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中唯一的希望,足夠讓人拋棄一切去抓取。
哪怕這希望乃是由累累惡行鑄就,岑建書也在所不惜。
他只想活下來。
就這樣,他理所當然的,拜了壯漢為師。
即便壯漢告訴他,自己乃是他人口中的邪魔妖人,岑建書也沒有改變決定。
人之將死,哪裡還顧得了這麼多?
什么正邪好壞都是個屁!只要能活下來,他願意當個妖人!
很快,他便發現,自己的決定無比正確。
岑建書從壯漢口中得知,對方原本也是一位以拔除異常為己任的異人。
後來壽命將近,瀕臨枯化,便選擇了殺入妖人駐地,在戰鬥中結束自己轟轟烈烈的一生。
不曾想,那伙妖人格外的弱,壯漢殺到只剩一人,居然還沒有耗盡壽命。
那一刻,壯漢就想,是不是老天爺不想讓自己死?
這念頭剛起,僅剩的妖人五體投地,痛哭求饒,表示壯漢只要放過自己,便獻上教中秘法,以作答謝。
壯漢一開始沒當回事,也不想學什麼妖人秘法,畢竟他都快死了,學了也沒用,豈能因此晚節不保。
但那妖人也不知是不是求生欲太過強烈,居然不待他回答,就把秘法雙手獻了出來。
壯漢看都沒看一眼,一把將之摔在地上,舉刀就準備毀去。
哪知那秘籍被風一吹,兀自便翻開了一頁。
頁面上,寫著一段話。
「人食畜而求活,天食人而化道,人豈非大畜焉?大小皆為畜,小可食,大亦同!天即啖人,人何不相啖之!彼之天賦,化歸己身,集千千萬萬之精華,便是天要吾死,吾亦要逆天!」
壯漢當時如遭雷劈,腦子裡只有那最後一句話。
「便是天要吾死,吾亦要逆天!」
想到自己如今的境遇,想到自己求死而不得的巧合,壯漢突然覺得,這或許就是冥冥中的註定。
他拿起了那本秘法,細細研讀了三天,隨後便隱姓埋名,成為了一名妖人。
岑建書現在都還記得,壯漢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是極為自豪和得意的。
「那秘法其實很簡單,就是取他人的血肉精華,提煉精血,用以修行內修法。如此一來,就能讓任何沒有天賦的普通人,成功踏上武道,並且永遠不受天賦的限制。據撰寫秘法的人說,這個法子,是他機緣巧合下,在腦子裡做夢,夢到的。」
「你應該知道,身為異人的我們,是不能修行內修法的。所以讀第一遍的時候,我有一種希望落空的茫然。我原本是不怕死的,可我把這東西當成了希望,然後希望又落空,我突然就怕了。」
「我很不甘心,於是又讀了第二遍,第三遍。我總覺得老天讓我在將死之時得到這東西,是有原因的。這秘法中肯定有什麼我沒領悟的道理,這道理能讓我活下去!」
「就這樣,我讀了三天。我翻來覆去的看,廢寢忘食的看,從早上看到晚上,從晚上看到白天,滿腦子都是那短短的幾段話。」
「終於,在第三天,我熬不住了,昏了過去......可你猜怎麼著,我一覺醒來,腦子裡莫名就多了一個念頭!」
「——這秘法是取他人的血肉精華,在體內提煉,然後把雜質排除,留下精血,哈哈,雜質,雜質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我不知道你師父是怎麼告訴你的,但我記得我的師父說過:這天下萬萬眾生,有無數人體內留有才能!之所以異人這麼少,不是因為有才能的人太少,而是因為大多數人體內的才能,都不足以讓其成為異人罷了!」
「我只要把這法子改一改,就能從別人體內攉取才能,屆時不但能填補己身增長壽命,還能變得更強!」
岑建書不知道壯漢做了多少次嘗試,他只知道,壯漢最終成功了。
壯漢活了下來,越活越年輕!
但凡事都有代價。
這種逆天的秘法自然也不例外。
壯漢很快發現了秘法的致命之處——通過秘法攉取的精血,不能直接排出體外。
不管他用什麼辦法,這些精血都像是生了根一樣,待在他體內趕都趕不走。
後來,他故意大病一場,妄圖以此消耗精血。可等到病好,壯漢便絕望的發現,那些因為身體體質下降所損失的精血,居然又回來了。
壯漢慌了。
哪怕是補藥,吃多了也得死,更遑論精血。
壯漢不是武者,無法將其化為己用,對武者來說氣血充盈是好事,對他來說卻要命。
他知道長此以往下去,自己必定會被積攢下來的精血,活活撐爆經脈血管。
走投無路的壯漢,最終只能咬牙學了內修法。
一開始,效果很好——他體內多餘的精血並非自身所得,所以也不用消耗才能壽命。只要運轉內修法,打打拳,很輕易便將之化解,沒有絲毫副作用。
但隨著內修法層次越來越高,某天醒來,壯漢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一種變化。
至於是什麼變化,壯漢沒有告訴岑建書。
他當時只是語氣複雜的念叨了一句:「師父沒有騙我。異人學內修法,註定死路一條。」
岑建書也沒有追問,那時候他都快死了,哪裡還管是不是死路?
他只想多活陣子,哪怕最終還是要死,也值了。
就這樣,他加入了壯漢所在的組織,成為了一名妖人。開始依靠秘法,延長壽命,也因此被迫修行了內修法。
至今為止,因他而死的,已經不下千人。
但殺了這麼多人,岑建書心裡其實並沒有太大波瀾。
他甚至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一個將死之人想要活下去,有錯嗎?
岑建書不知道別人怎麼看待自己的行為,他只知道,自己沒有錯。
他其實和壯漢有類似的想法,覺得這或許就是宿命。
獨屬於異人的宿命。
前半生,他為了眾生而活。
後半生,就得讓眾生來還。
......只可惜,這次沒能殺了馬建安和顏葳,等於是白白浪費了一塊蟲胎。不光任務失敗,還搭上了十年壽命......虧到姥姥家了。
岑建書嘆了口氣,腦中不免想起了,那個在惶霧中猶如魔神般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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