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4K)

  青虹幫只是十八幫中的中游實力,也就和玉樓幫半斤八兩,開出的條件談不上多豐厚,僅僅只比樓傑給顧傑的待遇高出一線。

  比錢,比不過,比勢力,也沒有什麼競爭力。

  范思辰捫心自問,換做自己是顧傑,在這種待價而沽的時候,也不會選擇青虹幫這麼個不上不下的組織。

  所以范思辰就改了主意——賊不走空,來都來了,既然沒辦法招攬,就給樓傑上點眼藥吧。

  於是,他便藉口『以和為貴』,讓大家把各自的條件列出來,說是讓顧傑自己選擇。

  這個要求,當即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響應。

  ——每個人都想看看,對方開出的價碼,好盤算下加價或放棄。

  一開始,有不少人搗亂,條件一個比一個離譜,連副幫主都喊出來了。

  范思辰不得不又拉著眾人商量了一下,才統一了口徑。

  他知道這樣得出的條件並不真實,回頭肯定有人會暗中接觸顧傑提高價碼。

  但他不在乎。

  他的目的,只是想讓顧傑收下這張單子,讓樓傑知道這件事情。

  然後,他便會派人大肆宣揚此事。

  以范思辰對樓傑的了解,如此一來,樓傑必定會對顧傑多有防範,甚至待遇驟降也有可能。

  等到顧傑因此不忿,他就上門再行招攬,到時候成功機率必然大增。

  即便招攬不到,也能讓二人離心離德,讓玉樓幫損失一員大將。

  在范思辰看來,這個計劃是很難失敗的——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乍然被這麼多人追捧,難免會飄飄然得意昏頭,到時候他再吹捧兩句,肯定能讓顧傑稀里糊塗收了這單子。

  可他沒想到,面對這麼多人的招攬,顧傑居然拒絕得如此乾脆!

  別說收單子了,連話都不讓他多說!

  觀其神色,完全是一副鐵了心待在玉樓幫的樣子。

  范思辰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顧傑為何會是這個態度。

  這顧傑可是剛被樓傑免了供奉之職啊!即便原因在他身上,難道他心裡就沒有半點不快?就沒有半點間隙?

  總不可能,他還樂在其中吧?

  「范兄,別想了。」

  看著臉色難看的范思辰,劉懷舉眼中有些幸災樂禍:「我猜啊,這顧傑多半是看破了你的打算,所以將計就計,演給樓傑看呢!」

  范思辰臉色更黑一分。

  若真是如此,他就是又得罪了顧傑,又讓顧傑得了好處,離間之計也沒有奏效,反倒會讓樓傑更加重用顧傑!

  這都不能說偷雞不成蝕把米了,這特麼簡直是丟了個米倉啊!

  虧到姥姥家了!

  范思辰想到這,再也忍不住,當場拂袖而去。

  「范兄,慢走啊。」

  劉懷舉喊了一聲,等范思辰走遠,立刻出了巷子,招來手下:「去,替我給顧武師傳句話......」

  ......

  「我知道了。」

  傅家。

  顧傑坐在院中,臉色平靜。

  他對面前的六壬會幫眾揮揮手:「你去吧,替我謝謝劉護法。」

  「是。」

  幫眾拱手而退。

  「堂堂六壬會護法,居然會因為怕你誤會,專程派人來向你解釋……」

  傅彥和在旁邊看著此人離開,臉有感慨:「你可能不知道,這劉懷舉平日和范思辰來往密切,外界還傳聞他倆有些特別關係......沒想到,他居然會捅范思辰的刀子,來對你示好。」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一直以兇殘狠辣示人,他又只是個武師四段,自然不想因為這麼件小事,被我記恨上。」

  顧傑飲了一口茶,淡淡道:「不過瞧他剛才的態度,要說他不知道範思辰的打算,我是不信的。」

  「你能想到這點就好。」

  傅彥和說著,笑了下:「說起這個......你今天真的沒有一點動心?這可是十八幫的聯袂邀請,其中強過玉樓幫的不在少數,你要是過去,前途也會更好。」

  「傅兄就這麼想我離開玉樓幫?」

  「站在傅家的角度,肯定不想,你在玉樓幫坐鎮,對我傅家有害無利......但你我乃是生死兄弟,我豈能因為私利,阻你前途。」

  顧傑聞言,看了眼傅彥和。

  傅彥和也看著他,目光中沒有一絲躲閃,唯有一片真誠。

  顧傑放下杯子:「我連見六壬會的人,都不避著傅兄,傅兄難道還不明白嗎?」

  傅彥和微怔。

  顧傑笑了下:「在哪兒都是練武,在玉樓幫,多兩個說話的人。挺好的。」

  「顧兄......」

  傅彥和為之動容,一時竟是激動得想要站起來。

  六壬會的人來之前,他已經和顧傑聊了幾句。

  得知顧傑又有突破,傅彥和驚喜之餘,擔心顧傑在玉樓幫蹉跎了時日,才勸其離開玉樓幫。

  沒想到,顧傑現在居然告訴他,是因為他和陳謙,才選擇留下來。

  傅彥和不知道顧傑這話中有幾分真,但哪怕只有一分,也足夠讓他感動了。

  同患難者眾,共富貴者寡,顧傑能念及舊情,寧願放棄前途也要留下來......便是親兄弟之間,也不過如此!

  又豈能不讓他感動?

  顧傑按住他:「都是大男人,這些小兒女之態就免了。說正事,昨夜發生了什麼?」

  「此事,說來話長。」

  一提起這事,傅彥和臉色頓時一沉。

  他坐下來,細細講了下。

  顧傑聽過才知道,這件事居然和他也有關係。

  原來,昨夜傅明遠帶著傅彥和匆匆離開,乃是因為一批藥材被搶了。

  如今這世道兵荒馬亂,劫道、搶劫之事屢見不鮮。要是在城外被搶了,傅家最多自認倒霉,也不會這麼惱火。

  讓傅明遠憤怒的是,這批藥材是在進城後被搶的。

  地點還是在傅家的庫房門口!

  這也就罷了。

  更讓傅彥和二人火大的是,搶劫之人實在太過囂張狂妄。

  這些人在動手前,甚至派了個乞兒來通知傅家管家,明白告訴他,要搶傅家的東西!

  陳管家接到消息後不敢大意,當即點起護院去了倉庫。

  結果到地方一看,貨物已盡數被劫走。

  送貨的幾個護院被砍了手腳掛在樹上,哀嚎慘叫,血水流成瀑布。

  「當時旁邊樹枝上還站了個蒙面的黑衣人,正手拿剝皮小刀,一刀一刀把我傅家的護院......削成人彘(zhi)。」

  「見到管家過來,他一刀捅穿了護院的舌頭,刃透下顎,然後慢條斯理拿出的把一副捲軸,垂掛在刀柄。」

  「捲軸上是用血寫的一句話。」

  「殺人償命。先收一次利息。還剩一百三十二口。」

  「此人身輕如燕,於樹上如履平地,陳叔大怒追趕,卻怎麼也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逃走!」

  「顧兄,你知道嗎?那死去的護院中,有兩名是我傅家的家生子。小時候,他們是跟我一起長大的。」

  傅彥和說到這,攥緊了拳頭:「如果他一刀把人殺了,我沒什麼話說。當護院的身手不敵被殺,怨不得人,我替他們報仇便是。」

  「可他卻將人活剮,還專程留著一口氣給我看......簡直欺人太甚!」

  「這是覺得我傅家拿他沒辦法,覺得沒人能留下他,上門來辱我傅家,打我傅家的臉啊!」

  「此人不殺,我傅家這臉就算丟盡了,日後在城南還怎麼抬得起頭來?還如何立足?」

  說道最後,傅彥和火氣上頭,一拳砸在桌檯面上,砸得桌上茶盞連顫不止。

  顧傑沒有接話。

  他將手裡的茶水一飲而盡,眼有思忖,嘴中念叨出聲。

  「殺人償命......」

  很顯然,這件事是一起報復行為。

  根據傅彥和的描述,兇手是故意留在案發現場折磨傅家護院,等待傅家的人到場後,才慢條斯理的離去。

  以顧傑的經驗來看,此人必定是那種對身手極為自信、對犯案後產生的關注度有著扭曲自豪感及成就感之人。

  這樣的人,不會故意留下假信息,進行誤導。

  顧傑對這一點非常肯定,因為......

  顧傑搖搖頭,收回了胡思亂想的思緒。

  總而言之,兇手的動機應該與其留下的信息是相符的。

  也即是說,他是為了一百多口人命,來找傅家報復。

  能在如今這世道,把藥材生意做得如此紅火,傅家肯定不是什麼良善之家,背地裡,必然為生意下過黑手。

  但生意上產生的矛盾,不可能涉及這麼多人命,否則早就有飛龍軍來找傅家算帳了。

  而除此之外......可能性只剩下了一種。

  念及於此,顧傑看向傅彥和。

  「......馮家?」

  傅彥和沉著臉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顧傑沉默不語。

  只有馮家死亡的人數,才對得上黑衣人留下的數字。

  一百三十二口,加上死去的十幾個護院,正好差不多是飛龍軍公布的「妖人黨羽」數目。

  很顯然,這黑衣人必定是和馮家有關係的人,或者說想為馮家報仇的人。

  「在飛龍城宣布馮家為妖人黨羽後,還敢前來報復......」

  顧傑語氣平靜:「這是要跟你我不死不休啊。」

  「顧兄所言,正如我想。」

  傅彥和咬牙道:「此人不除,不但我傅家顏面掃地,你我也睡不安穩!」

  「......可有看出此人的實力?」

  「具體不太清楚,但至少是武師三段之上,否則不可能跑那麼快。」

  「看到他往哪個方向逃了嗎?」

  「有。此人一路踏樹掠檐而行,奔至韓家後院附近,才突然消失。」

  顧傑聞言,微微皺眉:「既然都看到了行蹤,為何不進去查看?」

  傅彥和臉色難看:「當時陳叔是想進去追查的,但被韓家家主帶人攔住。她口稱後院是女眷下榻之地,不許任何人入內......哪怕陳叔陳其緣由,給她看了我家那些被削成人彘的護院,聲淚俱下的懇求,她也不為所動,毫不鬆口。」

  「在場的護院因此還差點和韓家的人打起來。陳叔擔心給家裡惹禍,只得忍氣吞聲回來復命。」

  「後來,父親帶著我前去交涉,更是被其一番彎酸嘲諷,轟了出來。」

  「顧兄,叫我說,這韓家肯定和此事脫不了干係!」

  傅彥和說到這,漲紅了臉,一副憋屈模樣:「若不是父親覺得,沒有證據之下貿然動手,出了錯沒辦法收場,一直阻止我......我恨不得現在就帶人去跟她們拼命!」

  「傅兄稍安勿躁。」

  顧傑示意他不要激動:「你為什麼覺得,這韓家和兇手有關係?」

  「顧兄你有所不知,這韓家家主韓彩河,乃是飛龍城有名的輕浮女。」

  「韓家男丁不盛,一直是女子當家,這韓彩河又喜俊俏後生,面首無數......從前馮霄漢聲名鵲起的時候,韓彩河就同他來往密切,經常招馮霄漢去韓家留宿,甚至有風聲謠傳她要嫁給馮霄漢。」

  「咱們殺了馮霄漢,與她可謂是深仇大恨,加上她刻意阻攔咱們進去搜查,明顯是有鬼!即便人不是她叫人殺的,也必定和她有關!」

  顧傑聽到這,微微眯眼。

  他原本以為,傅彥和只是火氣上頭,無端猜測。

  深夜上門,還要進屋搜查,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答應,更別提對方還是個女子。

  這一點上,顧傑並不認為韓彩河的反應有什麼問題。

  但如果她和馮霄漢有密切關係的話……其身為同夥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既然如此……

  嗖!

  就在這時。

  一陣破風之聲炸響,打斷了顧傑的念頭。

  顧傑迅速回頭,就見到半空中划過一線狹長黑影,由遠及近!

  那是一桿純鐵打造的利箭。

  箭身粗逾兩指,打磨得光滑透亮,其上著四片鐵葉子做的尾羽,穿風破空之間,響起一陣尖銳的蜂鳴聲。

  這一箭聲勢驚人,速度更是快若奔雷。

  初看尚在數十丈外,一眨眼,已經從外院電射而入,到了遠門處!

  銳利的箭頭撞碎大門,瞬間洞穿而過,沒有絲毫偏斜,筆直朝顧傑和傅彥和二人射來!

  一旁的傅彥和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

  不是他反應太慢,而是這一箭太快了。

  快到以他武師二段的實力,都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箭破風而至!

  快到他甚至來不及躲避!

  傅彥和臉色大變。

  他眼角餘光掃過,見顧傑看著天空一動不動,心裡更是焦急一分。

  電光火石之間,他雙手抓住木桌一掀,將其掀翻擋在二人之前。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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