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臉開始認認真真排隊。

  不得不說，這隊伍真的很長。

  他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才輪到自己。

  大長臉正要說話，面前的攤主臉上全是熱情：「兄弟，你想買幾瓶？」

  大長臉下意識後退半步，表情全是警惕。

  沒辦法，對方的神色實在有些奸詐，讓他想起了那些專門坑人的奸商。

  大長臉小心詢問：「我想買周師傅礦泉水，不知多少錢一瓶？」

  他本以為對方會說十塊，甚至二十。

  不然真對不起他剛才表現出的奸詐。

  然而攤主卻道：「一塊錢一瓶啊，全國統一價，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大長臉有些不敢置信：「什麼？一塊錢一瓶？真的假的？」

  再三確定對方沒說謊後，大長臉才鬆了口氣。

  如果自己真的被宰，絕對會成為直播間的笑話。

  當然，對此他倒不是特別擔心。

  大長臉搞直播要的是流量，而流量會看的是會不會整活。

  所以他最希望的，是對方賣一百塊錢一瓶。

  這樣自己冤大頭的名聲絕對火爆全網。

  可惜……

  回歸現實，大長臉笑道：「那來兩瓶吧！」

  他本想說買一瓶的，畢竟在這裡，一塊錢一瓶的礦泉水是真賠錢。

  作為主播，他必須考慮攤主的感受，從而保持自己的大方體貼人設。

  只是大長臉一路上來，身上每一個細胞都處於極度缺水狀態。

  一瓶礦泉水肯定不夠。

  所以他還是「昧著良心」買的兩瓶。

  然而攤主聽到他的話，眉頭瞬間皺起：「才買這麼少呀？

  趕緊拿上水去那邊掃碼。」

  大長臉一愣，對方什麼意思？

  怎麼表情全是不耐煩？

  而且聽他的語氣，竟然是嫌自己買的少？

  這也太離譜了。

  他站在原地不動：「兄弟，你這個不對呀！

  周師傅礦泉水這麼便宜，你應該嚴格限量。

  哪有上杆子往外賣的？」

  攤主本想不理會對方，但看他手中拿著攝像頭，應該是位網紅。

  這種新媒體話事人，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不然傳出什麼負面消息，影響自己生意就麻煩了。

  他微微一笑：「很簡單！

  我在這邊賣礦泉水，周師傅礦泉水那邊給的有補貼。

  之前這種水六塊錢一瓶，現在變成一塊，等於是我賣出去一瓶，周師傅礦泉水廠就給我五塊錢。」

  大長臉一愣：「真的？周師傅礦泉水也太大氣了吧？」

  「那是當然，人家可是全國有名的大廠。

  現在到處搞活動，花錢眼睛都不眨。」

  大長臉卻皺起眉頭：「等等，好像不對吧？

  泰山我來的不下十次，你們的水雖然一瓶賣六塊，但其中有四塊是給挑山工的。

  再加上你每天都要上山下山，看似價格高了一點，但並不怎麼賺錢。

  所以對你來說，一瓶礦泉水多出來的錢，不管顧客出，還是周師傅礦泉水廠出，好像區別不大。」

  攤主一愣，連忙哈哈一笑：「你看你這話問的。

  周師傅礦泉水為了回饋顧客，甘願拿那麼多錢做補貼。

  人家都有奉獻精神，我跟著效仿一下怎麼了？」

  大長臉看著他，忽然笑了：「是嗎？

  你賣水賣這麼殷勤，不會是向想虛報銷售量吧？」

  攤主臉一黑：「你什麼意思？」

  「很簡單！

  這些水是挑山工以四塊錢一瓶的價格挑上來的，我花一塊錢買水，周師傅礦泉水那邊一瓶補你五塊錢。

  等於是你賣出去一瓶賺兩塊，這並沒有多少利潤。

  但如果你賣出去五瓶，再藏起來一瓶，又向周師傅礦泉水那邊說自己賣了六瓶。

  那你就能多拿一瓶的補貼。

  這可這瓶水你根本就沒讓挑山工背上來，屬於淨賺。

  那利潤就大了。

  一箱礦泉水二十四瓶，按照一瓶五塊，這就是一百二。

  你只需一天虛報十箱，一千兩百塊錢直接到手。

  當然，這種虛報必須偷偷做。

  畢竟周師傅礦泉水廠的人也不傻，如果數量太假，他們肯定會加強審查力度。

  這也是你想盡辦法多賣礦泉水的原因。

  因為你賣的越多，才能多虛報些量。

  我說的對吧？」

  「胡扯！」攤主的臉直接就黑了，「我做事光明正大，從不玩花活。

  你最好拿出證據，否則我可以告你誹謗。」

  然而他雖然叫囂的利害，但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他臉上的心虛。

  大長臉連忙哈哈一笑：「不好意思，我剛才就隨便一說。

  你不是賣水嗎，我直接買十箱怎麼樣？」

  原本還義憤填膺的攤主瞬間笑了：「你看你這人，想買礦泉水不早說。

  來來，十箱是吧，你想放到哪？我找個人給你送去。」

  「前面那塊石頭上吧，一會我搞個活動，給自己增加點人氣。」

  「沒問題！」

  「……」

  兩人相互打著哈哈，氣氛一片祥和。

  然而看完視頻的周文遠臉色卻陰沉如水。

  他又不是傻子，攤主的表情當然看得出來。

  也就是說，自己花錢搞活動，卻被這些人中飽了私囊？

  要知道景點的銷售人員可是出了名的臉臭，平時賣東西都是一副你愛買不買的樣子。

  現在卻為了能多賣出去一瓶水，臉直接笑出一朵花。

  足見這些人絕對沒少坑自己的錢。

  他問助理：「這種情況你調查過嗎？」

  助理也沒想到大長臉的視頻後面，竟然有這麼一段。

  她之所以選這段視頻給老闆看，是覺得此人天生就有喜感。

  沒想到……

  好在助力臨危不亂：「當然調查過，不僅是我，咱們所有銷售人員對景區礦泉水銷量的審核，都非常嚴格。

  不過百密難免一疏。

  咱們的人又不能時刻盯著，只能看個大概。

  所以對方明明只賣十件，卻說賣了十一件。

  在沒有銷售人員盯著的情況下，一般都會給對方通過。

  不然若盯得太緊鬧將起來，對咱們品牌的名聲也不好。」

  周文遠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助理的意思。

  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如果太過斤斤計較，反而顯得自己小氣。

  畢竟這種活動是自己主動發起的，如果不願意出錢，完全可以將活動停止。

  只是有些事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總感覺心裡不舒服。

  想了想，他又問：「那這段時間，咱們的盈利情況怎麼樣？」

  「只有平時的百分之三十。」

  周文遠臉色一變：「你說什麼？只有平時的百分之三十，怎麼可能？」

  他有點無法接受。

  要知道最近這段時間的礦泉水銷量，要比平時多不少。

  就算因為補貼導致盈利下降，但起碼也該和以前持平呀！

  結果竟然只有以前的百分之三十，未免也太離譜了。

  助理苦笑：「這個數字的確低了些。

  但咱們搞活動，需要補償的人實在太多了。

  尤其是景區，雖然那邊有虛報銷量的嫌疑，但起碼百分之八十都是真實銷量。

  主要咱們的礦泉水價格過低，那些遊客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因為嫌貴選擇自己帶水。

  很多人甚至直接成箱成箱的買。

  就拿泰山來說，這段時間的挑山工人數，比以前多了百倍不止。

  前兩天那邊負責的銷售給我拍了段視頻，對方都是以十噸為單位往山上搬。」

  見周文遠低沉的臉色，助理又道：「而且這幾天咱們的盈利是逐漸下降的，前天還有百分之四十，昨天就只剩下百分之三十。

  用不了幾天，別說盈利，說不定還要賠錢。」

  周文遠已完全不知該說什麼，他輕輕閉上眼睛，又再次睜開：

  「十月礦泉水廠那邊呢？

  他們有什麼動作嗎？」

  以周文遠對張岳的了解，自己這邊搞這麼大陣仗，對方絕不會不管不問。

  誰知助理搖搖頭：「他們依舊只是賣自己的水。

  而且因為銷售渠道不同，雖然咱們做了很多活動，但對他們好像並沒有太大影響。」

  「什麼？沒有影響？」

  周文遠傻眼，「那咱們多出的銷量，占的又是誰的市場？」

  「應該是農夫山泉。」

  「啊？」

  見老闆表情驚愕，助理開口解釋：「咱們搞的這次活動，主打的是性價比。

  尤其是在景區那邊獲得了大量好評。

  以前大家喝礦泉水，尤其是不在乎這點小錢的人，首選都是農夫山泉。

  畢竟他們的GG做得太棒了！

  農夫山泉有點甜，既不是特別貴，而且喝起來還有面子。

  但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大部分消費者心裡都清楚，農夫山泉有點甜只是一條形而上的GG。

  真正去喝，是喝不出甜味的。

  反而咱們的周師傅礦泉水，口感絲毫不比對方差，還賣的特別便宜。

  於是大家一致認為，咱們是礦泉水行業的良心。

  您也知道，只要名聲起來，銷路根本不是問題。

  現在大家都以能喝到周師傅礦泉水為榮，而超市里銷量最好的除了咱們的水，就是農夫山泉。

  咱們這邊多賣，那邊的銷量自然下滑。」

  聽完助理的話，周文遠呆呆的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助理的手機響了。

  她小心看了周文遠一眼。

  周文遠擺擺手：「是公事嗎？是的話就接吧，沒關係！」

  助理點點頭，選擇接聽。

  很快她的表情就古怪起來：「老闆，最新消息，就在今天早上，十月礦泉水廠出手了。

  他們開始全方位的向超市鋪貨，而經過前段時間的發酵，十月礦泉水已經逐漸被市場熟知並認可。

  所以據咱們的銷售人員反饋，對方的銷量雖然沒辦法和咱們相比，但總體還算不錯。」

  「是嗎？那他們賣多少錢一瓶？」

  「一塊！」

  「景區呢，他們鋪貨了沒有？」

  「沒有，目前只在超市有。

  對方官方給出的解釋，是現在產量有限，景區那邊想鋪貨還需要一段時間。」

  周文遠皺起眉頭。

  雖然十月礦泉水廠出手了，但對方的反應軟綿綿的，讓他總感覺像是打到了棉花上。

  然而周師傅礦泉水這邊只是憂慮，農夫山泉總部卻直接炸開了鍋：

  「你說什麼？因為周師傅礦泉水最近這段時間在搞活動，導致咱們的礦泉水銷量降低了將近一半？」

  農夫山泉的助理罕見的是位男子，他看著面前臉色陰沉的銷售經理：「沒錯。

  其實如果只是咱們的礦泉水銷量下降，影響並不大。

  畢竟周師傅礦泉水不可能一直搞活動。

  但問題是他們去憑藉這次活動，扭轉了大家對礦泉水的固有印象。

  也就是說，咱們的礦泉水現在已不再是首選。」

  銷售經理來回渡步。

  助理看著他：「咱們要不要也像周師傅礦泉水那樣搞活動，把口碑扭轉過來？」

  經理扭頭看他一眼：「怎麼扭轉？

  咱們的礦泉水走的本就不是性價比路線，而是GG和口碑。

  咱們和對方打價格戰，等於是把咱們的短板去碰對方的長處，根本划不來。

  再說，周師傅礦泉水雖然聲勢浩大，但他們同樣有苦說不出。

  如果我沒猜錯，對方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樣，你再聯繫一下電視台……

  還有快抖自媒體，直接從他們手中買GG位。」

  助理點點頭，他明白對方的意思。

  農夫山泉就是靠GG快速占領礦泉水市場的，現在自然要做自己的老本行。

  「那咱們GG播什麼？

  是農夫山泉有點甜，還是我們不生產水，我們只是大自然的搬運工？」

  「這兩個都播，另外你再去GG部錄一條新GG。

  GG詞寫成『山好，水好，農夫山泉，大自然的純淨水。』」

  助力點點頭，雖然這條GG和「我們不生產水，我們只是大自然的搬運工」類似，而且不如這句經典。

  但它是新的GG詞，如果再加上背景音樂，和一些清新如畫的畫面，效果應該還不錯。

  當然，銷售經理之所以這麼拍，主要還是針對周師傅礦泉水。

  眾所周知，周師傅礦泉水價格賣的便宜。

  除了他們的瓶子造價較低，還有就是他們用的是自來水。

  這等於是往對方傷口上撒鹽。

  到時再找那些自媒體博主造一下勢，相信周師傅礦泉水這段時間搞活動，好不容易才積累起來的口碑，絕對直接崩塌。

  沒錯，你的礦泉水的確便宜，一塊錢一瓶。

  可問題是你用的是自來水呀！

  拿自來水糊弄消費者，竟然還有理了，簡直離譜！

  助理已經能夠想像，周文遠知道這件事後，臉會有多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