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是誰(但求一票慰平生)
「嗚嗚.」悠長而又淒婉的催戰號角,忽然響起。
土丘下湧出無數個,閃著綠瑩瑩光芒的白骨枯髏,它們抖落身體上的腐草和敗葉,舉著各種骨質的武器,上下頜骨咔咔嚓嚓地碰撞著,叫嚷著,紛亂擁擠而又嘈雜。
「嗚嗚.」一個周身散發著墨綠氣息的枯髏,正舉著一根大腿骨製成的號角,放在嘴邊。
號角聲沉重幽怨淒涼,像斷斷續續的風吹進幽閉的森林,又融入到無盡的夜色中。
原本紛亂的白骨枯髏們,瞬間調整了身姿,骨質的武器指向同一方向。
「吱嘎.吱嘎」令人心驚,齒寒的聲音,像空谷中緩緩的鋸木聲,那是來自白骨枯髏隊伍牙齒交錯的吶喊。
關節響動之聲不絕於耳,浩蕩的白骨隊伍慷鏘而行。
突然,腿骨號角如顫慄般的響起,白骨大軍的隊伍陡然間轉彎,向著龐轍衝來。
「不要.」龐轍睜大雙眼,忽見隊伍中一雙空曠眼睛正對著自己。這幅面孔既陌生又熟悉。
「不,我不想見你的樣子。」龐轍大呼。
枯髏的嘴角一咧,齒間蹦出一個字——殺!
萬千把骨制的刀槍,瞬間扎進了龐轍的周身。
退出識海。
龐轍頹然的跌坐在地上,頭上和臉上滴著汗水,牙關咔達咔達的敲個不停。
士卒們緊張的圍了一圈,因為上將軍一直有命令,無論什麼情況下,任何人都不准靠近他。所以他們束手無策,只能緊張和憂慮。
當龐轍睜開雙眼,感覺自己的雙手還在顫抖。
抬起頭時,看到同樣坐在地上的王信,面無表情,雙目空洞洞、直勾勾的盯著前方。
龐轍緩緩閉上雙眼,用深深的呼吸,來調整快速的心跳。
與此同時,心中默默的盤算,從王信那呆若木雞的表情看來,終究還是中了他的攝魂術,只不過攝魂的過程,太過危險,如此複雜的靈魂前所未遇,只有瘋子或是舉世無雙的天才能擁有。
但這一切經過他龐轍的干預,結果已經沒有懸念,他將成為一個徹底的——苶呆呆的傻子。
「無論如何我成功了,攝魂術的修為漸漸加深,餘下的日子,我將專心致致的攻克下一階修為——奪魄。」龐轍心中暗暗道。
——
王信的識海中,萬千記憶組成的靈魂被勾動,不能平息,一幕幕,一場場模糊的故事仍然正在上演,仿佛是在播放陳舊又詭異的電影膠片:
混混沌沌的世界,天和地混亂的雜糅在一起。
已而,混沌中出現一個巨人,執斧劈開混沌,清者升而稱為天,濁者降而稱為地,巨人的身體皆化為萬物,散於天地之間。
巨人之斧被棄之於地。
斗轉星移,斧柄上生出一枝綠葉,幾度春秋冬夏,竟然長成一株參天巨樹,巨樹大冠如蓋,每升高一尺,天便升高一尺,漸漸生出一片廣闊天地來。
滄海桑田,時光流轉,那一日來了一個丐童兒,臥於樹下,揭衣捫虱,露出癟癟的肚子咕咕作響。巨樹便落下果子給他食用。
有一老翁路過,提著草籃,撿拾那些果核,散於各處去種植,巨樹把百花種子悄悄的灑落在他的草籃中。
秋去冬來,漫天飛雪,天寒地凍,一條青麟小蛇,凍僵於樹下,巨樹便以枝枝葉葉將其撫入樹洞中溫暖。
冬盡春又來,冰雪融化。巨樹驚覺一片六瓣雪花,隱於葉下,低聲啜泣。巨樹知她不願消融,故用最大一片的葉子遮住太陽。
青麟小蛇,見太陽被遮住,冷的發抖,便去撲食雪花,雪花嚇的亂舞。巨樹見此,便將那片葉子撤開了一半,只遮住雪花這邊的北方。青麟小蛇所在的南方,重歸陽光溫暖。
忽有一夜,地上生出濃濃黑霧,遮住天空,黑霧中風聲鬼唳,幽魂時而高歌時而低泣。土地也漸漸被腐蝕,散發著朽敗的死亡氣息,草木盡皆枯萎。不久有巨蟻狀白骨,湧出朽地,瘋狂吞噬著天地間萬物。
參天巨樹,被骨蟻所噬,岌岌可危。
丐童在黑霧中東奔西撞。
老翁棄鋤,捂住草籃。
青麟小蛇,緊緊的圍在巨樹之上。
晶瑩的雪花,如同墨染。
咔.啦.啦.啦.
一聲巨響,如炸雷響在當空,參天巨樹摧折,向著王信直直的砸了過來。
——
王信坐在地上,閉著眼睛,用手撫了撫臉上的塵土,緩緩而又堅決的說道:「這天不能塌,讓我來擎!」說罷,他的手揭開破爛不堪的衣裳,拿出了一隻由荊棘藤條編成的草冠。
他把草冠捧在手心,緩緩的舉過頭頂,自言自語道:「三千年揮手即逝,我如你的曾經,你似我的未來。」
「王信兄弟,王信兄弟」
王信恍恍惚惚中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也有人在拉自己的手。
「你看我說他瘋了吧。」
王信驚覺這聲音,飽含傲然和不屑,聽起來這麼熟悉。
「我和他似乎有尚未解決的過節。」王信陡然間睜開雙眼,只見周圍圍著幾十張面孔,王信的視線左右搜尋,直到停在一個人的身上,長髮長髯,嘴角微揚,神色高傲自據。
「你是誰?」王信警惕的問道。
「我是誰?哈哈哈哈。」龐轍仰天大笑後,俯下身來在王信的耳邊,神秘兮兮的說道:「天就要塌下來了,快戴上你的擎天草冠,拿上你的燒火神棍,去擎天吧。」
龐轍說完直起身來,走到丁癰身旁低聲說道:「不能殺他,我還有用。」說完話竟然走出人群,獨自休息去了。
丁癰見龐轍將權力交給自己,對於特立獨行的龐將軍來說,這是平時從沒有過的事情。他察言觀色,發現龐轍面色慘白,似有難言之隱,料想是方才兩強相抗,各自損傷,只不過龐轍將軍損傷的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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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忌憚王信突然暴起發難,但此時他見王信胡言亂語,似乎不記得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於是走上前來,對圍著王信的眾人說道:「此人估計得了邪病,他說的話都是些胡言亂語,你們怎麼能信。」
「我們和王信兄弟,才分別半日啊。」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得了邪病?」
「王信兄弟,王信兄弟。」
此時王信看著圍著他的這些人,心道這些人看的如此熟悉,卻不知是在何處所見,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有一書生打扮的中年人,擠開眾人道:「王信兄弟你不認識我了麼?我是鹿兄啊。」
「哦?鹿兄,鹿丈克?」王信感覺不對,急的直撓頭。
「王信兄弟,我是老鯊啊,你看看我,識得麼?」
王信看了看,眼前高大魁梧面相粗獷的漢子,心想他是沙悟淨麼?也是不敢確定。
「王信兄弟,咱家是老梟啊,你識得嗎?」
粗獷漢子一把推開濃眉漢子道:「連我都不識得,怎麼能識得你這粗眉毛,咱們這些丑漢子恐怕都不識得了,還是讓鴻兒妹子試試,看看識得不?」
這時一個美艷的女子來到王信身旁,坐下說道:「王信兄弟,你授給我們內力,幫我們從昆悟山上攀下,你忘了麼?」
「容我想想。」王信手扶額頭想了想,好像有這樣的事情,但記憶似乎已經錯亂,似是而非,時間仿佛又對不上。
「後來我們說你是第三十七天罡——天陽星,記得麼?你還為我們起了一個名字——四海歸鴻,這些你都忘了麼?」
「我們分別後,你先行,我們一路慢行,一路詢問,有士卒說你在這裡,所以我們就過來了,可是你怎麼變的誰也不認識了。」
王信越聽越迷糊,越想越亂,大腦中混亂的記憶似乎要炸開一般,他舉起雙拳錘向自己的腦袋。
眾人見他如此樣子,似被這些往事和記憶所擾,痴痴呆呆,瘋瘋癲癲,於是都拉住他的手,也不敢再問那些事情。
「嘿嘿,嘿嘿,他怎麼能識得你們,他只能認得我,嘿嘿。」一個靈巧的身影,從眾人的頭頂越過,蹲在了王信的身旁,正是離火三僧猿長渠千千。
眾人見它身形瘦小,著了一件僧衣,轉過頭來,卻是一副猴兒面孔,都駭的一驚。
粗獷漢子老鯊驚道:「你這個瘦猴子,還能說人話嘞,真是奇怪,王信兄弟怎麼能認識你?」
「嘿嘿嘿嘿。」僧猿千千一見有人詢問,便好似自己高深莫測一般,難免搖頭晃腦,得意忘形,它掩口笑道:「嘿嘿,不瞞你說,王信還是我的苦主呢,我呢,是他的犬首,嘿嘿,他當然得識得.」它還要繼續吹噓,忽然瞥見人群外的丁癰,慌忙閉上嘴巴。
提及犬首,千千忽又想到王信在昆悟山上,哄騙自己做了他的犬首之事。在它們離火州,犬首與苦主之間的關係,就像是某種牢不可破的契約,犬首要終身聽苦主差使,不得有一絲一毫違反之心,否則就要受到天譴。
長渠千千覺得做了王信的犬首,簡直是一生永遠洗不掉的污點。
想到此處,憤憤難平,他見王信此時正支臂思考,心中厭惡至極,咬牙切齒間,舉起長滿長毛的手掌,向王信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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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