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所空曠的店鋪。

  門可羅雀，與周圍其他喧鬧的商鋪形成巨大反差，門前掛著一簇白幔，卻沒有招牌。

  江離和胖子四下張望，好奇的打量著。

  見多識廣的胖子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兩人看了好久仍是一頭霧水，這家店一沒貨架二沒商品，除了一台不知道幹什麼用的龐大儀器外空無一物。

  過往人行道過這家店時步伐加快，像遇見瘟神一樣避之不及。

  忽然，

  一個男人失魂落魄的撲倒在唯一的櫃檯前。

  櫃檯後閃爍著各種各樣儀器的光芒，液晶顯示屏上的各種參數飛快跳動著。

  江離和胖子面面廝覷，走了進去。

  ……

  「叮！」

  身穿黑袍，戴著黑色面具的老闆從儀器里抽出一張單據，上面的數額有大有小。

  老闆像是在微笑，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著這個男人，問道：「又來賣？」

  男人咽了咽口水，點點頭。

  「這次賣多久？」

  「所有！」

  老闆眼神終於變得凝重了起來，他盯著這個男人：「你瘋了！你還有四十年活頭，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男人噙了噙嘴，沒有說出話來。

  「上次你賣3年都猶豫半天，你知不知道賣出全部時間你馬上就會死？你不要命了？」老闆大聲說道。

  ！！！

  江離和胖子面色同時大變，瞳孔驟縮到針尖大小！

  這地方居然可以售賣時間？！

  在江離震驚到仿佛三觀都被顛覆的目光中，胖子一字一句說道：「生，生命，生命秩序……」

  江離猛的抬頭。

  生命秩序也是高塔掌握的為數不多的半神之力，排名還要在空間秩序之前！

  偉大的覺醒者計劃得以施行的基礎，是一種叫做超源細胞融合的尖端技術，很多人都不知道，這項技術就是脫胎於生命秩序而生的！

  江離之前偶然閱讀過相關資料，生命秩序是目前已知排名最靠前的序列，沒有之一！

  14位！

  江離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快就見到它。

  這個老闆，究竟是什麼人？

  江離強行平復下狂亂的心跳，這黑區，果真應有盡有！

  兩人的震驚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男人神色忽然變得激動起來，他忽然露出一副欣喜的笑容，對老闆說道：

  「我，我終於找到我的女兒了，我要用這些錢換她下半輩子幸福，還有，還有一個高級塔民的身份……」

  老闆怔然，沉默了一會，抬頭看向他。

  「她好可愛，長得和她母親一模一樣……十五年了，我終於找到了她！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那天看見她我激動的簡直要發瘋！」

  男子還在自顧自說著，眼神中充滿激動和喜悅。

  「她，知道嗎？」

  男人搖搖頭，笑道：「她母親死了，是我對不起她，我一定要讓她幸福，麻煩你了，這是她的編號……」

  說著，男人將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老闆，然後站到那個機器里：「開，開始吧。」

  老闆無奈的攤攤手，然後按下複雜的按鈕，巨大的儀器開始閃爍燈光。

  詭異的綠色幽光緩緩凝聚，最終將男人包裹，然後從他的體內剝離出一絲絲紅色氣流，最終吸入儀器兩邊的凹槽里。

  中年男人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轉眼間已是兩鬢斑白，臉上皺紋密布，挺拔的身型也開始佝僂起來，不一會就只剩下皮包骨。

  身化清風肉化泥，只在忽然而已。

  江離：「……」

  胖子：「……」

  ……

  ……

  渾渾噩噩的從店鋪走出來，江離腦海中一直回溯著那台機器幽邃的亮光。

  這就是高塔的力量嗎……

  竟連生命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也能實現操控。

  那將高塔打的鮮有還手之力的惡墮天災，想必也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自己能在荒野安全活著，只是因為沒有遇見更強大的惡墮……

  這一刻，

  江離第一次對力量有了真正的認知。

  路上，

  胖子忽然問道：「你說，這想死的人，是想通了還是沒想通？」

  江離沒說話。

  ……

  黑區中心極為繁華，林林總總的店鋪售賣的東西也是玄之又玄，很多江離很本沒有聽說過。

  這一趟出來，江離算是真正見了世面。

  路過一座巨大的廣場，天空中懸浮著一塊十幾米長寬的巨型顯示屏，上面播放著獵奇的GG。

  江離停下腳步，看向畫面中充滿科技感的機械裝甲。

  足有十幾米高，渾身流曳著絢麗的金屬光澤，機械鋸手握持合金巨劍，背後裝配著口徑大的嚇人的炮管，腳下噴射藍色火舌，宛如划過天空的一束束流星！

  充滿震撼的視覺衝擊！

  江離以前在避難所見過金屬機器人，但大到這種程度的還是第一次見。

  在此之前，他見過最大的存在也不過是兩米多高的重力體外附骨骼。

  畫面的最後，鏡頭停留在了巨型機甲的胸口，隱約可以看見全副武裝的駕駛員。

  此時GG響起……

  ……

  胖子站在江離旁邊，滿臉感慨的看著屏幕。

  「在「覺醒者計劃」施行之前，高塔對抗惡墮的手段主要就是這些巨型機甲，」

  江離側過臉看向他。

  「呵，在面對絕境時，人類的創造力一直都是超乎想像，巨型機甲的誕生是里程碑性質的，它代表著人類終於不用再東躲西藏，而是有了和惡墮正面戰鬥的力量!」

  江離能從他的話中聽說濃濃的崇拜。

  2組五人都來自荒野，缺乏很多常識性的認知，相比之下胖子更像「高塔人」，對這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和傳說涉獵很廣。

  胖子繼續說道：

  「初代巨型機甲一共有兩種型號，一個叫黑神，一個叫白神，聽名字是不是挺中二的？」

  江離沒說話。

  「巨型機甲設計的初衷，是在強大的地面和空中火力支援下進行協同作戰，那時候的人類還很依賴舊世界的科技，」

  「相比之下，黑神尤其注重防禦能力，即使會犧牲一部分運動能力和持續作戰能力也在所不惜，武器也是沉重的鈦鎳合金重刀，有十幾米長，重約20噸，諾，就是那個，據說舊世界神話中孫悟空的武器也才不到7噸……」

  江離來了興致，小時候老頭子給他講過孫猴子的故事。

  「黑神和白神的外層裝甲採用當時最先進的鈦鎳合金，外層包裹空山獨有的一種膠能材料，據說可以抵擋一次B級惡墮的全力轟擊。」

  「黑神特別加固的手部裝甲在擊打敵人的同時，還能通過手臂上的特斯拉線圈形成電弧脈衝，瞬間釋放超過500KV的電流，往往能將惡墮的硬鱗電解。」

  「哦對了，特斯拉是舊世界人類的一名偉大科學家，對推動舊世界科技的進步做出過巨大貢獻。」胖子補充。

  「除此以外，黑神軀幹兩側的渦輪焚化器會將內部儲存的能量晶石以高壓方式點燃噴出，以超高溫將對手徹底摧毀。」

  「動力系統方面，黑神和白神擯棄了舊世界流行的核反應堆作為自己的動力來源，採用了更為卓越的「超凡104」超能核心，不過它並不能完美適配新世界的能量晶石，這讓它們成了所有型號中作戰續航能力最差的兩款。」

  胖子說著，空中屏幕的畫面忽然一轉，出現了一個渾身素白的高大機甲，帶著長長的尾焰飛掠天際，

  雲層中一聲轟鳴炮聲傳來，地面一座小山應聲被轟成平地，巨大的蘑菇雲升騰而起！

  江離：「！！！」

  胖子指著畫面中的白色機甲，道：

  「如果說黑神屬於重型強攻機甲，那白神就是輕型支援機甲，」

  「白神重量不足三千噸，靈活性卻是初代巨型機甲中最高的，能做出很多高難度格鬥動作，配備IB——463巨型超遠程寂滅炮，以及三門IB——211重型超遠程軌道炮，還有其它零零總總上百種速射機炮，提供的火力強度接近三百架大型軍用空艦!」

  「除此以外，白神速度很快，直到幾十年後第三代「突襲者」被研發出來才取代白神速度之神的稱號。」

  吱——

  畫面一閃，變成其他GG商出品的GG，是個賣血核的。

  江離不感興趣。

  轉身看向胖子，問道：

  「我不明白，雖然機甲一拳下去可以打的惡墮皮開肉綻，旋轉的飛輪可以劃破惡墮的皮膚，但一枚1000公斤當量的高武，破壞力怎麼也要比機甲的拳頭飛輪大得多，為什麼要設計這種肉搏？」

  胖子回答道：「因為需要巨型機甲出動的，一般都是B級以上惡墮，這種級別的存在體型龐大，力量恐怖，而且還有無比強大的「序列之力」!」

  「最重要的是，它們的血液含有高污染物質，會對環境會造成巨大破壞，用傳統的武器雖然可以擊殺怪獸，但是被血液污染的土地也會變成無人區，將有大量避難所被波及，」

  「最麻煩的是，這種級別的惡墮之血可以極大促進其他惡墮的進化，後患無窮！」

  原來如此。

  江離點點頭，如果只為擊潰個別的超級惡墮，戰爭也不會持續幾百年。

  戰爭是一項無比複雜的工程，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如果因為戰爭本身導致人類受到無法承受的二次傷害，確實得不償失。

  江離總結道：「過度依賴科技武器對抗惡墮，結果就是空山上的土地被大面積污染，活動空間越來越小，惡墮得到空前發展，最終人類滅亡。」

  胖子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笑道：

  「對，其實巨型機甲只是一種介於舊時代未滅，新時代未生的對抗思路，現在有很多可以單人操控的小型鎧甲，威力比這些古老的笨重傢伙強大多了，另外，我不覺得近戰武器會比熱武器殺傷力小。」

  「既然巨型機甲這麼厲害，為什麼不量產？」江離又問道。

  有能量晶石，人類早已不缺能源，巨型機甲雖然耗能，但也不至於無法承擔。

  最重要的是，能量晶石本身不會產生任何廢料，更不會污染環境，而且數百年來取之不盡。

  胖子看著江離的眼睛，低聲說：「因為惡墮在不斷進化，量產機甲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性能越來越跟不上局勢的發展，而且惡墮的進攻周期越來越短，惡墮等級也越來越高，量產機甲完全不適合這種對抗，」

  「還有一點，在當時，合適的駕駛員不好找，機甲駕駛員的篩選條件極為嚴格，必須是精通機械操控的高等級覺醒者，且需要經過至少兩年的艱苦訓練，駕駛員數量上不去，機甲造多了沒駕駛員也不行。」

  「嗯。」江離點點頭。

  抬頭重新看向那塊巨大屏幕，上面循環播放著各種商品的GG。

  或許，這就是最初孱弱的人類，能在那些恐怖怪物口中保全希望火種的真正原因。

  現在的人類雖然依舊無法離開空山返回地面，但至少已經不用再為生存而發愁。

  這就很好。

  在很多年以前，江離曾經指著天空中突然飛過的一道機甲光影，問老頭子那是什麼。

  老頭子說是希望。

  起初江離並不懂，只覺得那顆金屬流星很耀眼，和黎明時分的朝陽一樣耀眼……

  「走吧，晚訓還要點名。」胖子在身後催促。

  「哦，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