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顧傑完全始料不及。
他沒有想到,雙方打到現在,招招拼命,這邵言書居然還藏了這麼一招爆發!
眼見躲避不及,顧傑心裡一橫,咬牙打算用手臂抵擋。
結果剛抬起手來,他突然聽到耳畔風聲驟響。
下一刻。
一隻巨掌凌空拍下,轟然砸中大刀!
視線猛地一震!
勁力猶如波浪般盪開,匍匐漫過。刀身嗡鳴顫動,其上內氣瞬間被衝散!
吼!
餘波蕩漾,風聲一時大作,居然隱約有虎嘯之聲傳出!
邵言書當場一聲悶哼,大刀脫手而墜!
他明顯是被這一掌打岔了氣機,長刀脫手後一陣猛咳,嘴角隱隱滲血。
手掌當空停下,轉腕收回,似是不打算追擊,但巨大的勁力依舊將大刀砸入地面!
但聽轟隆一聲巨響!
顧傑躲開碎石,低頭一撇,就見邵言書的金環大刀被這一掌拍得砸穿巨石,鑲入地面,只余半截刀身在外!
好大的力氣!
顧傑心頭微凜。
需知這一掌乃是騰空而擊,毫無借力,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砸得大刀穿石而入,沒土一尺……
雖然這其中有金環大刀刀厚刃利的原因,但青磚到底是青磚,若非巨力無匹,根本不可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效果!
更讓顧傑震驚的是,他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內氣波動。
單修力修法,居然也能強到這個地步......
啪嗒。
一聲幾不可聞的落地動靜響起。
顧傑側目一撇,就見一虎背熊腰的中年人落於自己身側。
此人著一身短打,白繩束髮,約莫五十來歲的年紀,臉瘦唇薄,劍眉星目,鼻樑高挺,鬍髯修剪得當,一眼看去,不怒自威。
其人身軀龐大,渾身肌肉撐得短打緊繃貼身,脊背極為寬厚,體型與顧傑相差無幾。
可就是這麼一個龐然壯漢,落地時居然如同蜻蜓點水,腳步聲幾乎輕不可聞。
旁邊邵言書好不容易平息內氣,結果抬頭見到此人,險些再次岔氣。
他臉色騰的漲紅,怒不可遏:「王行秋,你瘋了嗎!!!」
邵言書沒辦法不生氣。
因為王行秋此人,乃是四方會的護法之一!
他和玉樓幫這小子拼命,是想為萬長洪報仇,可王行秋到場後不幫忙也就罷了,竟然還橫插一腳,把敵人給救了!
老子是在替你四方會的人出頭啊!你他嗎居然反過來打老子!
若不是此刻氣力將竭,難再鏖戰,邵言書恨不得一刀砍了王行秋。
「邵供奉,氣大傷肝。」
相較於氣沖沖的邵言書,王行秋卻顯得一臉雲淡風輕。
他淡笑道:「您是老前輩了,身子骨要緊,少生點氣,才能長壽。」
此話聽著是寬慰,卻又帶著一絲含沙射影,隱隱有嘲諷邵言書人老將死、壽元無多的意思。
邵言書氣得臉色鐵青,當場振臂提鏈一拽!
金環大刀噌的一聲破土而出,被他握在手中。
「老夫練刀四十年,就是半截身子入土,也能宰了你這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邵言書怒火萬丈,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若論吃裡扒外,我可比不了你邵老前輩。」
王行秋怡然不懼,站在原地連動都沒動。
他淡漠道:「你脫離四方會加入神刀盟也就罷了,還恬不知恥的把自己的私生子送到四方會,你當四方會是你家開的麼?」
「放屁!萬長洪跟老夫沒有半點血緣關係!老夫那是念及舊情,為四方會招攬人才!」
「沒有關係你還替他報仇?邵前輩莫非是白蓮聖母?」
「養條狗尚有感情,萬長洪對老夫多有孝心,如今他死在老夫面前,老夫豈能無動於衷!」
「呵呵,我看你是恨玉樓幫,殺了你神刀盟的暗子罷?」
「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當年老魁首念及舊情,答應為你保下此人,還替他擋下了一樁因果,幫他殺了秘籍的主人,結果呢?
七八年過去,此人仗著天賦異稟,好勇鬥狠,三天兩頭惹是生非,到處給我四方會樹敵!連我都去給他擦過屁股!
這也就罷了。
最可恨的是此人毫無感恩戴德之心!端著四方會的碗吃飯,隔三差五就往神刀盟跑,嘴上說是找你敘舊,誰知道他有沒有泄露會中機密給你?」
「要我說,內城三幫被城主猜忌,說不定就是你們倆胡言亂語被人聽見才惹出來的!」
邵言書萬萬沒想到王行秋會把這種大黑鍋往自己身上扣,差點氣得鼻子都歪了,一時怒罵:「你放屁!」
「我看是你放屁!」
王行秋一聲大喝,針鋒相對。
「王行秋!!!」
邵言書怒吼出聲。
他鬚髮皆張,指著王行秋的鼻子怒罵:「你以為老夫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私下的勾當?你不就是看長洪天資卓絕,怕他搶了你的位置嗎?啊!」
邵言書明顯是氣瘋了,說話間控制不住肌肉,唾沫橫飛,劈頭蓋臉濺了王行秋一臉。
王行秋卻是一副唾面自乾的樣子,連擦都不擦。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冷淡道:「我四方會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管。」
「你!」
邵言書被這話堵得不輕,一時難以反駁。
但很快他又咬牙切齒道:「好,好好好!人死燈滅,從前你乾的腌臢事,老夫也懶得和你扯!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
「萬長洪奉命前來截殺玉樓幫!如今他被玉樓幫的人殺了!你身為四方會護法,為什麼不報仇!為什麼要保護一個四方會的仇人!你說!」
「你怎麼知道,他是奉命行事?據我所知,魁首可沒有下這種命令。」
王行秋輕笑一聲,面對如此詰問,依舊臉色如常。
他淡淡道:「萬長洪本就是個好勇鬥狠的樣子,我猜他多半是想爭風頭,自立名目過來找茬,結果卻被人反擊打死......既然是他自己找死,死了也是活該,我為什麼要幫他出頭?」
「放屁!明明是……」
邵言書下意識想反駁,結果嘴裡剛出聲,立刻戛然而止!
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不能用自己知道的情況,為萬長洪正名!
因為這件事,是萬長洪親口告訴他的。
如果說實話,就坐實了萬長洪『吃裡扒外』!
如果不提這一點,又沒辦法解釋自己是怎麼知道的,沒辦法為萬長洪的行為正名。
邵言書想到這,突然記起來,萬長洪曾告訴過他,這件事是他人轉述的魁首口諭,他本人,並沒有得到魁首親自吩咐。
再聯想起王行秋的態度……
這一刻,邵言書腦子裡嗡的一聲,終於醒悟。
是王行秋設局,誆騙了萬長洪過來!要借他人之手殺他!
否則,王行秋出現的時機不會這麼巧!
他必然是早就到了,然後一直不聲不響躲在一旁,等待萬長洪斃命,才出現阻攔自己報仇!
「王行秋!!!」
邵言書想到這,只覺心中怨憤狂涌!
他再也忍不住,怒喝一聲,提刀就斬!
呼!
刀身湧現出微茫,其勢快若奔雷,月照之下,猶如銀月落地,瞬間斬向王行秋!
哪知王行秋像是早有預料,反手就是一掌!
吼!
這一次,虎嘯之音更勝之前!
巨掌撞上大刀,刀芒再次被衝散!
巨力瞬間襲來,邵言書摁刀相頂,卻只堅持了片刻,就被巨力撞得虎口開裂,手中大刀當場脫手,人也趔趄而退!
王行秋臉露冷笑:「就憑你這把老……」
說時遲,那時快!
王行秋話未出口,就見身旁衝出一龐然人影,撞入邵言書懷中!
王行秋整個人都呆了下。
他完全沒有料到,顧傑居然敢在這種時候,對邵言書動手!
短暫的錯愕之中。
顧傑靠肩一撞,正中邵言書胸膛!順勢又提臂出肘,一肘砸中邵言書下顎!
只聽一聲悶哼,邵言書整個人猛得一仰!當場吐血!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聲大喝。
「住手!」
人聲帶著慍怒,由遠及近飛快而來。
顧傑恍若未聞。
被邵言書壓著打了這麼久,還差點殞命,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個機會,他又豈會錯過!
趁著邵言書脫力失衡,他大臂互扣,雙手合十一握,以雙拳作錘,帶動全身之力,當頭掄下!
這一刻,烈風驟落,熱浪倒卷!
轟!
只聽一聲悶響,邵言書倒飛而出,鬚髮滿是血跡,左臉仿佛被巨物壓過,少了大塊皮肉。
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受太大的傷。
因為有人在最後關頭,拽開了他。
——只見一黑袍中年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顧傑面前。
此人留著片八字鬍,臉如刀削,身材勻稱,此刻單手握住刀鞘橫舉,正好頂住了顧傑的拳頭。
他站在之前邵言書的位置,一身肌肉鼓脹繃緊,腳下青石碎裂蹦飛,明顯是後撤了好幾步。
「小伙子,殺心太重不是好事。」
黑袍中年人說著,柔勁一頂,掀開顧傑雙臂。
顧傑順勢後撤一步,臉色微沉。
此人接下自己全力一錘,雖然被砸退兩步,手臂也微微發抖,像是脫力,卻沒有留下任何外傷,明顯實力深不可測。
加上旁邊還有個同樣強悍的王行秋......今日怕是沒辦法斬草除根了。
一旁,邵言書踉蹌爬起。
他看見黑袍中年人,眼神激動:「趙護法,你來得正好!快助我……」
「夠了。」
黑袍中年人沉聲喝斷邵言書的話:「你好歹是江湖老前輩,如今被一個黃毛小子打成這樣不說,還要我同你一齊以大欺小……你是嫌我神刀盟嫌不夠丟人嗎?」
邵言書臉色漲紅,一時喏喏無言。
黑袍中年人看都沒看他一眼。反倒轉頭看著顧傑,道:「今日之事,我神刀盟記下了,看在城主的面子上,我饒你一命。日後手下再見真章!」
話落,此人轉身就走。
邵言書躊躇片刻,抓起長刀,眼神怨毒的看了眼顧傑和王行秋,也跟著走了。
顧傑站在原地看著二人走遠,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卻是微沉。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今天讓邵言書離開,來日怕是要吃個大虧。
得想個辦法……
正想著,就聽王行秋道:「樓幫主,你的人殺了我四方會供奉,此事你打算怎麼了結?」
樓傑一直在旁邊沒有吭聲,就是因為不知道這件事該如何收場。
此刻聞言,他臉色變換片刻,咬牙道:「人都殺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大不了手底下見真章!」
「……看來,你是真打算一條路走到黑了。」
王行秋冷笑一聲,目光掠向城主府方向。
明晃晃的燈籠下,黎顯忠怡然不懼的與他對視。
王行秋沉默片刻,收回目光:「也罷,今日我放你一馬,希望你能多活幾天。」
樓傑估計是明白求饒無用,此刻倒也硬氣,聞言居然不卑不亢道:「樓某恭候大駕。」
話落,他轉身進了旁邊店鋪。
顧傑跟著進去,就看到了地上生死不知的楊供奉。
樓傑親自上前,探了下鼻息,隨即臉色稍松:「還活著。」
顧傑點點頭,將昏迷的楊供奉背在了背上。
二人隨即出門,匆匆走向城門。
這一次,終於再沒有遇到攔路之人。
身後,黎顯忠遙望顧傑二人,直到看著二人走出城門,才緩緩收回目光。
他走進城主府,召來外管事。
「城主在哪裡?」
「城主去了留雲軒,說是要去見幾位剛入城的奇人異士。」
「備馬,我有要事要回稟城主。」
「是!」
……
出得內城,立刻有馬車上前,接顧傑三人回返。
顧傑上車後發現,李風居然落座車廂,旁邊還坐了個大夫打扮,手提藥箱的老頭。
二人身前茶盞見底,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幫主!」
四目相對,李風見得樓傑渾身鮮血,手臂垂落,頓時大驚失色,起身欲扶。
旁邊大夫慌慌張張打開藥箱,準備包紮。
「慌什麼,死不了!」
樓傑沉臉擺手:「先救老楊。」
說著,他轉身搭手,準備扶楊供奉躺下。
李風哪敢看戲,連忙上前幫忙,同顧傑一起將楊供奉輕緩安置到橫榻上。
大夫檢查了一陣,戰戰兢兢說了一大堆的話。
顧傑仔細聽了下,總結起來大概就是四點:臟器破損,肋骨斷裂,後腦遭受重擊,失血太多……沒救了。
樓傑聽過,當場一掌排在桌子上:「他救了老子的命!治不好,治不好你也不用活了!」
大夫嚇得臉色一白,急忙道:「樓幫主,非是我推脫,問題此人看似還有一口氣,實則體內精氣已隨血液泄流一空。我,我能治傷,卻沒辦法憑空造血啊......」
「我來試試罷。」
就在這時,顧傑突然開口道。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