去。」

  「殺殺殺,讓這群混帳知道大爺們的厲害。」

  呼和著同伴的賞金獵人們扭頭殺將回來,卻發現那群圍在老頭兒屍體邊上的唐氏武宗眼睛通紅,殺氣騰騰。

  「大長老沒有死!」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第一句,紅著眼的唐氏武宗正面迎上了賞金獵人們。

  接觸的第一輪,賞金公會便被打懵,這群本已無比熟悉的對手,突然爆發出驚人的戰力。

  賞金公會節節敗退,輸得要比唐思源還活著時更快,就像湖邊觀潮時遠遠一條白線,等到了近處才發現是席捲而來的巨浪,但此時再想逃,為時已晚!

  人數占絕對優勢的賞金公會獵人哀嚎著被不斷擊殺,本就稀稀拉拉的方陣,直接被衝散。

  「一人拼命,百夫莫當。萬人必死,天下橫行。」

  俯瞰戰局的聞人元武幽幽道:「可惜了,我們走。」

  「樓主,我們不是要來招攬唐氏麼,此時出手難道不是最好的機會?」

  屍和尚固翰不解問道,此時漏盡通的危機警示級別已經很低,他不明白聞人元武為何改變主意。

  「能為族人捨去性命的世家,又怎會被招攬。」

  聞人元武看了固翰一眼,淡淡道:「唐氏要的,血樓給不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扭頭望了眼因為十數位武宗燃燒精血神魂而變得明朗的戰局,固翰撥動念珠嘆道。

  三人悄悄的離開,就如同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而站在山巔的葉擎蒼,則是滿面寒霜地下令道:「讓獵人們撤回來,通知幾位獵王還有宗師,無需糾纏,先退回大臨城再做計較!」

  上位者,必須要明白什麼時候該堅持,什麼時候放棄。

  賞金公會是今後大臨商盟安身立命的本錢,他可不想為了清繳唐氏餘孽,將好不容易攢下的家底全都砸在這兒。

  雖然有些遺憾不能將唐氏全殲,但此役擊殺唐氏數千族人,兩百蛻凡精銳,數十武宗加上一位凶境巔峰,任誰也挑不出賞金公會的錯處。

  剩下這點兒殘兵,就交給邪王宮處理吧。

  「烏合之眾!」

  葉擎蒼看著猶如無頭蒼蠅般四處奔逃的賞金獵人,憤然離去!

  ……

  龍州歷1791年十二月初

  雖然龍西聯盟十分頑強,但在人心向背的濤濤大勢下,也不過就多費了幾番手腳。

  陵江七城頭頂的邪惡烏雲被正義的鐵拳驅散,龍州千萬百姓迎來了正義的曙光。

  至於龍西聯盟的餘孽,已經被正義的盟友團團圍住,每一日都有捷報傳遍西賀。

  知道正義必勝的世家們紛紛將目光從邪惡的龍西聯盟身上遊走,開始搜尋下一個趣聞。

  而風媒從不會令人失望,下一個或許能引爆西賀的訊息,不脛而走。

  臨川平原上的大城劍川,被一位不知名的強者血洗,川元劉氏的老宗師劉咸戰死。

  西賀三不五時總會出現這種事,比如某位苦修百年的強者出關享受人間繁華,然後用滿是肌肉的頭腦決定要霸占一城,過一過人上人的癮。

  通常這樣無知的傢伙,會很快受到教訓,故事聽得多了,也讓西賀散修明白,胳膊終是擰不過大腿的。

  但總會有,總會有那麼幾個愚蠢又無知的散修,以為修成高手就能無視氏族威嚴。

  犯下一些愚蠢又毫無意義的罪行,比如以武力懾服一城。

  血洗劍川城的那個醜陋刀客,大概就是這樣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

  事關未來劉家百年的社稷,劉氏哪還顧得上伸張正義。

  當即收回設在陵江東方的營地,並召回幻朧宗師劉邈天、艮土偶師劉郫,由率部討伐劍川城。

  這番毫不做作的重己行徑,自然會被同為龍洲豪族的其它幾家詬病,畢竟當初是劉家帶頭宣戰,他們才跟著劉氏討伐唐氏,眼下帶頭大哥要走,這哪裡使得。

  但劉氏也很光棍,直接說現在龍西聯盟已經窮途末路,剩餘些許匪寇留給邪王宮料理便可。

  這番說辭並未得到眾豪族認可,但誰也沒辦法阻止劉氏的決定。

  所以四方營的東營地直接撤了,兩位宗師帶著人,直奔劍川城。

  得益於正義聯盟的大旗,這趟伐唐,劉氏得到的好處不計其數,其中最直接的,便是劉家又多了不少的凶境門客。

  這趟劉邈天不做修整,直接率部伐城,也有些炫耀武力的意味在裡頭。

  畢竟如今天下局勢動盪,對於大多數散修和小世家來說,投靠一個穩固的勢力,可比硬著頭皮要更好一些。

  而川元劉氏,就是這樣一方穩如泰山的勢力!

  帶著莫名的氣勢,幻朧宗師劉邈天率部前往臨川平原,可當他們看到此時的劍川城時,都驚呆了。

  原本人聲鼎沸富庶不凡的劍川城,此時隔了老遠都能聞見濃烈的血腥氣,沖天而起的煞氣更是將平原的上空染成緋紅。

  而紅雲下的劍川城,卻死氣沉沉,如同鬼蜮。

  「這是劍川?」

  劉邈天不敢置信地向劉郫問道,來之前他一直以為,只是有個散修高手想要占城。

  血洗只是籠統的說法,可現在看到如此濃烈的血腥味,劍川城要是還有活人才是怪事!

  「讓部曲先在此處紮營,老夫派些傀儡進去城中探探!」

  同樣心急如焚的劉郫沒有貿然入城,畢竟那沖天血煞實在驚人,即便已經成就靈體的宗師也不敢輕涉。

  袖袍輕卷,幾點靈光落入土地,眨眼間躍出幾具容貌與劉郫八九分相似的泥胎。

  輕輕招手,泥胎僵硬跳到劉郫身前,傀儡宗師吐出一口先天之氣吹在泥胎臉上,幾句泥胎好像活了一般。

  渾身泥色變得暗沉,表情變得生動,就連氣息都渾厚起來。

  以點靈之法塑化的泥胎加上先天艮土之氣加持,這幾句泥胎擁有堪比凶境的戰力,腳踏大地時,更具有無限重生的特性,只要先天之氣不滅,泥胎就能永存,用來探路涉險再好不過。

  劉郫指了指劍川城,幾具泥胎扎入地底,迅速靠近劍川城。

  沒有任何阻攔,泥傀進入了不設防的城中,只是眼前的一切,都讓劉郫懷疑,自己是否生在地獄。

  原本人聲鼎沸的龍州大城,此刻只剩殘桓斷壁與血煞污穢後的腐爛痕跡。

  樹木凋謝枯萎,荷塘雪浪滾滾。

  魚蝦不興,鳥蟲絕跡,唯一能見著的活物,便是模樣瘮人的血獸。

  而遍布街道里的水渠、水井,流淌著的全是血水,就連地底,都透滲著無盡煞氣,艮土先天之氣不斷被血煞消耗,這讓泥偶的遁地變得無比艱難。

  無奈的劉郫只能讓泥偶浮地,可剛一出土,感受到靈力氣息的血獸便狂暴起來,堪比凶境的土傀儡,只堅持了不到十息便被如潮的血獸撕碎。

  土傀儡隕滅,斷了六識連同的劉郫鐵青著臉,朝劉邈天道:「劍川城已成了血獸巢穴,煞氣之重前所未聞,根本沒有活物能在這個環境下存活,劍川城的守軍與百姓,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何方妖人,竟然如此兇殘!」

  劉邈天咬牙道:「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找到此人,為劍川城中無數的冤魂,討回公道!」

  話音未落,緊閉的劍川城大門開啟,血浪自城內翻湧而出,發出轟隆隆得巨響。

  兩位宗師抬眼望去,這猩紅的一片,哪是什麼血浪,而是無數奔騰的血獸!

  「全員準備迎戰,合擊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