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強橫的妖獸最後會被人族趕絕,究其根源還是傳承問題。
人族武者一代比一代強,而妖族卻鮮有變化。
與生俱來的強悍造就與生俱來的傲慢,即便強橫如血神主宰這樣的妖王,也沒有理清每個階段靈力與每個階段靈力的關係,自然也不知道,即便在虛空亂流中飄蕩的再久,失去靈力滋養的界心亦不可能重新孕育界靈。
所以遲遲不見界靈甦醒的血神越來越狂躁,不光是因為無盡的孤寂,更多的是因為心中的擔憂。
被困千年,他熟悉的西賀早已不復存在,若是說天地間還有什麼值得在意,不過宿敵與老友。
妖王大多單純,但並不愚蠢,遲遲不曾重生的界靈讓血神想到了最壞的情況。
但他蠻橫地將這判斷否定,固執得認為,只是因為能量不夠。
之後,血色的靈界再不躲避,在虛空亂流中橫衝直撞。
濤濤血海將文明的遺蹟覆沒,奔騰血獸撕毀靈壁中的無數生靈,一方方無主的靈界被撕碎,化作最基礎的養分供給,但血神主宰的神魂,卻日漸虛弱。
「......狐狸,我快不行了。」
地宮血泉中湧出的血水化作一張滿臉憂傷的蝙蝠臉:「最多再有兩次碰撞,靈泉便會幹涸,到時候......」
無盡虛空是聖者的大棺,每有妖族大聖走到生命盡頭,為防止敵族覬覦自身精血聖體,便會遁入虛空永不歸還,血神主宰雖然不是妖聖,但卻凶名更甚,歸葬虛空倒也不算差。
漂流的血色靈界又一次與純白靈界碰撞,界壁與界壁的碰撞摩擦後,開始龜裂,血色這顆竟然不敵,眼看便要被碾碎。
蘊有勃勃生機的純白靈界中蘊藏著無窮生機,血神主宰狂喜的同時,又有些遺憾。
『若是能早些時候碰見便好了!』
以眼下僅存的靈力,根本無法撕開純白靈界的界壁,除非......
血神主宰心中做了番計較,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九天玄煞、尊吾號令。」
「血煞為引,諸煞合一。」
「大融血術!」
遊蕩在地宮外的巨大血臉幽幽吟誦,王境凶魂化作一方旋渦,將四口靈泉以及靈界內所有血奴的力量抽調融合,包括原本裹復在靈界之外的血色界壁,也統統化作能量,注入神魂之中。
隨著龐大的煞氣攝入,蝙蝠妖王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主宰一切的力量。
溶血巨人腳踏虛空大地,朝著純白靈界狂號一聲,便是十數道血煞神光洞出。
堅韌的純白界壁被撕毀,露出了裡頭那鬱鬱蔥蔥的森林和山脈,飛速飄散在亂流中的靈力讓溶血巨人迷醉。
『真是一方大補的靈界啊,可惜.....』
溶血巨人再踏一步,血色天幕將失去界壁庇護的靈界整個包裹,無盡血煞化作濤濤血海,貪婪的吞噬靈界中的一切。
無數長著尖耳的生靈尖叫著舉起手中弓箭向攥射,可那些蘊藏生之力的長箭,不就是血神主宰最喜歡的養分麼。
血神主宰在這群尖耳人族的攻擊下,越發強大,血海翻滾濤濤,淹沒充滿木系本源靈力的叢林。
尖耳人族流著淚水嘶吼,然後被血海中伸出的舉手按下,被血煞侵蝕後變成血奴。
這方世界很大,但血神主宰很趕,因為僅憑神魂施展的大融血術能夠持續得時間不久,而他還有好多事情得做。
血海洶湧,轉眼將翠綠的時間染成赤紅,無數被血煞浸染的尖耳人掉轉槍頭開始屠戮自己的族人。
無數走獸飛禽被連皮帶骨得吞噬化作力量,那凶厲不甘的怨氣讓原本恍如天堂的靈界變成了恐怖的血海地獄。
大多尖耳族只能逃往山巔,流著淚看著自己的家園被血海吞噬,毫無辦法。
但也有些掌握本源力量的尖耳族開始湊到一起,或是繪製古老陣法,或是頌念古老咒語,開始呼喚他們的真神。
這些血神主宰自是看在眼中,但他沒有阻止,反倒給他們提供便利。
直到這群人真正喚醒了靈界本源,那是一顆拔地而起的巨樹,輕鬆洞穿天幕,佇立在虛空中,高大得無法名狀,神聖得就連血海也無法侵蝕。
血神主宰這些年毀滅過很多文明,但從未見過這般靈性的靈界本源,一時間亦有些震撼。
妖王尚且如此,更別提心中絕望的尖耳族人,他們看見神木就像看見母親,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人淚流滿面。
而那巨樹上岔開枝丫的枝葉巢穴,更對他們有種致命的吸引力,手腳並用地爬上巨樹,然後瘋狂的躲入那些枝葉中,仿佛受到庇護的尖耳族人跪地祈禱感恩,感激真神的回應。
但或許是太過溫暖醇厚,這些祈禱感恩的尖耳族人不多時便昏迷過去,然後那樹枝葉芽編成的巢穴,便開始收攏,越縮越緊,越縮越小。
成千上萬的樹巢收縮至極限,巨木的驅趕泛起翠綠的銀光。
「嘰嘻嘻嘻嘻嘻!」
血色的天幕上睜開一雙滿是玩味的眼睛,然後是張裂開的巨嘴,以界靈的語言問道:「原來充滿生機的世界,也是這樣對待羊羔的,這便是殊途同歸嗎?」
參天的巨木上,緩緩生出一張臉來,若是還有尖耳族人存在,便能看到這就是此界傳頌的真神,萬物的本源。
只是或許誰都沒有想過,這本源並不是假象的神聖,而是存在的界心中的界靈。
「血海滅世,一元寂滅。只要古樹長存,便還有下一元。」
巨樹朝血神幽幽道:「只要吞噬了你,用不了多久精靈界便能恢復如初。」
「姆呵呵哈哈哈哈。」
血海中揚起滔天巨浪,血神主宰朝著巨樹道:「生與死,存與寂,今後,這兒便叫,血神界!」
……
瞿塘城戰場
虛空宗師唐羅以一敵七卻不落下風,這是段猙爻從未預設過的場面。
讓五位世家宗師拖住唐羅,然後他們以宗門合擊偷襲,這樣的戰法布置絕不能說錯,可壞就壞在他們沒有預料道,唐羅的虛空靈體除了化身巨人外,還能變得這樣小而靈活。
即便是被神魂鎖定,也得全神貫注,容不得一點兒馬虎大意,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唐羅就會橫穿戰場,向另一個目標偷襲。
不強的攻擊力只是相對虛空靈體那令人絕望的防禦力,但唐羅除了在群攻手段上有所缺失,單對單的襲殺上可絕對不弱。
更令人難過的是,幾位世家宗師引以為豪的絕技,到目前為止對唐羅都不起作用。
幻朧宗師劉邈天的幻朧法身幻化千變,虛虛實實讓人無從分辨,但唐羅就是能從數具法身中找到真身,幾次偷襲讓劉邈天險象環生。
而斷陽宗師沐連陰的先天玄冥氣本來已是極陰,段猙爻尋他過來,就是希望這位能夠用自己的寒氣,減緩虛空靈體的速度,但事實上他的寒氣對唐羅毫無作用。
說是毫無作用也不對,這些先天玄冥氣打到唐羅身上後,會變成先天神劍或是斗轉星移反敬回來,弄得其他幾位宗師灰頭土臉,搞得沐連陰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繼續動手了。
剩下的艮土偶將劉郫、玉鼎宗師農天心和先天宗師何月禪、倒是圍攻唐羅的主力,但先天艮土所捏的泥偶被唐羅一拳一具,魂器玄鼎又不敢祭出怕被陰陽碾震碎,至於何月禪的先天之氣倒是不俗,但也就跟唐羅的先天神劍平分秋色。
往往是幾人一輪靈技唐羅安然無恙,抽冷子一拳就讓幾位宗師的靈體連連震盪。
偏偏採取近身戰的唐羅又和世家宗師挨得極近,導致段猙爻與段思平兩人手中的合擊捏了半天,也找不到什麼好機會施展。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段猙爻朝段思平傳音道:「一會兒等唐羅拳勢用老,便將合擊丟過去,先破了他的虛空靈體!」
「萬萬不可!」
段思平驚道:「眼下唐羅與何月禪糾纏一起,若是祭出合擊,何家宗師斷無幸理!」
「這便是捍衛正義所要付出的代價!」
段猙爻決然道:「似唐羅這般的宗師,難道思平覺得,可以不用一點兒戰損便能拿下嗎!?若真是這樣想,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可是......」
段思平心中還有猶豫,卻聽到段猙爻猛然道:「不要猶豫了,唐羅拳勢已老,發動靈技!」
在段猙爻的引導下,兩位宗師推出了蓄勢已久的「七殺邪龍波」。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似拳勢已老的唐羅竟已違反常理的角度折身而返,留下何月禪獨自面對兇猛「七殺邪龍波」。
七種不同屬性,卻都突破三次質變的靈能糾葛一起,幻化出的邪龍虛影統洞穿何月禪的軀體。
這位成名數十載的何家先天宗師,便被這數十萬點殺招的靈技湮滅,化作灰灰。
而險之又險避開「七殺邪龍波」龍影的唐羅也被餘波擊飛出去,原本這樣大的破綻,幾位世家宗師定會補上一輪追擊,但此時他們只是站在天穹,呆呆望著邪龍虛影越飛越遠。
因功法所限,大多數宗師都無法踏出靈體進化的那步,今日這「七殺邪龍波」若是換做蕭錦林或是許尤。
他們或是能夠化作數百龍影規避,或是化作靈火綻開,傷不致死,但換做他們幾人,只要被龍影正面撞到,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或許四大豪族的情誼只是口中的客套,但真當何月禪死在他們面前,卻讓幾位世家宗師心中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哈哈哈,好兇猛的靈技,差一點兒就中招了呢。」
從頭到尾將兩位宗師傳音都收入耳底的唐羅在虛空中站定,擦拭下額頭不存在的汗珠,朝邪王宮兩位臉色鐵青的宗師道:「雖說合擊不錯,可你們這準頭未免也偏得太多了吧,哈哈哈。」
「無恥小兒休要挑撥!」
段猙爻惱羞成怒道:「下一記「七殺謝龍波」定能破你虛空靈體!」
「是嗎,恐怕有些困難。」
唐羅指指另外四位宗師道:「看來你們邪王宮邀助拳的時候沒把情況說清楚,所以現在看到何宗師死了,幾位前輩好像有些害怕啊!」
眼下劉邈天四人已經抱團一起站得老遠,渾然沒有再圍攻唐羅的意思,偶爾掃向段猙爻、段思平的眼裡,更有不滿之色流露。
就像唐羅說得那樣,在被段猙爻邀去助拳時,對方全然沒有說過會有喪命的危險,只談及唐羅虛空戰體的堅韌,但攻擊力不足的弊病。
雖然這番交手下來,他們發覺唐羅的攻擊力也不低,但至少還在宗師靈體能夠承認的範疇,先前已經把話給說死,那麼也就只能捏著鼻子往下打。
可沒想到,邪王宮的兩位竟然如此絕情,看到他們微微落入下風,便不顧友軍情誼,直接祭出靈技。
可憐何月禪作為場中主力,直接被龍影撕成灰灰,或許這位先天宗師致死都沒想到,自己抗住了唐羅的雙拳,卻死在盟友的合擊之下,何等的寒心!
「諸位莫要聽賊子挑撥,剛剛...剛剛那只是意外。」
錯已鑄成,眼下最重要的是達到目的,段思平咬咬牙,向退到邊界的四位宗師道:「若是今日不剷除唐羅,他日等到上門清算,才是滔天大禍!剛剛他被邪龍餘波波及,已經受傷,此時便是千載難逢的除魔時機!」
一番話說得四位宗師臉色一變,經過剛剛那番交手,他們對唐羅的資質戰力已經心生恐懼。
即便很想現在就抽身離開,但只要想到未來要和這樣的人結成死敵,還是心中有些發慌。
但心中發慌歸發慌,再要和邪王宮合作就太愚蠢了,他們可沒有抵擋「七殺邪龍波」的實力。
可想想段思平說的,又實在有些意動,畢竟現在要是退卻,何月禪就等於是白死了。
或許唐羅真的已經受傷?四位宗師不禁把眼光轉向唐羅,想要從那張平靜如水的臉上看出些端倪。
唐羅笑眯眯地伸出手,向幾人招道:「想知道我傷沒傷還不容易,再來打一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