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偉看了阿賓一眼，舉起酒杯：「啥也別說了，都是天涯淪落人，喝一個！」

  阿賓搖搖頭：「錯，咱們這叫都是天涯欠債人。

  當然這個欠債，是別人欠咱們錢。」

  「說的好。」

  兩人對著酒杯一飲而盡，語氣中充滿不甘。

  雖然現在來到天友建築工程部，再也不用擔心被欠錢。

  但那畢竟是自己多年的勞動成果呀！

  特別是劉大偉，他既是債主又是欠債人。

  沒有錢付給手下那些工人，以至現在過年都不敢回家，過的那叫一個苦逼。

  兩人正感嘆，忽然老王走了過來。

  阿賓看到老王，直接嚇一跳：「王哥，你怎麼來了？」

  老王看看阿賓一眼，忽然笑道：「當然是來和大偉商量一下，把你調到我手下幹活。」

  阿賓立刻後退兩步：「我不去你那，我跟著劉哥干挺好的，我……」

  看著他面紅耳赤的樣子，老王有些好笑：「怎麼，就這麼怕我？」

  阿賓搖搖頭：「我不是怕你，我是怕你又拖我工錢不給。

  跟著你這麼長時間天天白幹活，一想到這樣的日子我就害怕。」

  老王沒想到阿賓會這麼說，瞬間尷尬。

  劉大偉哈哈大笑：「行了，老王，別在這得瑟了。

  別看阿賓小，但他機伶著呢，論鬥嘴你可不是他的對手。」

  老王無奈：「你以為我想不給你發工資？

  實不相瞞，我也是受害者。

  你不知道我為了找錢老闆要錢費了多少心思。

  天天勞心勞力的我容易嗎？還要被你們抱怨。」

  說完他擺擺手：「算了，我不是找你的。」

  然後對劉大偉道：「天辰地產是不是欠了你兩百三十萬的工程款？」

  劉大偉點點頭：「對。咦，你怎麼知道？」

  老王笑道：「很簡單，因為老闆讓我通知你到他那領錢？」

  「去老闆那領錢？」劉大偉不解。

  老王點點頭：「今天老闆和中州的所有房產開發商談了一下……」

  他將張岳和那些人說的話簡單複述一遍，聽得劉大偉目瞪口呆：「你說的都是真的？

  張老闆真的幫我把錢要回來了？」

  老王笑道：「這麼大的事我敢騙你嗎？不只是你的錢，我的錢也拿回來了。」

  說完扭頭看向旁邊的阿賓：「還有你的錢我已經領到了，現在去我那領吧！」

  阿賓呆呆愣愣的：「你說什麼？讓我去你那領錢？」

  老王道：「如果你不想去我那也沒關係，錢我可以先幫你拿著，等過年的時候再給你。」

  「別呀，去去，我現在就去。」

  「等等，剛才我好像聽說，你一去我那心裡就犯怵？」

  「怎麼可能？你不知道王哥，你那個地方最香了。

  如果有需要，請直接把我調過去。

  我以後肯定拼了命的跟你干。」

  老王哈哈大笑：「小伙子，你這前後態度的反差有點大呀！」

  阿賓嘿嘿一笑，故意裝傻中。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哭聲傳來。

  老王疑惑的轉過頭，是劉大偉。

  劉大偉最開始只是小聲啜泣，接著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直接旁若無人的嚎啕大哭。

  對此老王沒有半點嘲笑，而是走到對方面前，用力拍拍他肩膀。

  其實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老王也想放聲大哭。

  同樣是工頭，他非常能體會工人找自己要債，自己又要不回錢的那種絕望和無奈。

  這天晚上天友建築工程部一片沸騰。

  尤其是那些被長時間拖欠巨額欠款的人，心情之複雜簡直難以言說。

  詹蘇蘇看著坐在辦公室內悠閒刷手機的張岳：「你可算是做了件大好事！

  現在那些人可是非常真誠的想見你，你就不見見他們。」

  讓詹蘇蘇通知工人領錢後，張岳拒絕見任何人。

  原因很簡單，他知道這些人見到自己後會是什麼表情。

  感激，崇拜，恭敬，說不定還有人直接給自己下跪。

  倒不是張岳不願意接受這些人的感恩，而是在他看來，給工人發工錢是應該的。

  現在這些工人只是拿到了自己應該拿到的錢，卻要對自己感激涕零，真的受之有愧。

  他對詹蘇蘇道：「行了，你就對那些工人說，如果他們真的感激我，就好好幹活，不要天天老是整那些亂七八糟的么蛾子。」

  詹蘇蘇點點頭：「放心吧，這一點就算我不說，他們也都知道。」

  張岳又問：「其他開發商現在什麼情況？有沒有給工人漲工資？」

  說到這個，詹蘇蘇有些無奈：「你把工資定這麼高，還不限量招人，其他開發商不漲工資能行嗎？」

  張岳微微一笑：「只要他們把工資漲上去就行。」

  詹蘇蘇反而皺起眉頭：「可問題是現在你手上積攢了大量地皮。

  雖然這些地皮質量不錯，卻非常產資金。

  難道你不怕麻煩？」

  張岳奇怪的看著她：「為什麼怕麻煩？

  沒錯，對於那些開發商來說，這些地皮如果短時間內變不成錢，立刻就會出現現金危機。

  但我不一樣。

  現在的我擁有大量現金流，這些錢只能放到銀行吃利息。

  現在將其變成土地，無非是沒有了利息所帶來的利潤。

  難不成缺少這筆利潤，我就要餓肚子？」

  詹蘇蘇恍然：「我差點忘了你和那些開發商不一樣。」

  張岳點點頭：「其實這是個教訓。

  對於生意人來說，必須嚴格控制自身的債務。

  一旦債務超過一定數額，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危機，都可能導致全面崩盤。

  這次四大房產開發商有三個爆雷，就是因為這個。

  雖然大量借債可以幫助自己快速擴張，但步子太大很容易就扯到蛋。」

  張四維是四通藥業的一名銷售。

  不過最近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原因很簡單，自己這個月的業績創下了歷史新低。

  工資加獎金放到一塊，竟然連三千塊錢都不到。

  這讓他十分發愁，自己已經結婚，還有兩個孩子，每個月除了生活中的各項開支還要還三千塊錢的房貸。

  這還是他當年買房比較早，像其他人一樣在最高點買房，每個月需要還的貸款至少也得五千塊。

  然而張四維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三千不到的工資，三千多的房貸，媳婦又是全職媽媽，自己一家要怎麼生活呀？

  「四維，杜經理找你。」

  是同事劉小光，張四維點點頭，來到杜經理辦公室。

  「坐！」

  張四維小心翼翼坐下：「杜哥，找我什麼事？」

  杜經理原本微笑的臉突然變得嚴肅：「四維啊，你最近幾個月到底怎麼回事？

  業績差得我都不好意思看。」

  張四維的臉瞬間苦了起來：「經理，這真不能怪我。

  咱們四通藥業是賣的是獸藥，可現在養殖業根本不景氣。

  再加上光今年一年，又多了四家競爭者。

  這些人為了搶占市場，臉都不要了，把價格壓得非常低。

  咱們公司又不允許降價，我那些客戶已經和我說了好多次，哪怕咱們的價格比其他公司的稍微高點，他們也能接受。

  可問題是，咱們的藥比對方貴了三分之一，我是真的沒辦法。」

  說到這裡，張四維自己也鬱悶。

  他的主要工資就是銷售提成，碰到這種情況導致銷量大減，提成自然上不去。

  要知道去年他每個月的工資至少也在八千以上。

  啪的一聲。

  杜經理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這是狡辯知道嗎？為什麼別人的業績高，就你的上不去？

  可見你平時根本沒有好好工作。」

  張四維臉上全是委屈：「杜經理，咱說話可得憑良心呀！

  沒錯，我的業績這個月在整個銷售部的確是最低的，但也就是這個月而已。

  而且其他人的工資同樣不高，比如劉曉光，也就比我多了兩百塊錢。」

  張四維振振有詞，結果杜經理更憤怒了：「住口，你這個月的業績是你消極怠工的你鐵證。

  從明天開始，就不要過來上班了。」

  張四維一愣：「什麼？你的意思是我被開除了？」

  下一刻，他就全部明白過來。

  杜經理之所以對自己發這麼大火，並不是自己工作偷懶什麼的。

  畢竟他平時表現怎麼樣，所有人心裡都清楚。

  之所以這樣，就是要把自己攆走。

  而攆走自己的目的也很簡單。

  第一，殺雞儆猴。告訴公司其他同事，如果業績再上不去，自己就是他們的下場。

  第二，也是讓自己給杜經理擋災。

  銷售部門最近一段時間業績下滑，杜經理自己肯定難辭其咎。

  通過開除幾個員工，可以平息老闆的憤怒，讓他得以繼續坐穩這個位置。

  雖然張四維可以直接拆穿對方，但他此時此刻卻不想多說什麼：

  「行，我現在就去人事簽離職合同。」

  杜經理擺擺手，顯然不想再和他多說半句話。

  回到辦公桌，張四維將離職合同列印出來，然後跑到人事部簽字。

  一切搞定之後又開始收拾東西。

  和他關係最好的劉小光意識到不對，立刻問：「四維，你這是幹什麼？」

  張四維淡淡道：「我被開除了。」

  「什麼？被開除？是誰開除你的？杜經理嗎？我現在就去找他。」

  張四維連忙拉住對方：「算了，走就走吧！

  反正公司現在這個樣子，我感覺自己就算待也待不長。

  今天心情不好就算了，改天有時間我找你喝酒。」

  說完他毫不猶豫的離開。

  回到家後，迎接他的是自己妻子：「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正常情況下，張四維都是下午六點之後才到家，如果需要加班的話還會更晚。

  可現在連中午都不到。

  張四維苦笑一聲，將自己被開除的事和妻子說了。

  接著他低下頭：「對不起，是我沒本事。」

  然而妻子突然用力抱住他：「你不要傷心，工作丟了就丟了，大不了再找就是。

  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

  說不定你離開四通藥業之後，還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張四維心中突然升起濃濃的感動，接著他鼻子一酸：「你放心，我現在就去投簡歷，下午再到人才市場轉轉。」

  妻子立刻笑了：「哪需要這麼著急，而且好飯不怕晚。

  你多挑挑，找一個工資高點，又沒現在這麼累的，那樣就賺大了。」

  張四維哈哈大笑：「放心，我這次肯定找個工資高點，但又不累的。」

  只是他雖然嘴上這麼說，還是立刻打開電腦，編輯自己的簡歷並投送。

  最近就業不景氣，很多公司都在裁員，想找一個好工作哪有那麼容易？

  作為一個顧家的好男人，張四維內心有種焦灼的緊迫感。

  可惜簡歷投遞之後，不可能這麼快收到回復。

  於是他簡單吃了午飯，就匆匆按照計劃來到人才市場。

  對張四維這種已經習慣了使用網際網路的人來說，一般是不會往人才市場跑的。

  所以當他看到人才市場背著鍋碗瓢盆，提著裝了被子的尿素袋的農民工時，突然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管怎樣，他都是大學生，總下意識感覺和這些農民工有距離。

  但接著張四維就呆住了。

  因為他發現這些農民工個個臉上都充滿笑意，而且非常有組織的在各個招聘處排起長隊。

  若換成以前，碰到這種情況，張四維肯定扭頭就走。

  農民工幹活，一般都是下工地，他可沒有下工地的打算。

  只是現在生活的壓力，還是讓張四維出現片刻的猶豫。

  最後他咬咬牙走過去問：「這位大哥，問一下，你們在幹什麼？」

  農民工大哥非常樸實：「當然是找活干。

  本來我是不想出來的，可聽說現在在中州干一天話竟有五百塊錢可以拿。

  這樣的好事哪裡去找？」

  張四唯一愣：「你說什麼？一天五百，真的假的？」

  說完他看向排隊的招工處，上面有個牌子清晰的寫著四個紅色大字：「新新房產。」

  農民工大哥聽他這麼問，立刻道：「當然是真的，不過對方要求必須身體好，有疾病的不要。」

  張四唯問：「不對吧？我記得你們以前一天好像也就兩百塊，還經常被拖欠工資？」

  「你不是也說了嗎，那是以前，現在不僅工資按月發放，還可以提前預支。

  只要你用身份證作抵押，就能先拿一萬塊錢。」

  張四唯心中一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