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女僕講述這個消息,瑪格麗特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了下來,她不是那種遇到事情只會哭天喊地卻什麼都不會的貴族小姐。
相反因為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所以她是被父親,也就是勞倫斯男爵一手帶大。
可以說從小就接觸到貴族還有軍事方面,對於目前的情況有一定的判斷能力。
如果是被蠻族抓住那基本上可以直接吃席了,因為父親和那些蠻族有著深仇大恨,基本上不可能活著回來。
但是聽到只是俘虜而非死訊,而且還是落在同樣的貴族領主手中,那瑪格麗特就明白能操作。
因為貴族之間的戰爭都是不死貴族的,死的也都是雙方手下的小兵。
通常都是互相俘虜對方,然後要一筆錢就放回去。
這貴族之間的默契甚至已經超越了帝國的體系,哪怕是敵對國家之間的貴族也同樣遵循這個,一般不會輕易撕破臉。
戰爭是貴族的遊戲,賭注就是士兵。
父親和那些騎士是執行伯爵的命令,所以這件事伯爵必須出頭,否則不能服眾。
至於接下來怎麼贖,贖金多少等等那就是上層的博弈了,和自己這個「貴族小姐」沒有半點關係。
不過她倒是對這個叫做哈姆雷特的地方有些好奇。
「你聽說過這個地方嗎?」
「外面也傳瘋了……」
女僕顯然是打聽好了才回來,那些關於哈姆雷特的傳言也被人有意傳播開來。
當聽到傳言之中哈姆雷特的美好,瑪格麗特不由得陷入沉思。
而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傳來管家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有點熟悉。
「進來吧。」
瑪格麗特開口,房門推開進來的竟然是那天為她趕車的中年人。
管家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只不過進來瞬間警告性的目光就落在了女僕身上。
仿佛在質問她為什麼要將這些事跟小姐說。
再看他急忙趕來的樣子,正好是女僕前腳來,他就後腳到,這分明就是為了阻攔女僕跟自己說什麼。
想到女僕剛才說消息已經連路邊的農民都知道,足以說明他們在瞞著自己。
瑪格麗特那獵人的雙眼注意到了這些細節,不由得質問一句。
「你竟然早就知道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難道父親都還沒死,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
「我這都是因為小姐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怕說這些讓小姐你太擔心,所以才沒說的。
關於老爺的事情伯爵大人已經派人過來說明,現在好像正在組織人手過去談判贖回大家。」
管家連忙解釋,生怕小姐誤會了什麼。
說起來絕對是冤枉呀,他對勞倫斯男爵忠心耿耿,沒說只是擔心小姐受刺激。
畢竟你比賽失誤沒拿到冠軍都能把自己關在房間這麼多天,真要告訴你這些誰知道你能不能承受?
心思單純的女僕聽到這話也才意識到什麼,剛才自己太緊張了,沒意識到還有這層原因。
那本來就沒什麼底氣的樣子顯得更加內疚。
瑪格麗特聞言也沒說什麼,只是臉上隱約可見尷尬,很明顯是聽懂他話里暗藏的意思。
但轉瞬間便又生出暴怒的情緒來,大聲質問。
「這不是你向我隱瞞這麼重要消息的理由!你忠誠的不是伯爵,而是我們勞倫斯家族!」
「是。」管家也是神情糾結,但在這個時候顯然不好刺激小姐敏感的情緒,只能挨罵。
「下去吧,我有些累了。」
瑪格麗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當兩人退下,看她那若有所思的樣子顯然沒這麼簡單。
無論是管家還是女僕都對瑪格麗特最近的表現定性為只是因為失誤沒拿到冠軍就自閉。
但是她難道就真的這麼脆弱嗎?
恐怕不見得……起碼從剛才的反應就能看出她絕對不是那種動不動就玉玉症的傢伙。
她的行為有著更深的思考……
對旁人來說嫁給阿爾文就能步入令人渴羨的貴婦生活,整日在華麗的庭院之中享受眾多僕人侍候的愜意生活,又或者是每日流連在不同的宴會之中,享用普通人一輩子都未必能嘗到的精美食物……
但是對瑪格麗特來說那就意味著自己被困在高牆大院,需要整天和那些各懷鬼胎的傢伙虛與委蛇。
只是想一想都讓她毛骨悚然,她不知道那個時候誰才是瑪格麗特,但她知道到時候瑪格麗特絕對不會是自己。
所以她非常抗拒!
喜歡玩被那些貴族小姐嫌棄的火槍,喜歡狩獵這種被看作是不淑女的遊戲,她的特立獨行一方面是從小受到父親的影響,另一方面只不過是一種無言的抗爭。
她想要告訴父親,她不是需要依附其他人才能生存的「小姐」。
她不喜歡那沒有得到自己同意就定下的婚約,更不喜歡被其他人擺弄的生活。
但是她也明白這種反抗是無力的,因為她又沒有勇氣拋開這一切,那和父親的感情既是紐帶,同樣也是枷鎖。
父親其實對自己很好,什麼事情都百依百順,萬般寵愛,甚至為了照顧她的感受,連一個後媽都沒有,可想而知給到了他能給到的一切。
他們之間的唯一矛盾也就是因為她是女的。
隨著瑪格麗特逐漸長大,勞倫斯的憂慮便越加明顯和強烈。
不是沒有女人繼承爵位的先例,甚至現在帝國便有一位著名的女公爵。
但是擺在勞倫斯眼前的問題是一旦女兒結婚,自己留給女兒的家業就有可能被奪走,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反正都要給還不如現在就給女兒換取更好的條件,所以他才找上巴斯蒂亞伯爵,這才有了婚約,沒錯,這甚至是勞倫斯主動提出來的。
對於這一切瑪格麗特她其實是明白父親這樣做是在為自己鋪路,他在考慮如何才能給自己更好的生活,甚至考慮到當他死去,自己怎麼才不會被欺負。
毫無疑問在巴斯蒂亞,除去繼承人布魯斯,那就只有阿爾文最合適。
但是這種體面不是瑪格麗特想要的,所以兩人才會產生矛盾。
貴族體系之中不乏有那種想要逃離現狀的小姐,而瑪格麗特顯然比他們更有執行力。
但是讓瑪格麗特感到絕望的在於她沒有能力脫離這種環境。
因為勞倫斯早就想到了這些,沒看見她出門都會有人跟隨嗎?
只要稍有動靜,立馬就會有騎士出動找她,甚至因為牽扯到伯爵家的臉面,那鷹群也會出動,就算她逃到帝國盡頭都會被發現。
她不是那種頭腦一熱就動手的人,對於一個獵人來說耐心很重要。
但所有的資源都在他們手上,就像是她的狩獵範圍在不斷縮小,當獵人在遇到更強大的敵人便會變成獵物。
在社會和環境的壓迫之下,瑪格麗特的反抗顯得格外無力,在興致消磨之下也有些得過且過,最後估計還是得嫁給那個什麼阿爾文,然後陷入到讓人絕望的貴婦生活之中。
但是那比賽場上出現的一幕,哪怕是瞬間也讓她產生了對現狀改變的想法。
那是什麼?
為什麼就自己能看到?
她很肯定那不是幻覺,那種強大的壓迫力幾乎要讓她瘋狂。
瑪格麗特回來之後表現出來的異樣,其實更多是窺見了那震撼一幕的思考。
這個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自己又是為什麼活著?
我應該去做什麼?
她想要找到真相,找到當初讓自己失誤的原因。這樣的思考等來了今天震撼人心的消息。
就像是潛伏的獵人終於等到了獵物的蹤跡。
阿爾文那個傢伙帶領一整個騎士團竟然都被哈姆雷特打敗俘虜,甚至連在她心目中向來戰無不勝的父親都身陷其中。
這難免讓她產生一些有趣的想法。
阿爾文果然是廢物。
還有就是原來父親並非不可戰勝。
還有聽著女僕描述之中那神奇的哈姆雷特之地越加好奇。
如果說窺見那一幕讓她萌生出對自由的渴望。
那麼今天的這個消息就讓她找到了方向。
她想要去這個叫做哈姆雷特的地方看看……
初升的太陽將光線撒落在田地那些農民的身上,他們看著那些長勢喜人的穀物,完全不在意上層貴族發生什麼動盪,那不是他們應該想的事情。
而在城堡之中,女僕端著早餐向前,卻正好遇上板著臉的管家。
「等下不要再多嘴,什麼事情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你應該清楚。」
「是。」小女僕低下頭不敢多說什麼,她終究是僕人。
管家見到她這樣才放她過去,這種不識趣的僕人,如果不是小姐的原因早就將這個傢伙換掉了。
小女僕端著早餐來到門前,叫喚了好一會都沒有聽到小姐的回應,一時間也有些奇怪,畢竟小姐往常這個時候應該醒了。
試探性推門發現甚至都沒鎖,直接就打開了,只不過隨後的一幕卻讓女僕陷入了片刻的呆滯。
因為房間一眼看完,但卻沒有小姐的蹤跡,只剩下那向著外面大開的窗戶迎著晨光。
「小姐不見了!」
…………
漆黑的獸窟之中看不到陽光,但是人類自有自己的辦法,蘭斯掏出那懷表。
這個世界倒是已經出現了鐘錶,但因為機械構造和發條質量的原因其實時間並不準確,誤差相對比較大,但是用來簡單估算時間倒是沒什麼問題。
這還是他從托特尼斯買回來的,連同這個一起還有一批鐘錶被安排在了哈姆雷特周邊。學校,廣場,還有軍隊等等地方。
時間這個概念原本是被教會或者是貴族壟斷的,對於普通人來說想要知道大概的時間,只有等到那教堂的鐘聲敲響。
而蘭斯將這些還給了他們。
因為想要發展那就必須要開民智,這只是細小到甚至沒什麼人察覺的細節,但也說明蘭斯從未停止推動。
「六個小時。」
借著篝火的餘燼看了一下時間,這個時間已經足夠大家恢復過來了。
雖然說旺財轉化成靈體之後依舊是傻愣愣的,但毫無疑問它非常忠誠的完成了守夜。
雖然沒有發生夜襲,但實際上蘭斯自己也沒睡著。
有環境的問題,但更多的就是對時局的不安。
現如今哈姆雷特看起來蒸蒸日上,但實際上只是被他高高捧起,稍有不慎就會跌落。
他不知道自己讓哈姆雷特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之中的決定是否正確,也不知道會吸引什麼東西的注意力。
但是想要發展就必須重塑哈姆雷特的名聲,告訴世界,它或許衰敗過,但現在哈姆雷特重新站了起來!
這個難度在蘭斯看來甚至要比幹掉老祖更難,破壞總要比建設簡單。
他媽的老祖!
早上起來第一句,先罵老祖。
蘭斯起身,只是稍微動靜便驚醒了阿曼達,兩者目光稍微接觸,能看得出她並沒有睡著。
不過也對,這種隨時都有可能遇襲的環境下有這種反應很正常,更別提她還是第一次隨隊,作為一個習慣當獨狼的人來說不適合很正常。
蘭斯並沒有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反而在這個時候笑著微微點頭示意,安撫阿曼達。
不得不說阿曼達還是相當受用,那醒來的一絲不安迅速消退。
蘭斯的起床就像是開關,帶著其他人也都陸續醒了過來,阿爾哈茲雷德都是冥想,好像不用睡覺,倒也看不出太大的變化,但是布狄卡明顯精力恢復過來,那勢頭非常有衝勁。
借著篝火餘燼簡單加熱了一下食物,很快大家都準備好迎接下一場戰鬥。
「豬人是用餐車將肉運到這裡,現在我們要跟隨這些痕跡找到他們肉的來源。」
一晚上的思考早就讓蘭斯計劃好了接下來行動的方案,他做事一向都喜歡準備好。
隊伍出發,陣型還是布狄卡打頭陣,蘭斯包尾,將兩個施法者保護在中間。
獸窟骯髒的環境在此時反而給他們提供了明確的線索,那車輪壓過便溺的痕跡非常明顯。
原本以為路上會受到干擾,他們都已經準備好戰鬥,但反常的在於居然沒有豬人活動。
當一路沿著痕跡深入,很快他們便察覺到了前方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