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反正錢是我們貼補，孩子頂多跟以前一樣被指指點點兩句，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張秋月擺擺手，讓他儘管去。
周智林杵在門口，憋屈地望著她。
過了好一陣，張秋月感覺家裡人基本上睡著了，把福寶抱給周智林，「跟上我。」
周智林：「去哪。」
張秋月：「教育你兒子。」
周智林眼前一亮，抱著好奇張望農村夜晚世界的福寶跟上。
周老四睡得很香，聽到敲門聲有些恍惚，單手撐起半邊身子朝門外喊：「誰啊？」
「你老娘！」
周老四一激靈，忙下床穿鞋開門。
張秋月：「跟我走。」
「去……去哪。」周老四總有股不好的預感。
張秋月涼涼看他一眼：「你再多一個字，老娘扇的你一年都沒法說話！」
她氣場太強，周老四嚇得心肝顫，忙不迭跟上。
隨著跟著她越走越遠，周老四心如擂鼓，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些什麼。
周智林同款不解。
張秋月帶著他們來到河邊，用手電筒照了四周，沒人。
河邊空曠，一旦有人也能及時察覺，且有石墩能坐著，張秋月便坐在石墩上，平靜的問周老四：「偷錢去幹嘛了？」
周老四頭皮一麻，想要編個謊話圓過去。
張秋月淡淡道：「我耐心很差，下一句你不給我解釋前因後果，也就不需要說話了。」
周老四一凜，立即道：「我兜里沒錢很久了，談業務又總是碰壁，做什麼都不順，昨天回家的時候，正好聽到黃翠芬罵你，就想懲罰他們家一下，然後就動了歪心思，偷了雞，去賣了。」
「錢呢？」
「黑市的新老大被我揍過，他碰到我偷偷賣雞，把我的錢搶了。」周老四懊惱不已。
張秋月看向周智林：「你看到了嗎？你兒子偷雞不會有愧疚之心，在他心底，偷來的東西，跟自己的並沒有差別。」
周老四抬頭，又看向站著的親爹。
幾乎要藏於夜色中的周智林瞳孔漆黑，如黑洞般看不到底。
周老四不明覺厲，聲音都微微變調：「爸媽，你們要幹嘛？」
張秋月起身，周老四往後退一步。
河邊全是小石子，在寂靜的夜裡，石子碰撞的聲音都格外明顯。
張秋月道：「憑藉你哥的調查速度，和民兵隊隊長要給你哥的面子做法，肯定不會查到你頭上來，那黑市頭子懲罰了你，知道黃翠芬家有軍人，也不會多管閒事，你偷雞這件事，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價。」
「媽，我偷雞也是為了懲罰黃翠芬他們一家，她兒子打你……」
啪——
響亮的一巴掌在夜色中無比清晰。
周老四被打的一個踉蹌，臉頰火辣辣的疼，狹長鳳眸中閃過一絲不甘，卻也沒吱聲。
張秋月收回手，淡漠地看著他：「說人話。」
周老四抿唇，倔強地站著。
張秋月：「你已經十九歲了，我也懶得跟你說偷東西容易釀成大禍，我說了你也不會聽，打了更是沒用，所以我懶得管你，這次偷錢，你出門住一個月，別回家，是死是活不關我事，下次再偷東西，離開一輩子。」
周老四瞳孔猛地一縮。
張秋月繼續補充：「根據黃翠芬歷年賣雞的錢，能賺十一塊，我們需要翻倍賠償，還得負責這段時間雞蛋錢，等於給她三十三塊錢，這筆錢，也需要還給我，如果沒還上就別回家了，也等於我花三十三塊錢，買斷家裡的隱患。」
「媽！」周老四禁不住慌了起來：「我下次不偷了行不行？」
「我不信任何承諾，只看結果。」張秋月微微仰頭看著他：「我說到做到。」
「媽，你別這樣，我以後真不敢了。」周老四上前抓著她手臂，聲音帶上微微顫意：「你別生氣，你說不準我偷，我以後真不敢了，你別把我丟出去。」
他不像是當初有老大能去賭場或者養豬場住，此時此刻他被趕出門，身無分文，沒吃沒喝沒住，真的容易餓死在外面！
「坐牢兩年和離開家一個月，你任選其一。」張秋月扯開他的手，冷漠道。
周老四氣急敗壞：「媽，你怎麼那麼狠心！」
「還好，我本來想著你破壞家裡的好生活，想把你丟到水裡淹死來著。」張秋月笑了下：「我現在是不是很溫柔？」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周老四驚恐的看著她：「媽，你……」
「我怎麼了？嗯？你拿家裡的東西，我罵過你沒有，我是不是經常和你說，好好過日子！
你說你想娶媳婦，好，你大嫂幫忙，我就算拒絕你，也托婦女主任替你找對象！
你大哥、二哥娶媳婦都沒什麼彩禮，你呢，你娶媳婦，只要人家姑娘願意進門，我都想扛著偏心這個旗號替你出了！
你說你缺錢，想要新房子，我每天覺都睡不好，就琢磨著怎麼讓你能賺到更多的錢，結果你說去談業務碰壁就不願意去了。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麼說你大哥的，說他仗著職務的方便，給你開後門，你大哥討厭你討厭的要死，但他也知道，你想有房子娶媳婦，他一句都沒跟你抱怨吧？
從小到大你是我最寵的孩子，要什麼給什麼，小時候偷雞摸狗，我當你是不懂事，現在你幾歲了，你自己想想，你快當爹的人了，你孩子去偷雞摸狗你願意嗎？！
你知不知道我查到是你偷雞，我多難受，我恨不得去死了算了！
是你偷東西去賣了，待會出錢的人是我，跟黃翠芬道歉的人是我，被嘲諷的人是我！
結果倒好，我里外不是人，你不是最討厭我嗎，隨便你，反正我也被討厭慣了，我就是家裡的罪人！」
張秋月氣得身體都在微微抖動。
周老四看他媽眼眶都紅了，心底很不是滋味，他本意真沒想那麼多，就是這段時間窮瘋了，感覺過得很慘，就想改善改善生活，他沒意識到結果會那麼嚴重：「媽，你別生氣，我走就是了。」
張秋月轉過身不看他，肩膀抖動的更劇烈了。
周老四有點想哭，他媽和黃翠芬在鬧矛盾，結果他害他媽去低頭，還害的家裡賠那麼多錢，他媽本就最寵他，雖然這段時間對他凶神惡煞的，但他想娶媳婦，她真是變著法、拐著彎的幫他。
表面上不寵他了，但為他付出最多。
「媽，我到合適會拿錢回家的，你別太難受，錯都在我。」
張秋月用手擦了擦臉。
周老四心被揪著般難受，悶聲跟他爸說：「爸，你好好照顧我媽，我想辦法賺錢再回家，你讓她別哭了，我以後不偷東西了，是我當兒子沒用，讓她丟臉了。」
周智林點頭。
周老四一步三回頭，依靠著多年來走夜路的經驗，一步步走出紅旗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