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狗六個月的時候,蔣時延說民政局附近有家旋轉小火鍋不錯,問漾漾要不要試試。
唐漾欣然答應。
兩人自然而然順道領了證。
蔣小狗七個月的時候,蔣時延裝好了屬於他和漾漾的小別墅。
設計是唐漾喜歡的風格,陽台放了唐漾喜歡的鞦韆,漾漾雖然不下廚,但她喜歡開放式廚房,蔣時延親自畫圖,最後出來的效果和唐漾口中描述的相差無二。
唐媽媽覺得蔣時延太慣著唐漾,唐漾皺皺眉頭不敢反駁。
蔣時延甩鍋給蔣小狗:「漾漾肚子大著,據說心情好一點寶寶會漂亮一點。」
其實呢,他有些懊惱自己當初沒控制住,二人世界多好啊,結果被自己不小心破壞了。
可孩子這種東西……有了就有了吧。
他沒見過漾漾小時候,如果小公主長得和漾漾小時候一樣,白白軟軟臉圓圓,奶聲奶氣叫「爸爸要抱抱」,蔣時延光是想想,一顆心登時軟得不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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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爸爸是基建工程師,長期在深山做項目。
直到唐漾婚禮前一天,唐爸爸才乘了傍晚的飛機匆匆趕回來。
以前過年的時候,蔣時延和唐漾會輪流去當對方家拜年,但唐爸爸過年也忙,蔣時延只見過一兩次。
在蔣時延記憶里,唐爸爸和教科書上戴金屬邊眼鏡的鐵路專家一模一樣,話少,刻板,帶著一股工科男典型的不苟言笑。
蔣時延當學生時有些怕唐爸爸,現在,他身居高位,加持了丈夫和准父親的身份,已然成熟穩重。
唐媽媽臨時有事,被學校叫去開會,蔣時延父母和小兩口趁飯後散步,一齊到街區門口接唐爸爸。
晚上七點,出來遛彎的人很多,蔣時延陪唐漾坐在長椅上。
偶爾有熟人打招呼,蔣時延頭點得心不在焉。
唐爸爸發消息說快到了。
蔣媽媽瞧蔣時延目光飄忽,提醒道:「第一次見岳父,你自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注意點,尤其漾漾未婚先孕。」蔣媽媽擰著眉頭,總感覺兒子讓漾漾大著肚子穿婚紗很渣男。
唐漾一半揶揄一半維護老公:「他是高屋建瓴,害怕我30歲以上高齡產婦有危險,」唐漾笑道,「早點生完恢復快。」
唐漾就是這樣,無論她和蔣時延內里感情深淺,在外人面前,她總是維護蔣時延。
蔣媽媽越看唐漾,目光越慈愛。
唐漾拍拍蔣大狗肩膀,寬慰他:「我爸這人比較冷萌,沒想像中可怕,你就按你平時的狀態和他交流就行了。」
蔣時延把臉湊到唐漾面前:「你是說內斂迷人嗎?」
唐漾含笑推開蔣時延的臉。
蔣時延在唐漾和自己父母面前演練了好幾種見到唐爸的開場白。
掌控大局款,「唐叔,好久不見,要待幾天?明天的流程我稍後發給您確認一下?」
中規中矩款:「唐叔,我是蔣時延,我長變了?您看上去變年輕了,聽說您這次跟的項目是……」
「……」
至於稱呼,蔣時延覺得叫「唐叔」很見外,自己和漾漾都是合法夫妻了。
「你不懂,」蔣媽媽教育兒子,「你還沒得到糖糖爸爸認可,你得讓他糾正你,讓他讓你叫爸,矜持懂嗎?」
蔣時延在蔣媽媽面前答應得好好的,結果,黑色商務車停到門口,唐爸爸剛從后座下來,蔣時延安頓好唐漾,然後控制不住雙腿般快步上去,俊臉堆滿笑意:「爸,你行李在後備箱嗎?我幫你拿。」
「爸您這箱子和上次我到家裡來一樣,沒換過誒,我們營銷號說念舊的人心腸好。」
「爸您坐的國航?國航飛機餐是不怎麼樣,我買了很多食材堆在家裡,待會兒給您露兩手,」蔣時延殷勤道,「我手藝還行,漾漾前段時間連悠然居都嫌棄,但就誇我糖醋排骨做得好,聽說您也喜歡吃糖醋排骨……」
唐爸爸看到了蔣時延過來之前攙唐漾的小動作,也注意到唐漾想起身,蔣時延眼光立馬條件反射般掃過去。
唐爸爸對蔣時延是滿意的,面上卻沒表露出來。
而蔣時延父母和唐漾早已目瞪口呆,說好的沉穩如山一休董事局主席……面前這位不要臉的狗腿是誰?
唐爸爸過去和兩位親家寒暄,唐漾輕拽唐爸爸胳膊起身,蔣時延想幫唐漾理正裙腰處的蝴蝶結系帶。
唐爸爸停步,偏頭問蔣時延:「你很緊張?」
「沒沒,爸,沒有。」蔣時延舌頭打結,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淡定。
唐爸爸「哦」一聲,面無表情:「你手摟在了我腰上。」
「!!!」
蔣時延想找塊豆腐悶死自己。
其他人楞幾秒,隨即放聲大笑。
唐爸爸也悄然勾了一下唇。
女婿大概很愛女兒吧,愛到連帶對自己這個岳父都能這般小心翼翼……如摟某個孕婦一樣攬著自己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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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漾和蔣時延的婚禮就在樓下舉行。
婚禮規模很小,布置溫馨,粉色的玫瑰、彩帶、氣球鋪滿了整個會場。
藍天如洗,和煦的陽光折在四季常青的草墊上。
唐漾勾著唐爸爸胳膊進場,唐爸爸把唐漾的手交到蔣時延手上,唐漾婚紗曳尾很長,她轉身時,唐爸爸和蔣時延同時彎身幫她整理裙擺,兩個男人相視片刻,目光里是默契和瞭然。
唐漾這輩子能遇見蔣時延存在一個概率,在高中遇見蔣時延存在一個概率,她和蔣時延成為朋友存在一個概率,她和蔣時延互相攙扶走過十年存在一個概率,她發現自己愛上了蔣時延存在一個概率,而蔣時延剛好長足且熱度不衰地愛她,就是億萬分之一。
而唐漾對於蔣時延來說,亦然。
念誓詞時,兩位新人都激動得有點控制不住。
接吻時,所有人都期待霸道蔣總嘩一下掀開唐行頭紗。
而眾目睽睽下,蔣時延單膝跪在了唐漾面前。他先吻了吻唐漾的肚子,然後牽過唐漾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再然後,他徐徐起身,薄唇落在唐漾脖頸上,他的臉也被罩在了頭紗里。
蔣時延一手虛護著唐漾腰身,一手捧著唐漾的臉,沿著她脖頸修長優雅的線條緩緩朝上,他邃眸噙笑地凝視她,然後,款款而深情地將唇覆至她唇上……
宋璟穿藏藍色伴郎服,身形挺拔,容色清修,舉手回眸間裹著民國名士霽月朗朗的質感。
秦月和程斯然他們賭五毛宋璟會驚艷全場,結果讓塗髮蠟梳大背頭的延狗占了上風。
儀式過後,蔣時延滿臉春風擋不住。
宋璟擠兌他:「四捨五入,我也算和漾哥一起邁進了婚姻的殿堂。」
本來是蔣時延邀請的宋璟當伴郎,結果這下蔣時延心塞到不行。
唐漾停在桌前,咽下嘴裡的食物,對宋璟道:「四捨五入你也和蔣時延一起邁進了婚姻的殿堂。」
唐漾四兩撥千斤。
蔣時延瞥宋璟一眼,炫耀般喊「漾漾」,唐漾朝蔣時延招手。
宋璟簡直拿這兩人沒辦法,人前都人模人樣,人後大概就是……一個間歇性鬧小孩脾氣,一個寵得樂此不疲。
後來,大家和新人拍照留念。
輪到宋璟時,他和蔣時延一左一右站在唐漾旁邊。
秦月舉著長焦相機眯眼喊:「一,二,三,茄子——」
宋璟頭朝唐漾偏,蔣時延以為宋璟要親漾漾,嚇得趕緊伸手擋宋璟的臉,宋璟本來就是惡作劇,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親一口蔣時延手背,蔣時延嚇得朝後一避,誰知竟撞到一個侍者,他徑直碰翻盤子裡的三層蛋糕!
蛋糕比人先落地,蛋糕被人當了靠枕。
所有人睜大眼睛望向這邊。
蔣時延自己也不敢相信:「我是新郎,我今天是新郎,命運對我這麼殘忍嗎?」蔣時延摔懵了站起來,一邊從頭髮上捋奶油,一邊將眼神投向唐漾。
蔣大狗一臉迷茫委屈,漆黑的大背頭上穩穩沾著一顆紅紅的小草莓。
唐漾忍俊不禁,最先笑出聲來。
隨著冬天到來,時間好似放慢了步伐,曾經那些動盪和風浪也被安置在了廚房與晝夜間。
婚姻和戀愛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
雖然蔣時延的廚藝和唐漾作為業餘美食家的追求讓夫妻兩人的矛盾比其他人更少,可也免不了分歧。
比如——
唐漾堅信肚子裡的蔣小狗是個小正太,堅持胎教內容要和科學探索相關。
而蔣時延總叨叨老父親和閨女有心靈感應,漾漾肚子裡一定是個軟萌可愛的小公主,但他並不敢反駁漾漾。
伴著兩人時不時的拌嘴,蔣小狗在唐漾肚子裡越長越大,夫婦倆的胎教形式也從音樂和簡單的句子變成睡前讀故事書。
蔣時延喜歡《安徒生童話》《愛麗絲夢遊仙境》,而唐漾喜歡《海底兩萬里》和《昆蟲記》,蔣時延先在床邊讀《海底兩萬里》,唐漾上班很累,聽得迷迷糊糊沉了眼皮。蔣時延見她快睡著,眼疾手快把《海底兩萬里》換成了封麵粉粉、映著蓬蓬公主裙的童話書。
他移花接木好幾個晚上,終於被唐漾發現。
夫妻間最重要的是什麼?信任!
蔣大狗的行為是什麼?欺騙!
唐漾很生氣,她揉揉睡眼,睏倦的小表情強撐出嚴肅的氣場。
「蔣時延,我們得吵一架!」她一字一頓。
蔣時延也受夠了。
「嗯,好。」他反手將童話書扔在牆角沙發上,然後騰身,一手撐在漾漾身旁,一手捏住她下巴微微上抬,他唇碾上她柔嫩的唇瓣,微微摩挲兩下,用濕潤的舌尖滑開她唇縫。
唐漾不讓他進去,態度堅決:「我們要吵架,不是要接吻。」
「吵架是動嘴,接吻也是動嘴,有區別嗎?」蔣時延很耐心,嗓音低緩。
他幽微的瞳眸好像氤著煙霧的迷宮,唐漾耳廓酥酥的,在他眼裡迷失了自己。
「好像……沒區別。」唐漾軟軟道。
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她主動、輕輕去碰他舌壁,蔣時延舌尖輕探至唐漾上顎,慢旋緩舐。唐漾唇啟開一些,蔣時延細緻又深入地吻了下去。
唐漾被蔣時延吻得七葷八素時想,蔣大狗果真沒騙自己,吵架要動舌頭,接吻也要動舌頭,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等價無差別?
經過「吵架」那晚,蔣時延暗喜,漾漾好像終於進入了一孕傻三年的狀態。
而蔣時延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讓書讀著讀著被甩到沙發上,而他則是親親漾漾臉蛋,親親漾漾鎖骨,偶爾內容不可描述一些,蔣時延還會懷著很複雜的情感遮住漾漾的肚子。
而在蔣大狗占盡漾漾便宜的某晚,唐漾狀若迷糊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童話書一半在沙發上,一半懸在空中,夜風進來,把書頁吹得簌簌作響,床也吱吱的。
唐漾懷孕之後皮膚愈發好,她耳尖紅紅,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好似蘊著盈盈波光。她嗓音似江南早春的笛,綿綿又宛轉,一聲一聲輕喃讓人臉紅心跳。
偏偏蔣小狗已經八個多月,蔣時延不敢亂來丁點。
唐漾格外黏他,他好似償了之前幾天吃豆腐的債般被撩得不知所措,他額頭浸著細汗,一下一下喘著粗氣,閉著眼睛摸遍她全身後,手忙腳亂從她身上下來,裸身披睡袍。
男人肌肉線條美好,在光下逆出薄長的弧度。
唐漾很輕地笑了一聲,小指若有若無滑上他的背:「你知道我第一次來你房間,想的是什麼嗎?」
不待蔣時延回答,唐漾柔聲接著道:「想的就是你這床,軟不軟……」
唐漾尾音彎彎繞繞地勾人。
蔣時延渾身憋得快要爆炸似的,終於明白:她今晚絕對故意的,絕對是!
蔣時延腰結都沒系好便著急躲開唐漾的手。
他去往廁所的姿態近乎落荒而逃,終於跑到廁所門口,蔣時延在背光玻璃里瞥見唐漾舉手比勝利的姿勢,咬牙切齒放狠話:「等著……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
他好兇哦。
她好怕怕哦。
唐漾把自己蒙在被子裡,頂著緋色未褪的臉,咯咯咯咯怕得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