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雨、冰、霜、霧、水……六種水行天象同時呈現。
渾身長滿鱗片的怪物受到寒冷侵蝕，幾乎化作一塊冰坨。
領域籠罩範圍內，淨化之力異常洶湧，王峻不言不語，右手反握蝴蝶刀，刀鋒遙指怪物的面門。
「吼！！！」
怪物渾身鱗片矗立，閃耀熠熠寒光，波紋般的光輝瞬間流轉，抵達頭頂的珊瑚角。
粗細不均的裂痕蔓延開來，冰坨內部發出咔嚓輕響。
只見，怪物雙眼染上多彩玄光，珊瑚狀的犄角頂部延伸出光芒匯聚而成的虛幻之角。
嘭！！！
虛幻光角戳穿冰坨，怪物抖擻身軀，無數冰渣碎塊零落墜地。
啪嗒！啪嗒！啪嗒！
重新獲取自由，怪物蹲伏地面，雙腿蓄滿力道。
轟！轟！
地面崩裂，留下兩個深深的腳印。
怪物化作一可炮彈，筆直飛向王峻。
狂猛的速度帶起空氣的劇烈波動，其身還未至，其勢已達到巔峰。
珊瑚狀的角爆發刺目光輝，虛幻的光芒犄角凝聚，粗壯又巨大。
王峻眼瞳收縮，小碎步後退，同時，左手掌心朝上，慧劍斬心術式全力運轉。
水劍，冰劍，霜劍，雪劍，霧劍，雨劍……
凝滯一瞬，巴掌大小的飛劍組成茫茫劍雨，直衝而去。
嘭嘭嘭嘭~~~~~~~~~~~
這些細小的劍中潛藏慧劍斬心術式，並且各自潛藏不同的特效。
怪物以肉身硬抗，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王峻站在原地不動，放任怪物拉近距離，從十米到五米，從五米到三米，從三米到一米。
距離實在太近，近到王峻抬起臂膀就能一巴掌呼在怪物的臉上。
啪~~~~~~~~~~~
抬手，落掌，王峻的動作乾脆利落，一巴掌打得怪物眼冒金星。
面部的鱗片脫落，留下一個清晰如刻的手掌印，怪物眼睛暫時失去焦距，身體連續轉體1080度，腳下步伐凌亂而無序。
足足退出兩米外，怪物踉蹌的左右腳相互對絆。
啪嘰~~~
面部著地，屁股撅翹，當場展現了一個狗啃泥的狼狽姿態。
這時，王峻合身而上，右掌單拖長刀，刀鋒犁地拉出一條火星子。
刺耳的摩擦聲蕩漾開來，淹沒了怪物的咒罵。
怪物眼神怨毒，仿佛來自低語的惡鬼，發誓要拉著王峻一起赴死。
嘭！！！！！！
王峻一腳猛然踏下，左腳腳掌實打實踩在怪物的後腦，愣是把怪物的整顆腦袋壓到地面之下。
緊接著，他掄圓臂膀，無常之意隨心而動，充斥繡春刀內外。
那雪亮的刀鋒好似平地升起的月兒，又如天穹墜落的流星，很難讓人看清刀勢。
向上？向下？好像都是，好像都不是。
這一刀無可辨識，無可閃避，水波、霧氣、寒冰等多種力量加持刀身。
只見，刀鋒切斬皮肉筋骨，黑漆漆的刀身徹底分割怪物的腦袋與身軀。
咕嚕嚕嚕~咕嚕嚕~咕嚕~
怪物的表情定格一瞬，斷開的腦袋如是說道：「沒用的，你殺不死……」
「我」自尚未說出口，它卻感受到了不同。
這一次，王峻的刀上蘊含了無常真意，此意極為特別，不僅可以大幅度提升攻擊招式的威力，從而破滅物理上的防禦，斬殺敵人的肉身，更能夠斬滅精神、意志等層面的防禦，滅卻對方的魂魄。
鱗片脫落飄揚如飛灰，血肉剝離液化似流水。
怪物再也無法維持這等形態，身體快速瓦解，靈魂發出不甘的嘶吼。
王峻並未大意，再次抬起長刀，刀鋒又一次落下。
無常真意、慧劍斬心雙重效果加持，給予怪物最後的一擊。
沒有更多的掙扎，怪物不再動彈，就像一坨巨大的屍塊。
這時，它哪裡還有半分古傲威嚴？
生死面前，眾生平等！
於無聲中迎來死亡，能量化的軀體徹底湮滅，重新組合出塗鴉文字。
這些文字的數量有所銳減，完全無法排滿六張白紙，至少損耗了三分之一以上。
此刻，回歸了最原本的形態，它充分展露長生種特有的恐懼——生命足夠漫長，反而形成了貪戀，一旦直面足以殺死自身的人事物，便會由衷的忌憚。
塗鴉文字重新聚合，嘗試再次凝聚身軀。
王峻的領域籠罩十方，那茫茫多的飛劍擊打、再加上連續的長刀劈砍，終末之雪的特效層數堆到100。
晶瑩雪花瀰漫四周，白茫茫一片，寒冷的死寂之意瞬間降臨。
塗鴉文字滋啦滋啦冒煙，糊掉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這些似塗鴉似文字的玩意逐漸轉為透明色澤。
多餘的顏色析出淋漓滴落的黑水，沿著地面流淌開來。
不過，王峻的領域擴散。
淨化之力，無常真意，慧劍斬心，終末之雪，四重效果疊加，塗鴉文字終究沒有辦法繼續反抗。
一枚又一枚的塗鴉文字消失，或者成為虛無，或者擠入流動的空氣。
眼瞅著塗鴉文字即將消亡，大頭娃樂樂發出痛苦的呻吟，蜷曲著身體，掉在地上。
他連續來回翻滾，仿佛身軀承受著劇痛，刮骨且滅魂。
王峻轉頭望去，只見樂樂的軀體虛幻如煙，體內隱隱約約泛起光澤，那些光澤相互融合，就像正在融合的顏料。
「怎麼了？」王峻詢問一聲。
樂樂張開嘴巴，渾身哆嗦，卻無法正常說話，只能慘呼一聲：「啊！！！」
緊接著，他的體內光暈流轉形成的顏料居然變成了塗鴉文字，只不過這些文字內中的意蘊並不邪惡，反而有種淡淡的天真、聖潔。
王峻皺眉，急忙停止了手頭的動作。
凝目數秒後，王峻說道：「同是塗鴉文字，卻是截然相反的性質，就像……」
「就像一種事物的陰陽兩面，陰暗面的塗鴉文字飽含邪惡與癲狂，陽光面的塗鴉文字則帶有清明、乾淨、聖潔。」
這時，王峻腦海裡面閃過陳揚眉的中二日記，11月15日那一頁的內容——樂樂就是古屍。
「原來是這樣。」王峻心底有所明悟，如果他殺掉怪物，徹底滅卻怪獸的本源，樂樂也會因此而死。
這時，樂樂體內析出光明向的塗鴉文字，數量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剛好補充了王峻滅卻的陰暗面塗鴉文字。
不多一字，不少一字，王峻抹除的塗鴉文字盡數恢復。
隱約間，他幾乎看見陰暗向的塗鴉文字里，閃過長滿鱗片的倨傲面孔，以及那雙眼瞳中不言而喻的嘲弄。
這一幕進一步證實了王峻的猜測——樂樂與怪物是共生關係，兩者互為陰陽。
此刻，兩種不同性質的塗鴉文字相互僵持，樂樂的身體虛幻到了極致。
但是，怪物也沒有重新誕生出來，周圍的環境還算暫時安全。
王峻上前幾步，手掌抵住樂樂的身軀。
樂樂滿臉痛苦，巴巴望著王峻，溜溜圓的大眼睛裡充滿委屈。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就在王峻感到為難之際，腦海里傳來電子機械的鈴聲，左眼閃過二進位數據流。
「這是？」
王峻心頭疑惑剛剛升起，不遠處的牆壁中傳來機關擰動的聲響，緊接著，牆壁開啟一個豁口。
咻~~~~~~~~~~~~~
一枚晶片飈射而來，直衝王峻的右眼。
不願意兩隻眼睛都藏有晶片，王峻微微側頭閃避，順勢抬起手掌。
沒有聲音，沒有觸碰感，那枚晶片觸及他的身體，就像冰塊掉入沸水，瞬息之間融化。
嘀~~~~~~~~~~~~~~~
腦海里的急促短音變成了長音，王峻攤開手掌，自我調侃道：「這玩意可不是靈韻晶片。」
原來，王峻一直處於純水狀態，晶片入水，可不就是直接進入了身體。
眼下戰鬥基本結束，王峻恢復常人體態，看著掌心中的晶片。
藉助王峻的視線，左眼裡潛藏的靈韻晶片接通了這枚晶片，並且全面激活其中的數據流。
不多時，新來的晶片漂浮起來，邊邊角角向著周圍擴散，愣是化作了一個全息投影裝置。
年輕時的陳揚眉出現在投影中，他一身白色科學家大褂，沒有戴眼鏡，滿臉鬍子拉碴，頭髮亂糟糟的，就像街頭的流浪漢，偏偏還有一股子傲然氣度。
雙手插在褲兜里，他踩著吧唧響的拖鞋，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昂首笑道：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能夠找到我留下的晶片，就說明你是值得我信任的人。」
王峻沒有回答，只是抱起樂樂，一邊給予療愈，一邊觀看全息影像。
虎牙咬住唇角，樂樂皺眉忍耐疼痛，奮力伸出一雙小手，「陳叔叔……」
全息投影只是一個固定的程式，無法給予回應。
然而，陳揚眉卻像是早就想到了樂樂的反應，搖了搖手臂，微笑道：「樂樂，實在不好意思，你留在這裡很久了，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具體的原因。」
全息投影中，陳揚眉向前伸出手掌，幾乎就要與樂樂的小手接觸。
樂樂眼底閃過朦朧的晶瑩，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魂光。
王峻不著痕跡，悄然抬起臂膀，將樂樂與全息投影中的陳揚眉的距離彌消。
此刻，樂樂的小手觸及陳揚眉的手掌，樂樂眉頭舒展開來，像是觸及了真實的陳揚眉。
樂樂的記憶中，陳揚眉是陪伴唯一陪伴過自己的人。
他倆一起遊戲，一起胡鬧，一起哀嘆，一起研究。
雖然時光僅僅半年，卻是樂樂有限記憶里的全部。
通過一個小小的動作，王峻看到了樂樂骨子裡的善良，這絕不是純粹的邪惡之輩，而是擁有自我心智，且還處於年幼狀態的孩子。
最初見到樂樂，王峻看見樂樂的那種姿態，很可能出於玩鬧，畢竟樂樂在這裡太悶了。
年輕的陳揚眉又異常的不正常，樂樂與陳揚眉之間的玩鬧有些稀奇古怪也很正常。
這時，王峻腦海里閃過實驗大爆炸，他想到了陳揚眉的死亡，心頭籠罩了一抹不妙的預感。
如果樂樂詢問陳揚眉的近況，應該如何作答？
嗞嗞~~嗞嗞~~
陳揚眉的全息投影閃動片刻，就像信號不好的老舊電視。
王峻視線敏銳，精確捕捉到了端倪——
全息投影下方，那枚散成邊角的晶片閃爍片刻，像是能量不夠用了。
王峻不願放棄解密的機會，立即擴散自身的生命靈韻，供給這枚晶片。
奈何，此晶片不是靈韻晶片，無法直接接受生命靈韻。
靈機閃念而動，王峻將自身的生命靈韻匯聚於靈韻晶片，靈韻晶片再通過他左眼的目光釋放能量，精確提供給那枚晶片。
沒過多久，全息投影重新穩定，王峻與樂樂共同得知了重要的信息。
第一，陳揚眉的實驗其實是成功了，所謂的實驗輻射，其實是成功之後的環境轉變。
第二，那一具古屍因此分解，只留下了接近本源的古怪塗鴉，陳揚眉猜測那是某種文字，可是礙於自身實力無法進行解讀。
塗鴉文字分成了兩個部分，其中一個部分進入樂樂體內，另外一個部分則被記錄在紙張上。
他本能的認知到塗鴉文字中蘊含的危險，絕不是那時的他應該觸及的東西。
於是，陳揚眉將那六張紙張收納到了文件夾里。
第三，陳揚眉發現了一個特別粗暴的解決辦法——只要幹掉樂樂，塗鴉文字也會就此失去依存，只能就此消散。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陳揚眉被困了很久，一直無法與其他人接觸，整日整日都是樂樂與他為伴。
相處下來，他與樂樂有了很深厚的感情羈絆，硬要比喻的話，就是亦師亦友，當然這也還不是完全恰當。
總之就是一句話，要滅卻古屍留下的邪惡本源，就得徹底抹殺樂樂，他不忍心，也不願意，更不能肯定當時的自己有能力辦到。
第四，實驗很成功，但又不完全。
古屍的解析僅僅只能作為一個例子，還需要一定數量的對比數據。
換言之，至少需要十幾具古屍的同族。
也許到了那時，就能通過實驗的最後一個步驟，成功找到既能救下樂樂，又能幹掉古屍邪惡本源的辦法。
界靈山空間中的99具仙土來客屍體，與古屍是同鄉的概率超過99%……王峻面色古怪，正要說話。
這時，樂樂兩隻小手半蜷曲地遮住了面龐，卻怎麼也止不住魂光所化的淚水決堤。
他哭聲哀婉，猶如失去至親的小獸，終於問出了那個問題：「陳叔叔以往都有保持聯絡，可是，最近幾個月，他再也不曾聯繫，就連我的消息，他也不回了。」
略作停頓，樂樂直視王峻的雙眼，呢喃道：「他，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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