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二十二章:變數

  陵江尾部、截江城

  氏族的遷徙總是伴隨著無盡的繁瑣事宜,所以宗族的幫襯顯得尤為重要。

  武士、僕役、使喚下人的調配由管家操持自不用多說,名下生意的拆賣與委託,各項物資的準備也是繁重的工作。

  對徐長歌來說,他最害怕的就是這次召令失敗,因為那會讓天鳳劍聖一脈在贏城變得很難做人。

  畢竟當初徐長風是用神劍敕令將唐氏一脈納入宗祠的,在此之前,徐氏從來沒有出現過為私奔小姐正名的行為,更別說將私奔對象一同劃歸親族的行列了。

  但這並不是劍閣召喚龍西唐氏的全部理由,更重要的是唐羅、唐星兩兄弟天資太過絕艷。

  哪怕是見慣了天才的西賀聖地,也斷然沒有放棄這樣兩個天驕的理由。

  如今這一家人能夠順從地同他一起回去,只是給些籌備的時間,這點兒主他還是能做的。

  「只是府中如此忙碌,為何不見大外甥兒?」

  與徐姝惠一同在首座府中晃蕩,看著妹妹如同主人般發號施令的同時,徐長歌也問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

  除了幾日前在正廳見了一面,他便再也沒見唐羅,遂向徐姝惠問起:「是不是唐羅對回歸徐氏這事兒有意見?」

  畢竟是親外甥,又是無比看好的晚輩,所以徐長歌特別自覺的站到了唐羅的立場去思考,不等徐姝惠回答,便自顧自繼續說道:「其實在這也難怪,龍西聯盟大戰將起,他又是如此重要的戰力,這個時候撤回元洲與臨陣脫逃無異,心中不喜是正常的。」

  「二哥,羅兒不會這樣想的。」

  徐姝惠連忙出聲為長子解釋道。

  「小妹無須解釋,為兄都能理解。」

  嘆了口氣,徐長歌幽幽道:「其實贏城這邊受到的壓力也著實不小,御獸宗將唐氏的消息傳得滿天飛,不知道多少與徐氏有舊的聖地宗族發來詰難。更有宗派提議要讓徐氏發兵,清理門戶。」

  聽著這話的徐姝惠心突然一緊,作為元洲出生的小姐,他自然知道,龍西聯盟不論對上神劍、驍騎、落星任意一軍,都會被摧枯拉朽式地平推,絕無例外。

  會建議徐氏出手清理門戶的,根本就是要斬盡殺絕!

  「這種居心叵測的建議,劍主自然不會答應,統統駁回了。」

  徐長歌嗤聲道:「說白了,有些人就是器量小,自家出不了天驕,也看不得別人好,巴不得毀掉!小妹放心,這次只要你們遵循了劍閣喻令回到元洲,關於斬斷關係這個事兒還是可以運作的。」

  「運...運作?」

  徐姝惠有些不解。

  「親緣是融入骨血中的東西,哪怕十惡不赦,也不可能說斷就斷。」

  徐長歌道:「只要回到了元洲,徐氏也算給了全天下人一個交代,至於要求你們斷絕與唐氏關係的命令,拖著不受就好了,這樣若是唐氏戰局真的吃緊,妹夫和大外甥也可以試著回來嘛!」

  不得不說,二哥這番話給徐姝惠的衝擊很大,自覺私奔就已經離經叛道慘了的徐家小姐從未想過,能從自己親哥口中聽到這樣勁爆的內容,整個人都怔住,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問「還能這樣?」

  當然能!

  年過半百徐長歌被徐姝惠的表情逗樂了,眨眨眼狡黠道:「法理不外乎人情,哪怕是聖地也不能逼得他人斬斷血脈嘛。再說,這次大外甥去元洲還有一個好處。」

  「好處?」

  「還記得元洲退回的婚書麼?」

  徐長歌道:「玄月劍尊家的女娃這事兒做得確實不地道,但贏城還有不少懂事的大小姐,等到大外甥到了元洲,一定能找到稱心意的嬌妻美妾!」

  「二哥...這是恐怕有待商榷。」

  徐姝惠一聽這話,頓覺頭大。

  上次為唐羅定親,兒子嚇得逃走幾年。

  好不容易帶了個心上人回來,雖然還處在秘不可宣的階段,但她也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但徐長歌好像聽不出來徐姝惠口中委婉的拒絕,反倒將胸脯拍得「砰砰」響:「小妹放心,這次為兄親自出馬,絕不會讓大外甥受一點兒委屈!」

  ……

  蘭山城、天鵬府

  「老爺,你可算是醒了!」

  「大夫,大夫,趕緊過來!」

  隨著管家的情感飽滿的哭腔,一陣手忙腳亂的雞飛狗跳之後,唐青衣見到甦醒的唐鵬。

  以靈力書道,仔仔細細檢查了唐鵬身體各處經絡後,唐青衣朝唐鵬的生母和一旁焦急等待的蕭寄柔以及唐政道:「青衣已經仔細檢查過,鵬兄體內的餘毒已清,功體、經絡也無大礙,最多兩日便能下床行走。」

  「再開副回復元氣的藥方,煎藥時九碗煮成一碗,每日一劑,最多七日便能徹底康復!」

  年過五十的盟主夫人貴氣十足,此刻卻愁容滿面,而纏著她的蕭寄柔更是揪著一顆心,戰戰兢兢地聽著醫囑,直至聽到能夠徹底康復四字後,才忍不住喜極而泣。

  而一旁興奮的唐政也忍不住用力地揮拳,口中直呼:「太好了,太好了。」

  武者最怕暗傷餘毒,一場兇猛的大戰,可能就會讓天資超絕的武者徹底斷了宗師之路。

  深刻了解兄長對武道有多狂熱的唐政自然不想看到唐鵬因為幾個宵小留下暗疾,然後鬱鬱寡歡。

  走到床邊,興奮道:「大哥,您聽見了嗎,只要七天便能徹底康復!」

  唐鵬扭頭看了眼興奮的同胞弟弟,又越過他看了眼憂心忡忡的母親與夫人,然後痛苦地閉上眼倒回病床上。

  這一幕讓眾人不由得膽戰心驚,紛紛將目光轉移到唐青衣的臉上。

  醫者回頭看了眼雙眼緊閉面露痛苦的男人,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扭頭朝眾人道:「鵬兄剛剛甦醒,還需要休息,將西北窗欞打開通風透氣,不要全擠在屋中。」

  原來如此,眾人忙不迭的點頭,只有蕭寄柔強忍哭腔問道:「那這藥?」

  「一個人都不用留,將藥煎好後送入房中即可,病人需要休息,現在,全都出去吧。」

  唐青衣又加重語氣朝眾人重複了一遍,以為是自己的存在導致唐鵬休息不好的下人匆匆忙忙地離開,然後是唐政還有扶著唐鵬生母的蕭寄柔。

  一會兒功夫偌大的廂房中走得就只剩唐青衣一人。

  「只能幫你到這兒,終歸是你的親人,即便裝病也無法一直躲著不見。」

  言罷,唐青衣也邁步走出病房,後頭傳出微不可查的一句「謝謝」,合上門的醫者嘆了口氣,離開了天鵬府。

  寂靜無聲的病房中,唐鵬睜開了眼,那裡頭滿是屈辱和憤怒,這是對自己無能的不滿。

  若是當時能夠再小心些,絕不可能著了那鷹鉤鼻子的道,可世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

  或許這就是資質平庸者的宿命吧,哪怕拼了命努力,卻總是差上一些。

  不知不覺,蓋在錦被下的雙拳,死死握緊。

  「我真是,太弱了!」

  ……

  阿蘭山禁地

  作為唐氏目前最重要的戰略布局,阿蘭山的後山向南面成了被封禁的軍機重地。

  把守巡邏的是律所的戰士,伺候的是三代朝上的忠僕,就連配藥都得是知根知底的本脈藥師。

  而如此鄭重其事的對待與光褒的區域,至今為止只住了十五人。

  以唐斌為首的唐氏本脈、旁系武者一共九位。

  蕭家的兩位、將星館的兩位、義氣商行的一位。

  這就是幾年來造神計劃的全部,不得不說修行真的是個很個人的事情,哪怕資質相同的一群人一同開始,最終完成靈力積累的進度也有快有慢。

  人生在世,哪能保證毫無意外,哪怕一個月只偷懶一天,也會比預期標準慢下十二日的進度。

  風雨無阻、經年不息說來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但唐羅有足夠的耐心,當大戰那日到來的時候,這支由造神計劃打造出的武者,將會震驚整個西賀。

  只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可堪一用的,恐怕只有唐斌一人。

  還是精神力這個老問題,剩下的十四日得先把《寒雨凌波意》修到小成以上,才能堪堪擺脫一下就精神力枯竭的窘境,這也是走捷徑獲取的強大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循例與雲秀一起來探望眾人的唐羅將十四人的進度看了個大概後,去到了老教習的修煉靜室。

  作為真正意義上第一個造神計劃的實驗者,唐斌的進度是所有人中最好的,這主要體現在強神壯魂的秘法修行進度上。

  只是與往常不是瘋狂壓榨精神力,就是在打熬肉體的場景不同,唐斌頹然坐在蒲團上,望著洞窟牆壁發呆。

  順著唐斌的目光望去,石壁上不知何時多了張簡單的戰略地圖,以陵江為中心,將四面八方的勢力全都標註清楚。

  「老教習這個記憶力可以啊,這麼多可以用作構建防禦陣線的地點都標註出來了,看來平時沒少讀韜略兵法啊!」

  設計百人以上的戰鬥,從來不是簡簡單單莽過去,幾百年的劫掠生涯給唐氏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小隊作戰體系,就到了這種與宗派角力大戰力,唐氏也下意識的採用自己最喜歡的戰鬥方式。

  以兩到三個戰鬥小隊為一小組,依次分布在各個縱深不同的戰壕中,若是能夠指揮得當的話。

  對方同等集團兵力想要推進一百里,就會損失與守備人員數目相等的兵力。

  這種四面開花的突襲作戰,與抬手便畢其功於一役的戰鬥風格,在上一次與邪王宮相互試探的過程中,已經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看得出來唐斌對此研究很深,從這幅戰略圖上就可見一斑。

  「若是將西面戰場交給老教習,只消按這圖中所示,在這茫茫大山中布置五到六組精銳小隊,並輔以零落山中的萬數精兵,即便沐氏傾巢而出,只要沒有凶境,都難以踏過這片防禦區,秒啊!」

  唐羅雖然兵法不行,但好賴還是能分清的,看了幾眼牆上的地圖,便朝唐斌一陣猛夸:「若是由老教習親自坐鎮,就算沐家那位宗師提兵過來,也得被堵在外頭吃屁!厲害啊!」

  有氣無力的瞥了唐羅一眼,唐斌疲憊的聲音響起:「抹了吧。」

  「這麼精妙的戰略圖幹嘛抹了?」

  由靈力組成的巨掌驟然出現洞中,按在牆壁上輕輕一抹,刺耳的沙沙聲後,飛灰揚起。

  唐羅連退數步,總算避開了灰塵沾染白衣的慘禍,但也錯過了拯救戰略圖的機會。

  散去靈掌,唐斌幽幽道:「完整的布局與變陣圖早就交給族長,但他不許我參戰,更不讓我帶隊。」

  「這是為啥?」

  唐羅一愣:「造神計劃中現在就您一個當打的戰力,況且您都在英豪擂露過臉了,想瞞也瞞不住啊!」

  「我哪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頗有怨念的唐斌抱怨了一句,連敬稱都沒有,直接以他代替:「不光我不許參戰,所有參加造神計劃的人都不許參戰,眼下龍西聯盟四周全是敵人,就算要隱藏實力這也不是時候啊!」

  「唔...或許族長心裡有更好的計劃也說不準。」

  實在找不到角度為唐志解釋,唐羅抓抓腦袋說道:「別說老教習您了,我也得跟著二舅回元洲去。」

  「這不是瞎搞麼!」

  唐斌皺著眉頭:「有你在蘭山城,四大豪族的宗師都不敢輕舉妄動,你在點蒼山之役的表現,已經讓整個西賀都知道你是個堪比宗師的戰力,在他們沒有想出如何破解你那返還靈技的絕招之前,絕不敢輕易涉嫌。可你若是一走,這幾大豪族宗師定會聞風而動,這會牽扯族中巨大的戰力,這就被動了!」

  聳聳肩,攤攤手,唐羅只能表示無奈和遺憾。

  這種事他也知道,可如今都已經這個局面,想拒絕也來不及,只能朝著唐斌安慰道:「問題應該不大,徐氏的商船航速很高,等將小弟小妹送到贏城,回復完劍主,我就可以橫跨南海回來,耗費不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