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斗笠的面紗女子一動不動站在遊廊下,聞言頭也不抬:「再好看的花,也不如讓我手刃仇人來得高興。」
「人活著,不能只為了仇恨。」
馬道長有些感慨:「飲酒談歡,觀風賞月,做想做的事情,看想看的人,才能不負這短短一生啊。你瞧,多漂亮!」
「……我活著,除了報仇,就只剩下殺異常這件事了。」
面紗女子輕聲道,話語間沒有什麼情緒,仿佛是在敘述一個平淡的事實。
馬道長似乎有些生氣,想發火,可張了張嘴,卻仿佛想起來什麼,又沉默下去。
他眼中閃過一絲戛然而逝的憐憫,嘆息出聲。
「算了。你這樣的人,的確得一直都有事做才行。是我想當然了。」
馬道長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起來某位郭姓朋友的話。
「這有些女人啊,不動情的時候心如鐵石,比男人還狠,殺人放火眉頭都不皺!可這樣的女人若是動了情,往往比一般女人更溫柔,更疼人,甚至掏心掏肺,逆來順受。」
「就好像這酒,只有烈過了勁兒,才能做留香醇釀啊!」
「你問我怎麼讓一個女人想活下去?簡單,給她找個男人唄!當然,得她自己喜歡的。」
……什麼叫她自己喜歡的,哎喲,這情情愛愛也太他娘愁人了,我總不能直接開口問罷!
馬道長腦子裡亂糟糟的,恨不得過去把郭慶文打一頓。
他從沒覺得,郭慶文的故作高深有這麼討厭過!
這時,那面紗女子突然開口:「師兄,東西燒完了嗎?」
「我看看......嗯,差不多了,怎麼了?」
馬道長道。
他說話間低頭看了眼身鐵盆,其中有一團張牙舞爪的黑色灰燼,仿佛是某種碳化的蟲豸。
「我聞到異常的氣味了。」面紗女子又道。
馬道長一愣。
他知道師妹天生對異常猶為敏感,也見過她數次料敵於先,當即不敢馬虎,站起來猛地一吸。
好似鯨吞江海,馬道長的胸膛瞬間高拱而起,又很快平復,鼻間氣粗如牛。
呼吸之間,他仿佛察覺到什麼,臉色一變,豁然抬頭看去。
飛檐掛角之間,一絲常人眼中不可見的黑色霧氣憑空浮現。
那霧氣黑得發亮,在半空中割裂了陽光,仿佛一張美好畫卷之上,多了一縷墨汁,叫人心裡不禁升起厭惡和煩躁。
「我都把蟲子燒成灰了,怎麼還是引來了惶霧?而且還是玄色的惶霧......」
馬道長有些難以置信。
惶霧也有強弱之分,顏色越深越是可怕。玄色的惶霧......馬道長已經很久沒看到了。
這代表其中的異常,多如過江之鯽。
「看來,蟲胎還是變成了異常。」
面紗女子道。
馬道長心頭一沉。
他來飛龍城,本是為了聯合師妹,誅殺一個異人中的叛徒。
只是接連幾次戰鬥下來,對方卻總能在關鍵時候招來一隻異常攪局。
馬道長不是沒想過先解決那隻異常,可惜那東西也很狡猾,根本不現身,只是躲在遠處驅使惶霧進行干擾,搞得他不勝其煩。
並且,那異常在惶霧中,每次都給他看出殯,還有專人給他哭喪,孝子賢孫跪了一地,一口一個『爹你死得好慘』。
一次也就罷了,每次都這麼整,無疑是赤果果的挑釁。
馬道長被氣得三屍神暴跳,又無可奈何,於是把火都發在了叛徒身上,拼著耗費三年壽命,放了一記狠招。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居然學會了力修法,身手遠超從前,加上大招要蓄力,對方幾乎沒怎麼費力就躲了過去。
馬道長當時幾欲吐血——異人之間拼殺,都是靠才能分勝負,最多也就是學學身法招式,讓才能更好的發揮作用。
他只聽說有武者發現自身才能,於是改換門庭當異人,還沒聽說過異人調頭去學力修法的!
這簡直是自毀根基!
要知道才能蘊藏於異人的身體,其強度自出生便已經決定,很難通過後天改變。
這其中,有大部分都逸散在血液之中。
這也是為何,馬道長用自己的血,就能製作出可以拔除異常氣息的化邪散。
而力修法的本質,是提煉精血,回饋己身。相當於把全身的氣血過濾濃縮一遍,將最純粹的精華留下來,用作提高身體素質。
其中的才能,也就在過濾中,流逝了。
更關鍵的是,才能的流逝,會消耗壽命。
這也是為何祝覺和尚在成為異人後,主動放棄一身修為的原因。
——力氣雙修是天才,可你又當武者又當異人,那就是嫌命長,活生生找死了。
馬道長不知道這其中是什麼原理,也不知道武者體系,為什麼會將『才能』當成體內雜質剔除。
他也是嘗試過一次後,才發現了這其中不可調和的矛盾。
總而言之,他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敢這麼做,也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敵人。以至於始料不及,被對方輕而易舉逃跑,還白白損失了壽命。
這次未果的偷襲,讓對方提高了警惕,之前的追蹤方法很快失效。
馬道長不得不聯繫朋友,靠著江湖勢力幫忙,大海撈針一樣滿城搜索。
整整兩天過去,就在馬道長几乎想要放棄的時候,郭慶文帶來了消息。
——有幫眾看到馬道長說的人,去了玉樓幫顧修之家中別宅。
而且一待就是一天!進去後就沒有再出來。
一開始,馬道長還以為這事兒是弄錯了——襲擊失敗,已經打草驚蛇,對方必然知道他在窮追不捨。這種時候,對方不想著出城,居然還跑到一個普通人家裡,一呆就是一天,這可能嗎?
馬道長想不明白,於是和郭慶文打了個招呼,當場就動身前往查看。
結果等他到場的時候,就看到對方手托一物,翻牆離開。
馬道長自然不可能傻站著任其逃跑,當場就要追趕。
不曾想,那只能驅使惶霧的異常突然出現,直接又給了他一個抬棺套餐!
馬道長是個很有修養的人,一般情況下都不會罵人。
除非忍不住。
所以那一刻,他問候了異常的全家,身體力行詮釋了什麼叫無能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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