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牧羊

  三個奇形怪狀的黑影包圍了兩人，在混亂四起的現場毫不起眼。

  瑪格麗特的雙眼銳利，能看出對方不是難民，而是混在其中的罪犯，沒點能力還真就不能在剛才發現女人的偽裝。

  混亂的場面也沒有給她更多的反應三人就追了上來，女人手無縛雞之力，而瑪格麗特的長槍被裹成拐杖，而手槍被藏在衣服之中，但是瑪格麗特這脾氣能受欺負？

  她正要準備掄起拐杖保護女人的時候……

  「呼呼呼」難以分清前後的三道破空聲，瑪格麗特反應之快甚至能在箭矢從身旁划過的時候看到尾部的箭羽在顫動。

  下一秒三聲悶響，糾纏兩人的三個傢伙幾乎同一時間喉嚨直接被射穿，鮮血不斷湧現卻難以抑制，掙扎著死去。

  瑪格麗特回過神來不由得扭頭看向一邊，那斗篷之下持弓而立的身影。

  在黑夜之中三箭齊發竟然也有這般恐怖的精度，也就只有蘿拉出手了。

  連珠暗箭，黑夜之中弓弦每跳動一次就意味著一條生命的死亡。

  她竟然狠辣的將瑪格麗特周圍的傢伙全部射殺，無論那是什麼人。

  鷹群的辦事風格可見一斑。

  這場騷亂從凌晨開始，直到那天邊亮起晨光，才稍微平靜下來。

  瑪格麗特和女人兩人依偎著蹲在屍體旁不知道多久，耳邊的廝殺聲響了一整晚，等到天邊顯露一抹光亮，兩人才知道活下來了……

  如果沒有經歷過，根本難以想像這一晚是怎麼過的。

  瑪格麗特被晨光所牽引不由得站起身來，在她面前那些無序殘肢斷臂，被馬蹄踏成的肉泥混雜在泥土之中。

  但是更加扭曲的一幕出現了，那些難民竟然瘋狂一般在那些屍體之中翻找，收刮，毫不在意鮮血染紅，那血肉沾在身上。

  如果有人找到好東西，但是下一秒周圍的那些人就會瘋狂圍攻引起混戰。

  而當勝利者角逐出來，發出狂笑，這才發現他們為的僅僅只是一個銅幣。

  又或者是早已乾癟的黑麵包被從屍體之中搜出來，哪怕上面沾染血肉泥漿，卻毫不猶豫一口咬下去，崩掉牙齒也要吞下，因為一旦被其他人發現，那就又是一場混戰。

  更加可怕的在於一些形若枯骨半死不活的人，他們已經完全沒有搶奪的能力，但餓瘋了直接就抓起血肉生啃，從同樣乾癟的屍體之上攫取生存的希望。

  另一邊……那些騎士在馬上條理有序，那首領的盔甲在陽光下變得光芒萬丈，甚至帶有神聖的氣息，似乎被聖光祝福。

  他們就這樣……就這樣坐在馬上，看著眼前一幕的發生而沒有半點反應，就像是看著一群在地里找食的豬玀。

  本就刺激的場面，再經過如此強烈的對比更加明顯。

  扭曲、瘋狂、絕望……

  隱約中那逝去的畫面再度出現，眼前的景象被未知的力量扭曲……她曾無數次看見那扭曲的血肉吞噬世界。

  從一開始的惶恐不安，到現在的理解……

  這種絕望的世界，的確沒有存在的必要。

  啊！我逐漸理解了一切……

  「你幹嘛？」

  一聲叫喊突然在耳邊響起，將瑪格麗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眼前的幻想也瞬息間崩塌。

  回過神來瑪格麗特完全沒有了一直以來保持的積極態度，反而顯得有點失落。

  「什麼才是人……」

  蘿拉瞥了她一眼，擱著發什麼癲？

  這些大小姐就是麻煩，這點場面就承受不住。

  蘿拉上過不知道多少次戰場參戰，見過的死人太多都已經忘記什麼叫做恐懼和害怕。

  「快回去，不然他們會注意到你的。」蘿拉可沒有慣著她，趕緊催促了起來。

  對此瑪格麗特也只是嘆了一聲，像是認命一般拉上那女人走回到難民之中。

  而終於在太陽出來之後，那些人開始動作，控制住難民的混亂，然後逼迫他們繼續前進。

  布魯斯放任難民的瘋狂行徑就是為了讓他們發泄一下，否則高壓籠罩之下他們走不下去就崩了。

  而現在這樣剛好，那些經過「補給」的難民重新變成了綿羊。

  牧羊人在牧羊犬的幫助下再度驅使羊群重新踏上了前進的道路……

  一路上蘿拉跟隨在車隊之中，她的目光在難民堆里來回掃動，就像是警戒什麼，一副很稱職的樣子。

  恐怕沒有人知道她實際上是在搜索其中的一些嫌疑犯，準備到時候拿人頭領賞。

  但是前後對比她就發現，昨晚的死亡人數恐怕得有三五百人，但是那些罪犯什麼的居然沒怎麼少太多。

  實在是太奇怪了……

  隊伍拋下那慘烈的戰場又前進了半天，很快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當踏過一個地方之後，布魯斯的騎士團以及正規軍都停留下來，但是隊伍卻依舊在不斷前進。

  當注意到這一幕，現在蘿拉算是知道為什麼那些騎士會放任騷亂。

  因為今天就要過那邊界進入哈姆雷特，但是那些士兵不跟隨上來。

  他們將會在布魯斯的帶領下前往應對蠻族。

  雖然這幾天哈姆雷特的概念熱度非常高，誰都知道，就連她養傷出去買藥都聽說了。

  但是這種事情說得很好聽，那些難民又不傻，真要是情況不對，可能過去轉頭又逃回來了。

  而昨晚的屠殺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騎士團用騎槍說出了答案。

  這是在警告那些難民，這就回來的下場。

  甚至蘿拉懷疑騷亂還是隱藏在其中的鷹群挑起的，因為時機抓得太好了。

  那些騎士團難道就不脫甲睡覺嗎？

  那些士兵為什麼會提前站好位？

  而且那種地形駐紮就像是口袋被紮緊，難怪那種程度的暴亂竟然一個都沒跑掉。

  一切都像是提前就設計好的表演。

  但是這種事情蘿拉肯定不會說，老老實實做好自己的事情。

  果然，當跨過巴斯蒂亞地界之後，那些難民之中有不少的人都蠢蠢欲動。

  能在昨晚的騷亂之中存活下來的不少都是聰明人，在注意到騎士團和軍隊沒有跟上來之後就已經動了起來。

  新一輪的傳言開始在難民之中流傳，但是昨晚的屠殺還是有震懾能力，並沒有人敢脫離。

  更何況身後還有一個人數上百的車隊，那些人可都是操刀就能實戰的士兵。

  但是這種情況在經過半天消磨之後就逐漸變淡，因為他們發現車隊好像不怎麼管他們。

  入夜之後立馬就有人出逃，當第一個出現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直到觀望的暴徒發現車隊還真不管，很快大規模跑路出現。

  等到天亮再看，那龐大的隊伍直接就少了一半，起碼上千人趁著黑夜散入到哈姆雷特地界。

  蘿拉看見這一幕神情有些陰鬱，她倒不是在擔憂那些惡徒散入哈姆雷特帶來災禍。

  完全就是不滿自己辛苦準備的「禮物」少了大半，因為她發現很多被自己盯上的目標都不見了。

  留下來的那些難民大多都是對哈姆雷特那個地方帶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其實更準確來說是他們沒有力氣掙扎了，習慣性的繼續跟隨車隊。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思想，更準確來說應該是「麻木」。

  麻木會徹底磨滅掉一個人的靈魂，變成他們一般的行屍走肉。

  但是誰在意呢？

  隊伍依舊是啟程，不斷前進。

  只是因為天亮了，僅此而已。

  …………

  「終於出來了。」蘭斯抬手翻開棺材蓋，背著人從裡面走出來。

  當看到周圍一片的環境也忍不住感嘆道：「怪不得沒發現，這些亂葬崗就是最好的掩護。」

  在這裡胡亂插著各種毫無規律可言的十字墓碑，木頭的早就腐爛大半，只剩下乾枯的朽木，只有那些石頭的還保留。

  整片區域得有上百個混亂無序的墳包，有著很多被刨出來的棺材，雜草和灌木生長其中。

  而阿曼達和阿爾哈茲雷德兩人也跟著他的腳步從一個半埋在地里的棺材裡面走出來的。

  這個棺材底板被鑿穿，下面被掏空整出了一條地道直接連上那獸窟的一角。

  從暗無天日的獸窟出來，好在現在不過是清晨，陽光並沒有很強烈的樣子，這倒是讓他們沒有受到太多的刺激。

  「額……」布狄卡似乎醒來，迷迷糊糊的看向周圍。

  「這條路比起我們進去的那條快了一半，從這裡過去不遠就是前哨站，我們很快就回家了。」

  布狄卡的體質還是強悍，雖然狀態並沒有要好轉的意思，但高燒已經退下，慢慢清醒了過來。

  不過疾病這玩意誰都不好說是不是迴光返照，蘭斯也不願意過多拖延，簡單解釋便繼續前進。

  阿曼達看著前方的身影，這一路上以來見識到深深改變了她的印象。

  一開始她在旁觀戰狼入侵的時候也不明白為什麼跟隨他的那些人都視死如歸，就像是之前面對跛行者第一個衝上前的可是布狄卡。

  無懼任何敵人，哪怕是虛空的異魔。

  現在她明白了。

  力戰虛空異魔，完事之後還能背著一個人，單手就從獸窟之中殺了出來。

  這剩下的後半程自己和學者根本沒機會出手，等跟上去那些敵人的屍體都被放逐了。

  突然間她發現原來自己的占卜也不怎麼准，起碼在他面前的時候……

  很快他們就回到了前哨站之中，而現在駐守在這裡的是巴利斯坦，帶領傷愈的士兵歸隊，將雷納德他們的前線部隊換下去。

  至於親衛隊也隨著傷愈歸來的士兵補充而回去哈姆雷特休整。

  上次的針對性打擊之後那些邪教徒全都老實了，起碼最近一段時候前哨站沒有受到襲擊。

  而且蘭斯還幹掉了一個聖女，無論飛升教派多強，也是需要時間才能恢復的。

  哪怕這些親衛隊成員都是千挑萬選，但人不是機器，高強度的訓練和任務也是會消磨精神的，該放假就得放假。

  就算他們不放，幾個教官也得休息。

  蘭斯並沒有拿出地圖給巴利斯坦，倒不是不相信他。

  這個是用來組織一場大行動的，到時候一舉掃清荒野的邪教徒。

  而在這之前需要調動軍隊，準備軍火，準備糧食，醫療物資方面也要準備……這個需要時間，而消耗的物資更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後勤搞不好那戰爭就是笑話。

  現在還是以防守為核心，不可冒進的。

  蘭斯簡單交待目前的方案，然後就坐上馬車撤回去。

  在馬車之下隊伍很快就趕回到哈姆雷特鎮上，其他人自由活動，而蘭斯則找到了格林黛兒。

  「應該是當時傷口沒有消毒……」

  房間之中蘭斯在一旁說明了一下獸窟的情況，和感染的可能性。

  而布狄卡也醒了過來，只不過看她的樣子就很不好受。

  她現在的樣子可談不上太好，身上的接連遭受這麼多重擊，部分的衣服早已被撕裂，鮮血混合碎肉粘連乾枯，甚至都有點分不清。

  「姐，俺這是怎麼了？」

  格林黛兒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檢查了一番，最後在布狄卡身上發現大片的紅斑，連綿成片的疹子。

  而且曾經受傷但被血肉重構強行癒合的部分皮膚甚至都有些潰爛，傷口和衣服粘連，看上去非常駭人。

  蘭斯看著這個也不由得皺起眉頭，一路上光顧著趕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

  「你怎麼不說？」

  「俺沒事咧……」布狄卡倒是沒有昏頭知道老大在說什麼，縮頭縮腦的不敢多言。

  「行了，有什麼事情等好了再說。」蘭斯也沒有再多說。

  「斑疹熱，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在群山之中治療過類似的疾病。」格林黛兒觀察病症，就像是確定了什麼，這才轉而看向蘭斯，「這裡交給我來處理就行了，你先去好好休息一下。」

  注意到格林黛兒打量的目光，蘭斯也不由得低頭看向自己。

  作為一個貴族領主，他現在絕對談不上什麼體面。

  他也絕對比布狄卡好不到哪裡去，身上沾滿各種亂七八糟的血污，還有和跛行者戰鬥的時候被撕裂腐蝕的衣服，更別提一條手臂的衣服都沒了。

  但是蘭斯的第一反應竟然是……

  「我這衣服三個銀幣買的！」

  聽著蘭斯發出近似哀嚎的吐槽，格林黛兒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哪怕是極力壓制，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上滑。

  她接觸過哈姆雷特的政務，每天都是大把大把的金幣撒出去，而就這樣的一個領主，竟然會心疼三個銀幣造價的衣服。

  聽著這話，一旁躺在病床上的布狄卡是有意見的。

  別擱著玩了，救一下……

  感謝【甲矽烷】100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