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後悔了嗎?

  「鐵證如山」,我當即就被關進了看守所的一個地下房間。

  這裡幽暗狹小,潮濕陰冷。

  不由得想到楚煜城現在是不是也被關在類似的地方。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連太陽什麼時候升起,什麼時候落下都不知道,只能通過給我送飯的次數猜到大概過了多少天。

  他們要我承認。

  要我承認楚煜城編造謊言搶了本應該屬於王隊長的功勞,要我承認自己做錯了事情,要我將自己放到泥地里任由他們踐踏,也要把楚煜城拉下深淵。

  我不同意。

  我不可能同意。

  我不肯屈服,於是開始唱曲子。

  那些吊死鬼剛開始的時候吝嗇於給我的記憶,現在全部給了我。那些旋律出現在我的腦海里的時候,我知道,那是因為我做出了和當初的他同樣的選擇。

  我引吭高歌,我唱六月飛雪,我唱征戰沙場,我唱郎情妾意。

  唱少年的輕狂,唱青年的恣意,唱中年的困頓,唱暮年的不執著。

  曲子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只是向這個操蛋的世界表達自己的態度。

  我早已經將自己的本人的命運置之度外了。

  我不在乎了。

  連死亡都不在乎了。

  「你好好承認錯誤,這樣還有出去的機會,要是拒不認罪,你真的會死在這裡的。」

  給我送飯的人變成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

  她一開始還會勸我幾句,後來見沒什麼效果,於是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偶爾會跟我說一說外面的情況。

  但也不敢說多。只類似於誰誰誰家在觀察期間表現良好,得到減刑。誰誰誰原本看起來像老實人,被人家貼了報紙檢舉揭發。

  其中有一個被貼報紙的,就是掏糞隊的隊長。因為他和我的親近,所以被別人認為居心不良。

  「和你同一天進來的那個小伙都已經承認了,你又何必替他隱瞞著呢?」

  有一天,送飯的阿姨不經意的感嘆,卻在我的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楚煜城已經認了?

  這怎麼可能呢?那些圖紙是他自己的心血,是他一點一點熬了無數個日夜,做了無數測試才得出來的方案。

  按照我對他的了解,他絕不可能這麼做。

  是屈打成招嗎?

  不,也不可能,一個會為了哥哥的死亡真相不顧自己危險的人,一個即使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未知力量也毅然決然要報仇的人,怎麼會被屈打成招呢?

  我拉住送飯的阿姨從小窗口伸進來的手:「阿姨!他為什麼認罪了?」

  阿姨見我這樣一個活死人突然動了,著實是被嚇了一跳,她又嘆了一口氣:

  「因為你啊,還能是因為什麼。」

  我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頹然坐在原地。

  因為我……嗎?

  這是我最不願意聽到的一個答案,卻也是唯一可能的答案。

  因為他不認罪,我就會被一直關在這裡,所以他不得不認。

  我不再唱歌,不再說一句話。

  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你是個惹禍精。」

  「你除了連累別人,什麼事也做不了。」

  「你去死吧。」

  是那個吊死鬼在跟我說話嗎?還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

  身體不再受我控制。

  我開始向阿姨說,我要認罪。

  阿姨很快就將我的意願向上級反映,很快他們遞給我一張認罪書。

  我全都一一認下,簽了字,沒有再掙扎。

  最後,他們商議,我不適合再在這裡,我需要體力勞動來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

  於是我要被送到鄉下參加勞動。

  我沒有絲毫的反抗,坐上了從市區去往偏僻的山村的大車。

  上山的路不通車,兩個人押著我從山下往山上頂上走。

  他們還拿了我那一身華麗的行頭,說是要給大家當反面教材。

  「我」偷了那一身行頭鑽進了深山裡,用一根繩子吊死了自己。

  死前,我換上了自己愛了一輩子的那一身戲服,一絲不苟。

  或許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降下大雨,洗滌我周身的污穢。雷電劈中了我上吊的樹,魑魅魍魎便再也不敢在我周圍停留。

  「我」變成了木縛靈。

  按理來說,被雷電劈中以後,會魂飛魄散。但機緣巧合之下,我竟然依附在這樹木上躲過一劫。

  從此我的力量便與這樹木息息相關。

  這棵百年老樹憑藉著頑強的生命力存活了下來,我便也以「靈」的形式得以不消散。從一開始的不能離開樹,到後來能在周圍活動,再到後來可以跑遍整個山頭了。

  「我」心中一直有一個執念。

  「我」要去找那個為了我甘願認罪的人。

  雖然已經生死兩隔,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能樣,但是死前都沒能再見他最後和一面,「我」著實有些不舍。

  沒想到還沒能等到自己能離開,就等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王隊長。

  他怎麼會在這山上?他嘴上還在嗚嗚咽咽嘟囔著自己沒錯,說著鬥爭不能停之類的話,一有人經過的時候,他就這樣說。

  不過經過他身邊的人都只翻著白眼:「說什麼瘋話。」

  這些話……現在已經又變成了瘋話嗎?

  「我」實在是有些不理解,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

  有人調笑著說道:「聽說,這個瘋子之前還是個技術骨幹,捅了大簍子,弄壞了廠里十幾台機器。他後來還推卸責任說這些是他手下的一個小技術工乾的,嘖,可真是有夠無恥。」

  另一個人問道:「那他怎麼來我們鄉下了?」

  這人答道:「坐了幾年牢放出來之後就瘋瘋癲癲的,在城裡混不下去,流落到了鄉下唄,聽說是在這邊有什麼親戚。」

  ……

  我很明顯感受到了一種叫做後悔的情緒。

  或許當年「我」要是能堅持地久一點,我要是不這麼早早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是對這個世界再多一點點信心的話,我是不是也能等來沉冤昭雪的那一刻,也能光明正大活在陽光下。

  後來王隊長死了,哦不,現在應該叫他王瘋子,他跑到了這山上的一處聚陰地,被長久積累的陰物活活嚇死了。

  再後來,地方發展迅速,這裡被開發成了旅遊區,山上的年輕人基本上都離開了大山。

  時不時有遊客走這條路去山頂,但是那塊聚陰地是必經之路,所以「我」在這裡以這顆歪脖子樹為中心,整了些迷惑人的東西。

  一般人神志被迷惑,在這裡晃悠幾圈就會被送下山去。

  若是碰到一些有能力的犟種,非要走這一條路,那「我」就會現身,嚇走這些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