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事了

  話未說完,校尉餘光掃過,登時便看到了牆角那堆爛肉。

  骨頭、皮膚、毛髮、肌肉......一切東西都在巨力下被銅棍砸成了一團,仿佛石臼中的年糕。

  血紅泛黃的年糕。

  校尉的臉色登時就綠了。

  饒是他也算身經百戰,此刻依舊因眼前的一幕眉頭狂跳,眼皮抽搐。

  ......這真的,是個人?

  「孫校尉莫怕,妖人已經死了。」

  顧傑回過頭,朝他笑了下,言語間客氣又不失溫和。

  此人乃是黎顯忠手下的校尉之一。之前圍殺馮家人的時候,就是他和另一個校尉一起,配合顧傑擋住了馮先和。

  剛才也是多虧此人從旁說項,城門守衛才會放任顧傑追殺岑建書。

  顧傑對此人觀感還算不錯,說話間雙手托起門栓,交還過去:「孫校尉,門栓你收好。東西還沒壞,洗洗就能用。」

  「......」

  校尉呆了一下,看著棍子上的黃白之物,連忙道:「不了不了,這東西太重了,還是勞顧供奉您放回去罷。」

  「也好。」

  顧傑點點頭,拿著門栓就準備原物奉還。

  「慢著!」

  就在這時,一聲懶散的人聲響起。

  顧傑回頭一看,就見到一個中年將領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一隊城衛兵卒走了過來。

  此人坐在馬上,整個人微微後仰,腦袋抬起,以一種俯視的目光看著顧傑。

  顧傑見狀,回頭瞥了眼孫校尉,眼露問詢之色。

  孫校尉低聲道:「此人名為宋泰之,是城主的遠方堂弟,之前在城主府做事,最近剛調任了外城北門的城門領。」

  宋懷雲的堂弟......官宦子弟麼。

  顧傑心頭微動,臉上不懂聲色,拱手道:「宋將軍,有何指教?」

  一聽顧傑叫自己宋將軍,原本還一臉倨傲的宋泰之,頓時露出一絲笑意。

  他打量了顧傑兩眼,道:「呵呵,你就是玉樓幫的顧傑?」

  顧傑點點頭:「正是在下。」

  宋泰之嗯了一聲,淡淡道:「看你言談舉止,也不像是個不知輕重的人。今天怎麼就跑來堵城門了?你可知此等行為,本將軍便是抓你下獄,旁人也說不出半個錯字。」

  顧傑笑了下,拱手道:「好叫宋將軍得知。顧某堵城門,是怕妖人趁亂逃跑。只是情況緊急,不敢耽誤,只得先做後講。還請宋將軍海涵。」

  「如果是這樣,倒也說得過去。但凡事不能由你一人言語,先讓本官看看妖人再說。」

  宋泰之隨口說著,問道:「妖人再哪兒?」

  顧傑伸手示意:「就在顧某身後。」

  宋泰之聞言,大搖大擺打馬前進了幾步,探頭瞥向牆後。

  只一眼,宋泰之就看到了地上那灘粘稠詭異的肉泥。

  他臉上笑意一僵,一張臉瞬間變白。

  他忙不迭挪開眼神,卻依舊忍不住喉頭聳動,乾嘔頻頻,險些當場吐出來。

  旁邊兵卒有些騷動,不少人臉露嘲諷,有些人甚至笑出了聲。

  宋泰之聽到笑聲,當場大怒。一時也不嘔了,怒道:「笑什麼笑!都給我閉嘴!」

  兵卒們恍若未聞,又笑了一陣,才漸漸熄聲。

  顧傑臉色如常,心裡卻是暗笑一聲。

  看樣子,這位空降來守門的公子哥,似乎並不得人心。

  連這些隨行的城衛都敢造他的反,其他人的態度,自然可想而知。

  宋泰之明顯有些掛不住臉——他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之所以現在過來問話,就是想顯擺一下官威,讓手底下不聽話的兵,看看自己的威風。

  哪知這威風沒立起來,臉倒是先丟了個乾淨!

  宋泰之越想越氣,臉色很快陰沉下去,眼看就要發作。

  顧傑見狀,開口道:「大人看來是患了風寒,有些犯噁心?」

  宋泰之聽得一愣。

  什麼風寒不風寒的,我好著呢!

  緊接著,他又反應了過來。

  不對,此人是在給我遞台階下啊!

  宋泰之心裡一時有些欣喜。

  ——沒想到這個玉樓幫的武夫,心思居然如此玲瓏剔透,不但主動護我臉面,更難得還對我恭敬有加......哎,宋泰之啊宋泰之,你說你,居然還想拿人家立威!

  宋泰之雖然是個紈絝子弟,為人卻談不上跋扈。他只是平日被人輕慢慣了,想通過耍威風的方式,得到別人的尊敬。

  此刻見顧傑主動保全自己的臉面,宋泰之高興之餘,甚至還有些不好意思。

  他連忙借坡下驢:「唔,不錯,本官最近確實有些風寒跡象。只是為了報效城主,不敢耽誤正事,才一直忍著沒去就醫,沒想到居然被你看了出來。」

  顧傑於是:「醫武不分家,顧某粗通醫術,大人要是不介意,顧某可以幫您看看。」

  宋泰之擺擺手:「沒事,區區風寒,不礙事。顧供奉你大戰初歇,本將......咳,本官豈能勞煩於你,你有這心就好了。」

  他心裡對顧傑印象大好,一時連稱呼都變成了顧供奉。

  顧傑聞言,趁勢道:「關於妖人,大人若是不信......」

  「誒,顧供奉說的什麼話。」

  宋泰之佯裝不喜,擺手道:「我早就聽說了,你玉樓幫向來守規矩,最近更是協助飛龍軍剷除了一夥妖人黨羽,這其中,顧供奉居功甚偉啊!我不信別人,難道還不相信你嗎?」

  「既然妖人已經伏誅,此事便就此結案罷。回頭我讓巡捕房的人過來處理一下現場,報給城主便是。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前一刻還一副刨根問底架勢的宋泰之,此刻大手一揮,三言兩語,便將事情做了蓋棺定論,偏袒之意簡直毫不掩飾。

  周圍聽到動靜趕過來的飛龍軍聞言,也懶得說話——北門是宋泰之的地盤,他要保人,誰吃飽了沒事幹去多嘴?

  終歸才死了一個人,不管是不是妖人,只要宋泰之說他是妖人,那也就是妖人了。

  誰讓這小子本事不大,偏偏投胎卻投得夠好呢?

  於是乎,這場波及半條街,倒了兩面牆,毀了整條巷子的戰鬥,就這麼火速被做了蓋棺定論。

  宋泰之甚至沒有提賠償——殺妖人,是為護城。護城的事情,只要不打死太多人,也就不用賠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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