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安城快一個月,陳許都不知道家裡起了多大的風波。
先是高考成績出來之後,陳許一舉轟下657分,不出意料成了省狀元,並且領先榜眼整整三十分。
第二天,省市十多名記者紛紛趕赴安城,想要第一時間採訪狀元,隔日發稿,趁著高考的熱度挖掘挖掘話題。他們在當地宣傳系統的安排下一路到了陳許家,卻被一臉喜色的許媛告知陳許沒有在家,出門旅遊去了。
於是,一幫興沖沖的記者傻了眼。直到最後,蘇省內各大報刊相繼採訪了榜眼,採訪了探花,卻唯獨沒有採訪到省狀元。讀者們雖然有些疑惑,但也沒人會為了這個事寫信質詢。
大部分報刊的記者相繼離開,只有市里晚報的記者依然留守。
新聞是有時效性的,即便是省狀元,沒有在第一時間發出來,沒有第一時間激起熱度,那麼之後依然會被大部分人所遺忘。
市報的記者在賓館裡已經住了將近一個月,整個人都焉了,每天陳許家、學校兩頭晃。幸好學校的王校長看他可憐,之前給了他提供了一條新聞線索,陳許雖然優秀,但是更有話題性的是陳許所成立的學習小組,一本線達標率100%,一大半都是名校。
記者這一個月才沒有白費功夫,相繼走訪了學習小組的各位成員。終於另闢了一個新的角度,從旁觀者的眼中來講述省狀元的學習生活。
「他很認真,每天幫我們梳理學習框架,出題給我們做。」好人好事,這可以登報。
「他呀,整天想著整麼才能吃得好,我都被他追胖了。」嗯,改成「陳許同學時時不忘關心同學的身體,經常節約自己的口糧給條件不好的同學。」
「他整天寫武俠小說,哪裡有學習?」這什麼鬼,武俠小說,誤人子弟。畫風不符,不予刊登。
……
翌日,一篇《省狀元先進帶後進——真正的優秀不是一個人獨自花開》的文章發表在市晚報上,文章採訪了高一瑋、杜青玉、卞千秋、陸大有、沈長河、王安全、杜成松,詳細從旁觀者角度試圖還原省狀元的學習生活。
文章甫一出來,立刻激起全市熱烈反響。撰稿記者熱淚盈眶,覺得自己圓滿完成任務,終於可以返程了。
卻不料報社主編看到反響這麼熱烈,想著再接再厲,就給記者下達了死命令:「陳許一定要採訪。」
現在終於等到陳許回家,記者水汪汪的雙眼早已乾涸。
看著長期駐紮在安城,神色有些疲憊的記者,陳許非常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記者的脾氣在這一個月裡邊也早已被磨光,而且就算有脾氣,也不可能對著陳許發火:「那我們開始,速戰速決。」
記者面無表情撐著個死魚眼,按照流程很快的做了一個採訪,問問題的時候都好像在審問犯人一樣,看著問了很多,卻根本對其中的故事毫無興趣。
採訪完之後,記者招呼也不打,自己飛快奔向去了汽車站。
數日之後,一篇關於省狀元的報告文章出現在市報上。但是此時距離開學也不過七八天的功夫,人們的焦點早已轉移,這篇死氣沉沉的文章自然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親戚朋友這幾天也來了不少,陳許帶了一些粵省特產相繼送了一些,大家都是高高興興的來,高高興興的走。
近親也就算了,後來陳許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也過來混臉熟。陳許實在不想參與這樣的社交活動,沒有辦法,只有去找高一瑋躲躲。
高一瑋此時正在家裡看著《霍元甲》,哼哼哈嘿。
看著陳許過來,連忙切了一個西瓜。一人一半,兩人分別拿一個勺子挖著吃。
今日份的《霍元甲》看到結尾,陳許說:「要不明天我們去鄉下玩玩,學習小組裡的成員最後聯繫一下,以後見面機會越來越少,出發之前一起要聚餐一次。」
「那自然好。」高一瑋說,「不過杜成松已經離開安城去金陵了,他和金陵一幫朦朧詩的詩友一起去組織詩朗誦。卞千秋知道成績之後也回金陵了,只能開學到首都見了。」
「那就找王安全、杜青玉、陸大有和沈長河。陸大有和沈長河不是大河鄉的嗎?我們去找他們,去湖裡劃划船也挺好。或者摸摸蝦,抓抓魚,晚上還能吃小魚鍋貼。」
陳許和高一瑋意見達成了統一,說做就做。下午就去找了王安全,王安全此時也在家無所事事,折騰那台能收到海外信號的收音機。
三人成隊之後又去找杜青玉。
雖然陳永安一直沒有對陳許說杜青玉上了什麼學校,但是,一回來高一瑋就告訴他杜青玉去了中山大學。
到了杜琴玉家所在的巷子,三人在外面叫喚了幾聲。杜青玉這才姍姍出來,手裡還抱著個五六歲大的孩子。孩子粉粉嫩嫩的,眉心還點了個紅點,在杜青玉懷裡折騰,一直樂呵呵直笑。
「這孩子誰家的,真可愛,叫什麼名字?」陳許捏了捏小女孩的臉。
「這是我妹妹,宋青草。」杜青玉說。
陳許摸了摸口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奶糖。他揭開糖衣,將奶糖遞到小女孩嘴邊說:「乖,叫叔叔,叔叔給你糖吃。」
小女孩還沒反應過來,杜青玉卻有些惱,抬腳就要踹陳許:「再亂說話,當心揍你。」
這可是第一次見識到杜青玉的另一面。
陳許還繼續貧嘴:「前幾日,表哥跟我喝了些酒,對我說了一些胡話,第二天都不敢正面瞧我,要不要我說給你聽聽。」
「他說什麼,關我什麼事?」杜青玉臉色浮起一片紅暈,抬腳又要踹。
小女孩一看姐姐生氣,嚇了一跳。她以為陳許在欺負杜青玉,哇哇的哭了起來:「叔叔真壞,欺負姐姐。」
陳許達到目的,不再貧嘴,將奶糖進小女孩的嘴裡,又伸手摸了摸腦袋:「青草真乖!」
兩人歇戰,在一邊的高一瑋終於能插上話。
他對杜青玉說出此行的目的:「其實我們就是想邀請你,明天一起去找陸大勇跟沈長河,去湖裡劃划船、摸摸魚,也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杜青玉此次圓了名校夢,心情也好了很多。原本發愁的學費也已經有親戚資助,這兩天剛剛輕鬆下來。
她應聲答應了下來:「可以,不過我媽去走親戚了,我得把我妹妹帶上。」
三人自然沒什麼意見,於是四人小分隊成立。
第二天一大早,雞鳴剛過,天色已經通亮。四人,嗯,還有宋青草,約好了在農貿市場集合,搭乘順路的拖拉機去了大河鄉。
幾經詢問,可算是找到了陸大友和沈長河。兩個人正在河裡上地籠,看到幾個同學也是十分欣喜。
「你們怎麼來了。」陸大有在河裡洗了洗手。
「馬上都要開學了,過來看看你們什麼時候走。約個時間,最後聚個餐。」
「你們來的正巧,剛剛弄了這麼多魚,等下有的吃了。」沈長河拎著個小桶走了過來。
幾人湊近小桶一看,十多條草魚在水裡面不斷甩著尾巴,水花濺到桶壁,又再次順流回水中。
陳許順著地籠看過去,遠處的淮河在這裡形成了無數支流,支流幾經周轉,又再次匯入洪湖之中。
「大有,找地方帶我們去釣龍蝦吧。」
「行,今天我的活也做完了,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之後,沈長河先把一桶小魚送回去。陸大有帶著陳許眾人去抓了幾隻癩蛤蟆,癩蛤蟆有毒,陸大有遠遠地用網兜罩住。然後他撈至半空,再猛然往地上砸去。如是三番,等到癩蛤蟆死的不能再死的時候,從腿部開始剝皮,用繩子一系,吊龍蝦的工具就有了。
杜青玉沒看過這場面,覺得噁心,又連忙把宋青草的雙眼捂住。
等到陸大有完全弄完才放開手。
這個時候,沈長河也回來了。幾人一人拎著一隻死蛤蟆,在河流四處尋找龍蝦。
宋青草一直想亂跑去玩水,掙扎有力,杜青玉險些控制不住。
陳許便上手幫忙,一路攥著宋青草的左手腕,任由她另外三肢張牙舞爪。
龍蝦不像魚,典型的沒腦子,死蛤蟆往它們頭上砸,他們都能興高采烈吃起來。除了幾隻龍蝦可能被砸昏了頭,縮回河中,其他的一砸一個準。
其他人也大抵如此,幾人合力,不到一個小時,便釣了一大桶。
中午在陸大有家開灶,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陸爸陸媽熱情招待,將早上捕的魚全都燒了,鍋邊又用麵糊塗上一圈,形成脆脆的薄餅,這就是當地名吃「小魚鍋貼」。
之後就是龍蝦,沒有香料,也沒有火鍋底料,只放了些姜蒜做了「清水龍蝦」。
陸爸又取出一瓶捨不得喝的洋河招待同學,陳許連忙阻止:「叔,我們下午還想下湖劃划船,可不能喝酒。」
「對對。」陸爸沒有強勸,「那不能喝。」
一頓酒足飯飽,留下一桌子魚刺和龍蝦殼。宋青草都撐的沒有力氣亂動,一直讓姐姐幫他剝所剩無幾的龍蝦。
等到下午,陽光漸漸傾斜,溫度降了不少。
陸大有邊帶著幾人上船,長蒿做功,船離岸邊越來越遠。
遠處的白濤里,隱約可見巨大的帆船緩緩移動,天空中又有幾隻落單的鳥飛過。視線里飛鳥和帆船有時靠近,但最後還是不免漸行漸遠,最後形成黑點,混在一起,再也無法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