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唐媽媽在表揚蔣時延,批判女兒和來路不明的野男人。
下一秒,野男人出現在她面前,慫慫地叫她周阿姨,野男人的臉十分熟悉……
不是,唐媽媽不明白,兩人認識這麼多年都沒發生事情,女兒上次說到蔣時延還支支吾吾,怎麼突然間就這樣那樣了。
無比尷尬的氣氛里,蔣時延喉結上下滑動,想開口解釋。
唐媽媽伸手阻止他,然後越過兩人,身形不穩地跌坐到沙發上。
「你們讓我緩一緩。」唐媽媽一邊沉重呼吸,一邊拉開包包拉鏈找東西,「我的速效救心丸呢?」
她摸半天沒摸到。
「媽。」唐漾垂著眼帘喚人。
唐媽媽迷茫地看唐漾。
唐漾咬著唇角,小聲提醒道:「有心臟病的是我爸,您沒有,他不在家,您包里怎麼會有速效救心丸呢……」
蔣時延終於知道漾漾時不時加戲的可愛遺傳自誰,他唇角忍不住抽搐,又立馬收好。
唐漾見媽媽一臉「你拆我台」的表情,立馬認錯:「不不不,可能是我沒記對,」她合掌討饒,「您有病是您有病……」
唐媽媽心口又是一窒。
後來,蔣時延給唐媽媽倒了杯茶,和唐漾坐在旁側的長沙發上。
唐媽媽調整好情緒,拿捏出幾分權威的姿態,端坐在主位沙發上。
唐漾穿的睡衣,裙擺過膝,坐下時,真絲質地的布料朝後縮,她兩彎纖白細膩的膝蓋露在外面。
蔣時延很自然地扯了條薄毯搭到唐漾腿上,唐媽媽餘光掃過,又假裝沒看見。
「多久在一起的?」唐媽媽就唐漾一個女兒,頭一遭遇到這種事情,也不知道怎麼問,她在腦海里搜颳了一下電視劇里的演法,挑了這句打頭陣。
蔣時延想回答,唐媽媽瞥唐漾一眼,蔣時延閉嘴,唐漾答:「三月中旬。」
唐媽媽點頭:「誰提的在一起?」
唐漾咽了咽唾沫:「蔣時延。」
唐媽媽環視唐漾家裡的擺設,又問:「什麼時候同的居?」
唐漾心跳得很快,手在薄毯下偷偷去抓蔣時延的手:「三月底,我走之前。」
抓到了他的手,唐漾一顆心驀地就安定了。
唐漾是自己女兒,蔣時延也算看著長大,兩人有正常的表白同居,唐媽媽臉上的火辣感也隨著問詢消散不少。
她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嘆了口氣:「在一起了就要說,可以理解你們沒有做好見家長的準備,但朋友圈或者微博一類還是要發條動態吧,」唐媽媽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道,「要不然惦念著你們的朋友以為你們還單著,還想著給你們介紹相親或者其他,那就不太好收場……」
「他們應該都知道。」唐漾嗓音細細。
唐媽媽動作停住:「……」
唐漾不敢看媽媽:「我和蔣時延之前上過熱搜,關鍵詞是戀情的熱搜。」
唐媽媽注視唐漾,手中茶杯顫晃:「……」
唐漾聲音更小了:「上過兩次,當時瀏覽量和話題量都挺多——」
「當」一下,茶杯被重重跺在茶几上。
唐漾下意識朝蔣時延身後躲。
唐媽媽冷笑著望唐漾:「所以你在欺負我平時不愛上網?」
唐漾捏蔣時延的手緊了緊:「……」
唐媽媽繼續:「就因為我不上網所以我沒辦法知曉我女兒戀情?」
唐漾手掌起汗:「……」
唐媽媽嗤一聲笑:「所以事實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你倆談戀愛,就只有我,作為唐漾的母親,在最後一刻、在無法預料的情況下知道……」
唐媽媽站講台幾十年,平常擔任的就是「周老師在教室後面」「周老師來了」這樣的嚇人角色,咄咄逼人的氣勢一拿出來,唐漾害怕得快跪下。
蔣時延握緊唐漾起汗的手。
「不是不是,」蔣時延連聲否認,「周阿姨這事是我做的不對,漾漾想告訴您,但我說還早,一來二去也就忙忘了。」
蔣時延望著唐媽媽,「如果說什麼可以安慰到您的話,」他真誠地救場,「我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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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唐漾家。
並不寬敞的客廳里,主位沙發上多坐了一個女人,和唐媽媽一卦的妝容精緻,保養得當,看上去四十出頭。
她肩膀一抖一抖。
唐媽媽無奈:「易芳萍你別笑了。」
蔣媽媽聳肩的動作滯一下,她視線落在薄毯下兩人牽手的地方,扶著唐媽媽後背,身體又開始聳:「對不起我知道笑不好,但是我忍不住。」
感覺就像是……自己養了一條畏畏縮縮的廢狗,可有一天,她忽然被告知,廢狗不僅不廢了,還拱了她和廢狗都很喜歡的一株小白菜。喜歡拱白菜的好像是豬,不過這不重要。
唐媽媽本來以為蔣媽媽會和自己一樣震驚又難過,結果對方像撿到寶一樣嘻嘻嘻嘻。
唐媽媽蹙眉,潑冷水道:「糖糖脾氣不好。」
蔣媽媽和蔣時延:「嗯嗯,我就喜歡脾氣不好的。」
唐媽媽認真潑第二瓢:「糖糖不會做飯,是真的不會做飯。」
蔣時延點頭表示知道,蔣媽媽:「蔣時延會做飯,我就喜歡糖糖不會做飯。」
唐媽媽遇上兩個非正常人,心累潑第三瓢:「糖糖平常在家特別懶散。」
蔣時延和蔣媽媽:「我就喜歡懶散的。」
唐漾微微熱了臉,看向唐媽媽。
唐媽媽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分外冷靜道:「我不同意。」
三人齊齊愣住,宛如上發條的娃娃般整齊劃一望向唐媽媽。
唐媽媽:「是不可能的。」
三人鬆氣。
唐媽媽臉上高冷沒褪,對唐漾蔣時延道:「既然易芳萍沒什麼意見,我也沒意見,那你們就先處著。」
唐漾、蔣時延恭敬答:「嗯。」
唐媽媽繼續:「雖然你們年齡都不小了,但結婚的事情不用急,慢慢談著戀愛,磨合了再說。」
唐漾、蔣時延再一聲:「嗯。」
晚飯是易芳萍點的悠然居外賣。
飯桌上,兩個媽媽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閒話,唐漾和蔣時延你看我,我看你,筷子伸得膽戰心驚。
飯後,唐漾和蔣時延送兩個媽媽出門。
唐漾抱了唐媽媽,道別,又抱了仍舊笑開花的蔣媽媽,說:「易阿姨再見。」
蔣媽媽順著小姑娘柔軟的頭髮,笑眯眯道:「還在叫易阿姨?」
唐漾偷偷看看唐媽媽一樣,赧然收回眼神,細若蚊蠅一聲:「媽。」
易芳萍格外大聲地「誒」。
唐漾牽著蔣時延的手,呼吸快停了。
蔣時延被唐漾握著手,瞥唐媽媽,然後,他小心翼翼喊了唐媽媽一聲「媽」。
唐媽媽「嗯」聲輕得聽不見,她面上沒多餘表情,從始至終保持著教育專家的理性與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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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媽媽和唐媽媽上電梯後,很自然地討論了改天聚一聚的問題。
蔣媽媽瞅著唐媽媽面色,狀似無意:「雖然蔣時延那張臉長得是花了點,但他的個性你知道,我用我這輩子打麻將再也不胡牌發誓,至少他人靠譜,」蔣媽媽偏頭看唐媽媽,「你就這麼不想他和糖糖在一起?」
「沒有啊。」唐媽媽詫異,老夥伴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蔣媽媽拿不準:「我看你一整晚臉都拉著臉,像全班學生都不及格一樣。」
「概率為零,」唐媽媽解釋,「難道你不覺得岳母和婆婆一方好一點,一方凶一點的話,他們會產生危機感,感情更牢固,如果兩方都很好的話,他們感情培育環境太舒適,反而容易夭折?」
蔣媽媽想到什麼:「之前亞男看你那本講教育的書,就在說什麼家庭均衡法則,就是父母教育小孩需要一個□□臉,一個唱白臉,大意是說傳統里嚴父慈母的正確性。」
唐媽媽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蔣媽媽豎大拇指:「還是你們文化人考慮周到,我看蔣時延一副『我快苟了但我不能表現出來』的樣子就覺得好好笑,但你也不心疼糖糖被嚇著。」
唐媽媽:「她知道我是紙老虎。」
蔣媽媽:「第一次見有人說自己是紙老虎還這麼自豪。」
唐媽媽不置可否。
兩人說話間,「叮咚」電梯到。
兩人一起下電梯,出單元時夜色正好。
唐媽媽用胳膊肘搗蔣媽媽:「你看今晚月亮漂亮嗎?」
蔣媽媽捧場地抬頭:「漂亮。」
在樓上極盡矜持的唐媽媽彎著眉眼:「你說,我們去逛逛嬰兒穿的衣服好不好。」
蔣媽媽:「我喜歡孫女,你會不會嫌我重女輕男。」
「我也喜歡外孫女,糖糖小時候超乖的,」唐媽媽腦海里浮出畫面,她挽住蔣媽媽胳膊,整個人被萌得快控制不住,「你想想那些粉粉嫩嫩的小衣服小裙子大蝴蝶結,白白軟軟的糯米糰子穿得粉粉的,奶聲奶氣要抱抱,叫外婆,外婆,外婆,糖糖小時候愛吃糖畫,她女兒可能也愛吃糖畫,吃得滿嘴甜還不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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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唐媽媽和蔣媽媽一邊商量糯米糰子叫什麼比較好聽,一邊愉快地去往母嬰天地。
樓上,蔣時延和唐漾在沙發上打遊戲。
蔣時延後悔:「早知道媽要來,我們下午就不著急了,應該坐在沙發上朗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唐漾忍笑。
蔣時延第二句:「我總感覺媽臉色變了之後,給我打了負的印象分,我記得以前上學你就說過她略微強勢,她會不會……」
職業水準的蔣大佬頻頻送人頭,唐副處「咳」聲連天,帶他carry。
一局結束,蔣時延心不在焉摁滅手機,搖唐漾胳膊。
唐漾在看戰績,分給他一個小眼神。
蔣時延山盟海誓狀:「漾漾我會對你更好,我會讓媽知道我們在一起是恰恰好,從一而終,不離不棄。」
唐漾終於憋不住地笑開:「這種話怕不是該小白花女主說?」
蔣時延噎聲。
唐漾翻身跪到沙發上,給他做示範:「你身為霸道總裁,這種情況下,應該邪魅狷介地笑,」說著,唐漾挑了挑眉,然後用食指勾起蔣時延下巴,刻意壓低聲線道,「誰阻止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毀了誰,全世界阻止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毀了全世界。」
然後,唐漾水潤的杏眸蘊出深邃,她凝視著蔣時延,一字一頓,「女人,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蔣時延眼神溫馴,表示自己知道了。
唐漾卸下情緒,回了個眼神,你來一遍,你來一遍。
蔣時延手指微微勾起唐漾下巴,朝自己身前帶。
唐漾滿意,他雖然跳了步驟,但舉一反三的能力不錯。
蔣時延緩緩俯身,在唇上烙下輕柔一吻。
「蓋章,」蔣時延用拇指指腹在她唇上按了一下,他嗓音微啞,注視她的眼眸幽微但溫柔,「我永遠不會逃出你的手掌心。」
他的漾漾,全世界最好最好的漾漾。
她小小的手掌心。
等等……這話好像是對的,好像又有哪裡不對。
等唐漾回味過來。
「不正經。」她臉熱熱的,嗔怪搡他,心裡卻甜甜的,如樓下梔子,在薄沁舒緩的夜色里開出朵朵小花。
花瓣在夜風中窸窣,伴著情人低語。
男人伏在女人耳側,發音低且磁:「你喜歡我不正經嗎?」
女人軟軟的:「喜歡。」
男人悶笑:「你喜歡我不正經我就不正經。」
可你無論如何我都喜歡啊。
女人話未出口,湮沒在試探纏綿的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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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長假一晃而過。
周三是四號,唐漾先去了一趟九江地產,中午又回家裡拿了一大堆B市特產,這才折回匯商。
光影駁鏡,大廈高聳。午休時間,樓里有說話聲。
唐漾下電梯,正要推開信審處玻璃門,便聽到裡面有人在議論。
一個同事:「唐副為什麼還要回來上班啊?她那個位置,就算她是特簽管培生bonus巨無敵高,一年下來充其量也就百來萬,她要嫁給蔣大佬的話,一個月零花錢都不止這麼多吧。」
又一個同事道:「你還記得上次嗎?就唐副在B市學習,和蔣總戀情上熱搜,甘處請我們這層喝下午茶,說是慶祝信審處一枚優質青年脫單,甘處那時就說,蔣總自己有錢是一回事,蔣總爹媽資產加起來也嚇人啊,蔣總家裡好像還有一個老爺子……人家買別墅買跑車和買土豆一樣,唐副是蔣總女朋友誒,一個月零花錢才值一個土豆嗎?」
「……」
見唐漾進來,同事們不約而同噤聲。
「給你們帶了特產。」唐漾以前把mini開成彩虹糖的時候就習慣了話題,這廂聽到,也不在意,反而一邊送特產,一邊笑著圓場,「我閒不住,總得做事嘛,我不是小孩子啦,不存在零花錢。」
其他同事不好意思地道謝,大家又輕鬆聊了一陣。
一個小女生接了樓層座機,過來道:「唐副,周行讓我帶你上去。」
「好。」唐漾起身。
小女生叫敖思切,二月春招到的信審處,平常沒什麼存在感,偶爾做錯什麼,唐漾指點兩句,她羞羞地道謝。
方才眾人八卦蔣家家大業大的時候,她也在,這廂和唐漾單獨上了電梯,她好奇道:「我從來沒在現實里接觸過財富榜上那些家族,像蔣家那種豪門大戶,是不是和小說里寫的一樣,規矩繁瑣又森嚴?」
敖思切越猜越覺得對:「就是那種每天早上六點要早起給婆婆敬茶,吃飯的時候一定要長輩先動筷子,然後長輩下一輩,按照輩分先後,什麼菜吃幾口,不能多一筷子,也不能少一筷子,還有就是媳婦買件衣服買條裙子什麼的都要經過婆婆同意,因為擔心會影響蔣家公眾形象。」
唐漾想著之前在自己家笑不停的蔣媽媽,他家蔬菜,萌到不行的程程,還有拒絕承認自己很老的老爺子。
唐漾不僅沒否認小女生說的話,反而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道:「是這樣,不止這些,在他家打嗝放屁都和我們審件一樣,要寫申請書,層層上報,層層審批,老爺子批完他媽**,所有流程走完簽字蓋了章說你能放屁了,好了,你才可以放屁。」
「我的天,」小女生下巴快脫臼,「那要是在寫申請的時候就想放屁怎麼辦?都寫申請了肯定想放啊。」
唐漾嚴肅地逗她:「憋住。」
小女生無法想像:「那要是憋不住怎麼辦?」
唐漾精準地吐出兩個字:「夾緊。」
電梯門開,小女生被嚇在原地,唐副拍拍她肩膀,格外精英范地出電梯。
電梯門合,小女生一臉「豪門怎麼這麼可怕」「唐副這人看上去不是會開玩笑的人」「那我到底是要做夢嫁豪門還是要自由放屁」驚恐糾結被遮在電梯裡。
電梯外,唐漾挺直背脊走至沒人的轉角,「噗哈哈」笑得直不起腰。
作者有話要說:送了兩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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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副冷萌大概遺傳自唐媽媽,以及請腦補一堆人拿著申請書排隊等審批才能放屁。
你的屁是什麼味?大蒜味,不批,下一個。
延狗:老婆好調皮~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