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哥叫陳永安,花了一周時間終於辦完手續。托陳許近期一直在王校長那裡頻繁露臉的福,順利調入一班。平日裡就和陳許一起住,陳許在床邊墊了幾塊木板,硬生生將一個單人床變成了雙人大床。即便這樣,由於陳永安身形高大,床的長度不夠,他睡起覺來也只能蜷曲著睡。
之後,高一瑋的表妹卞千秋也順利入學一班,十人已經全部到齊,學習小組順利開張。
陸大有、沈長河數學較好,但是語文、英語不行,倒是和杜成松非常的互補,陳許便讓他們三人分到一桌。基於同樣的考慮,卞千秋、陳永安、王安全一桌,杜青玉、高一瑋一桌。
至於陳許和徐廣峰,暫時獨立一桌,主要還是因為複習課目差異較大,並不互通,勉強排在一起只會降低效率。
當然,每桌如果遇到不懂得問題還是會來問陳許。
而對於小組成員來說,每天最重要的其實是陳許雷打不動的各科框架梳理和擬出的模擬題。在這個連出題人都在摸索前進的時代,一套學科系統框架的重要性無需再強調。
陳許還給自己準備了一塊小黑板,人一多起來,一對一的輔導便不太現實,有時候便需要集中講解。
數學方面,陳許上來就講函數這個最大坑。首先從基本性質講起,涉及大量的圖表,穿插著例題,讓一幫人仿佛發現了新世界,不斷抬頭低頭,邊看黑板邊做筆記。
英語方面,陳許沒有太多的英語文章讓他們訓練,只好使用語法配例句的方式讓他們死記硬背那些長難句,還有陳許親自整理的重點詞彙,這是現階段提升英語分數最有效的方法。當然還有作文模板,但是陳許準備留作最後衝刺的時候再說。現階段最重要的還是提升詞彙量和閱讀能力。
物理、生物之類大體類似,離不開框架和題海兩個關鍵詞。
政zhi其實是最簡單的一塊,只要將重要的政策條例背一背,到時候把試卷填滿就好了。拉分不多。
各科框架和例題的手稿由一個人專門負責油印,每日輪換。這樣其他人的時間便得以節約下來,即便是手抄習慣了的杜成松、徐廣峰也能感受到自身效率的明顯提升,食髓知味,再也不提手抄這回事。
這就是經濟學中偉大的「分工」!
陳許一邊把控學習小組的學習進度,一邊繼續進行他的文抄大業。白天加晚上,以每天五千字的速度向前推進,此時是第四回「幽靈移形幻迷蹤三才妙步生彀紋」,陳許正寫到「窮儒」公羊羽「三才步」戲耍蕭玉翎。
「……大袖一揮,如秋風中一片落葉,冉冉飄過少女頭頂,落到她面前,信手一拂。無儔勁氣逼得她喘不過氣來,踉蹌後退,掉頭再跑。哪知儒生又在前面。少女一頓腳,施展幽靈移形術,倏忽變幻,眨眼間連換了六個方位,讓人眼花繚亂。儒生卻不慌不忙,左三步,右三步,悠悠閒閒,不改瀟灑儀態,但就在他步履之間,似乎有一個籠子,無論少女如何變化,都無法越雷池半步。每每以為脫身時,那儒生就到了前方,揮手將她擋回「籠子」里……」
於是,眾人在學習之餘,又多了一項娛樂活動,那就是追更陳許的武俠小說。
徐廣峰還有一些老師的自覺性,一開始擔心會影響陳許的學習,後來發現完全多慮,便開始花式催更:「晚上寫不如白天寫,白天寫不如早上寫。你現在學校里想去就去,不如來圖書館這裡多寫兩章。」
最激動的要數高一瑋,這裡面的人就屬他和陳許最熟絡,性格也最跳脫。他成天嘴裡念叨著:「我『黑水』一脈向來以德服人……」
十人小組開始艱難的磨合,但是除了陳許之外,其他人之間的交流並不多。陳許一心想解決這些問題,他並不希望高考之後,學習小組裡的人便各自飛去,二是希望他們能成為朋友,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都能夠相扶相持。
陳許一直不知道該如何破局,打破這一僵局的是杜成松。
一天晚上,杜成松抱來了整整一箱子書籍。陳許翻了翻,什麼《第二次握手》、《朦朧詩選》、《被愛情遺忘的角落》……諸如此類。
「大家近來學習也太辛苦,不如放鬆一下,今晚組一個詩會,大家朗讀自己最喜歡的詩?」陳許腦子一轉,提議道。
這個提議獲得了學習小組全票通過,甚至連徐廣峰都放下了手中的《經濟研究》。
陳許索性讓大家把桌子都拼起來,高一瑋取出自己所剩不多的瓜子,在每個人面前放上一小堆,杜青玉和卞千秋又將每個人面前的茶杯續上熱水。
徐廣峰說:「作為在座年紀最大的,我先來開一個頭,我來朗誦一首陪伴我有十年的詩——食指的《相信未來》。」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台,當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露水,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我依然固執地用凝霜的枯藤,在淒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陳許跟著默念自己最喜歡的一段:「我要用手指那湧向天邊的排浪,我要用手掌那托起太陽的大海……」
徐廣峰感情飽滿地朗誦完畢,眾人猛烈鼓掌,不把手拍紅誓不罷休。
緊接著就是杜成松,他帶來了北島的《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這裡面陳許最不熟悉的是高一瑋的表妹——卞千秋,她帶來舒婷的《致橡樹》,平日裡猶豫閃躲的目光此刻卻變得堅定,讓陳許又對她有了新的認識。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痴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高一瑋太雞賊了,他不懂朦朧詩,直接唱了一首《我為祖國獻石油》矇混過關:「錦繡河山美如畫,祖國建設跨駿馬,我當個石油工人多榮耀……」
這給同樣是「詩盲」的沈長河開拓了思路,來了一段樣板戲《紅燈記》經典唱段《渾身是膽雄赳赳》:「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鳩山設宴和我交『朋友』,千杯萬盞會應酬。時令不好,風雪來的驟。媽要把冷暖,時刻記心頭……」
之後杜青玉帶來了《雨巷》,王安全帶來《一棵開花的樹》,大堂哥陳永安和陸大有又各自帶來了一段樣板戲。
最後只剩下陳許,眾人將目光投射過來。
陳許笑了笑,說:「我就朗誦一首我最喜歡的,但是年代有些久遠了。」
「假如我是一隻鳥,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後我死了,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裡面。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