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心力琉璃
搜集淨土之寶以感應淨土中的各種神異之地，獲取高階寶物一事，也有限制。
每打開一道禁制屏障，那麼往後就需要收集到比上一次數量更多的淨土之寶，才能得到前往下一道禁制屏障的指引。
打開的禁制屏障數量越多，那麼後續需要的淨土之寶也就越多。
每次進入淨土的機會，可以在裡面待一天時間，而淨土廣袤，淨土之寶並非是遍地都是俯身可拾的東西。
所以這一天時間內，運氣好些的弟子，基本也就只能打開三兩道禁制，而後便湊不齊打開下一道禁制的淨土之寶了。
因此，玄都觀雖然給了弟子們接觸高階寶物的機會，但也談不上是讓弟子來進貨的。
當周清第二次根據冥冥中的指引來到一處禁制屏障前時，已經是夜晚。
這裡是一個小水塘，如上次的那個山洞一樣，被各種符號線條給封印住了，看不清水中的景象。
不過這裡倒是沒有淨土靈獸的存在，那隻老龜也不在周清這裡。
它把自己收集到的淨土之寶交給周清後，就又火急火燎的上路，去為周清尋找淨土之寶去了。
只能說遇到這隻老龜，真是周清運氣好。
周清也和老龜聊過，問它還認不認識和它一樣的，有特殊需求從而可以合作的淨土靈獸。
可惜，老龜這樣的特殊情況，很罕見，它也不知道第二個。
將比上一次數量更多的淨土之寶全部丟進小水塘上，寶物化開，各種符號也隱去了。
然後周清一眼就看見了塘底存在的事物，那是一滴血紅色的水珠，與其周圍的塘水涇渭分明，獨立存在於塘底，沒有散開。
周清將此寶取上來，仔細探測後喃喃自語。
「福地之血……」
他認出了這種寶物，是一種只會在洞天福地內孕育誕生的東西，名為福地之血。
此物並非真的是福地流淌出的鮮血，而是福地內部的本源力量凝化而成，蘊含著福地的力量。
其作用也不是給生靈煉化的，而是給山川自然「吃」的。
將福地之血置放於一處環境沒有淨土好的區域後，福地之血中的力量就會分化擴散，融入那片區域。
然後那片區域就會出現種種神奇的正面變化，如天地能量的濃度提升，孕育各種寶物的可能性增加。
同時，福地之血落地的那個位置，也會形成一口血泉，血泉中的泉水有著種種神奇的作用。
可加速真血武者的修煉，把什麼寶物放進血泉，可保其恆久不失效，常年浸泡血泉可提升武道天賦，如果從小開始浸泡血泉，更是妙用無窮。
簡而言之，就是讓融合了福地之血的區域更適合修煉。
哪怕是地境高手，也能對其有所助益。
事實上，黃泉徹地、碧落通天境的高手在洞天福地中修行，本就是一直都受到加持的。
如徹地武者日常修煉時，若是在一處貧瘠荒野借「地」修行，那與在洞天福地中借「地」修行，當然不是同一個概念。
洞天福地的對天境、地境修行者的幫助，或許是一次就有巨大收穫，但卻是細水長流，只要還在洞天福地一日，這種福澤就會一直存在。
以天境、地境高手的壽元來說，這種福澤日積月累之下，很恐怖了。
周清收好福地之血，此物不太能根據常規品級來劃分其品質，但毫無疑問是一件重寶。
放在崑崙山上，也是有用的。
崑崙山的環境，自然是比不上淨土這裡的，這裡畢竟是玄法山的核心區域之一。
而如果拿去外面售賣，福地之血更是會受盡追捧，那些並非出自大派世家的地境高手都會出手，以求這樣的一件寶物來提升自身道場環境，在自己平日修煉時帶來些許助益。
到了那個層次，只要能對自己修行有幫助的東西，絕對是為人渴望的。
且福地之血可不是只讓自己一人受益，使用之後，可以福澤那片區域綿延時光。
對集體來說，這件寶物比十地心乳貴重。
如此收穫，讓周清的心情很不錯。
離開這處小水塘，周清繼續行走於淨土中，心力擴散，將一定範圍內的所有事物盡收眼底。
有的時候他發現了一些東西，但也不會去取的。
比如一些對皮肉觀想境有益的寶物，他基本上都無視了。
倒不是膨脹了，不把錢當錢，而是以他現在的身份進入淨土後，如果還什麼都要，那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
在周清行走時，位於他極遠處，近乎在他心力感知邊緣範圍的一條橫貫於大地上的山脈中，一位盤坐於青石之上，承接星輝的老道人兀的睜開了眼，看向他這個方向。
「心力？」
老道人身上有著枯葉與塵土，不知道在這裡盤坐了多久，看起來都要和這裡的環境融為一體了。
而他竟感知到了周清的心力痕跡！
就如同以精神力感知四方會被其他修行者發覺一樣，心力擴散開來，自然也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但問題就在於，心力比之精神等感知手段要更加隱秘，於世上眾生而言，這是一種介乎於存在與不存在，近乎難以觸摸的力量。
很多時候哪怕出現在世人眼前，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發覺，就如周清當初在天門關上運用心箭術一樣，那時候就基本沒有人發現其中隱秘。
非是修為境界遠超周清，或是同樣修出了心力者，皆不可能察覺到心力的痕跡。
這個老道人如今有所察覺，顯然是極其不凡。
老道人心念一動，一股細微的波動散發而出。
「嗯？」
極遠處的周清突然看向了老道人這個方向，眼中有驚訝之色閃過。
他竟感知到了心力的波動，是淨土中存在著相關寶物嗎？
周清來了興趣，直奔那個方向而去，他的速度很快，不久後就看見了那道猶如天蛇一般蜿蜒的山脈，而他感知到的心力波動，就在蜿蜒山脈的一處彎曲之地。
他登上山峰，然後就在一處林間看見了那個坐於石上的老道人。
夜黑風高，如果是凡人在山林間乍一看見這樣一個老道，那恐怕得以為自己活見鬼了。
但周清知道自己沒見鬼，可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老道也的確詭異。
在周清肉眼看見他之前，其感知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仿佛這裡不存在這個人一樣。
來都來了，周清並沒有離開，腳步一頓後就直接走向了老道，行禮道：
「弟子周清，見過前輩。」
這裡是玄法淨土，在這裡存在的人，就算不是玄都觀的師長，也是和玄都觀關係無比密切的。
雖然遇見這個老道有些突然，但周清心中很淡定。
「周清……」
老道看著周清，一雙眼睛古井無波，但又非常純淨。
「你是哪家弟子？」
「弟子出自水月峰，現為第一真傳，得宗門恩賜，現在崑崙山修行。」
「原來是水月那一脈的弟子。」
老道又說道：「貧道恆心，靜虛山山主。」
周清聞言，肅然起敬。
他沒有聽過恆心的名號，但他知道靜虛山。
此乃是十二位二代祖師中的靜虛祖師之道統，靜虛祖師一生無子，其弟子傳承了他的道統，一直發展到了今天。
毫無疑問，靜虛山就是師徒一脈的領頭羊之一。
世家一脈，是圍繞著十二祖師中某幾位祖師的血脈後裔為中心的，師徒一脈也是如此。
水月峰也是師徒一脈的一部分，也是圍繞著靜虛山的，但隨著水月峰主的突破，水月峰的地位自然是大大的提高了。
無論是世家一脈還是師徒一脈，碧落通天境的高手，都是最巔峰的那一列了，是真正的決策者。
以前在很多時候還要聽靜虛山等峰頭之令的水月峰，現在已經稱得上尊榮二字。
當然，再是尊榮，那肯定也沒脫離師徒一脈的。
而這位恆心道人既然是靜虛山主，那麼就必定是天境的高人。
玄都觀副觀主，各大二代祖師世家的家主，以及二代祖師一脈的傳承山峰的山主，都必須是天境高手才能擔任。
「見過靜虛山主。」
「無需多禮。」
靜虛山主恆心看著周清，問道：
「你修出了心力？」
周清微怔，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是這位引自己過來的。
「僥倖掌握了心力。」
聯想到自己在遠處感知到的心力波動，周清猜測這位恆心道人，恐怕也修出了心力。
這並不奇怪，雖然當今心力傳承零落，但自心聖以後，也有不少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修出了心力。
只是困於傳承斷絕之境，絕大多數人都很難進步罷了。
時光悠悠，無量眾生，其中總會出現一些特例的，從周清修出心力後，玄都觀一些人的反應就能看出，這樣的事情肯定發生過，有過記載。
將空間無限延伸，將時間無限拉長，那天底下就沒有絕對之事。
恆心道人微微點頭，又說道：
「自你修出心力起，過去多久時間了？」
「一年多了。」
他真正接觸心力，得追溯到從敖玄薇那裡接觸到心眼秘術時，那時憑藉著【放置欄】強行修成心眼秘術後，心的力量就已經在他體內蘊藏流轉了。
「一年多？」
恆心道人語氣有了皮膚，盯著周清。
「你之心力，頗為渾厚，極為凝練，竟只入門一年多的時間？」
恆心道人似是有些不信。
「不敢欺瞞山主。」
周清答道：「我本身也是於一年多前才開始修煉的，踏入道途數月後偶然修出了心力。」
恆心道人聞言，屈指一彈，一道流光划過，衝出了淨土，大約三十秒鐘之後，又是一道流光降臨在這裡，被恆心道人捕捉，納於體內。
一個呼吸過後，恆心道人再次看向周清，點了點頭。
「原來水月已經晉升碧落境，貧道居於淨土中六十載，對外情況倒是少了幾分了解，待你離開淨土後，記得代我向水月道一聲恭喜。」
「弟子一定將前輩的祝賀帶到。」
周清說著，心中暗想恆心道人剛才恐怕是和外面溝通了一下，了解了他的情況。
不過這位恆心道人在淨土中待了六十年都沒有出去過，是真憋得住啊。
「與水月晉升碧落境相比，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玄都觀竟然出了你這樣的天驕。」
雖然嘴上說著沒有想到的話，但恆心的面色相當平靜，無波無瀾。
「短短時間，你便將心力修行到這一地步，實乃曠世奇才，當初我從修出心力後花了整整十年時間，心力修為才與此時的你相差無幾。」
恆心道人說道：「可僅僅也是修為相當，若論心力之精純凝練，我遠不如伱。」
周清心一動，這位恆心道人果然也修出了心力。
而恆心道人的心力不如周清的精純凝練，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周清修煉過大夢心經，哪怕此時，失去了大夢心經，四大心夢也在輪轉，不停的淬鍊著他的心力。
大夢心經何等功法，通過它修出的心力當然不可能是純天然無加工的那些心力能比的。
從周清一個月的修行成果，就能抵得上恆心道人曾經的十年之功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一些東西了。
有傳承和沒傳承的差距很大。
但有些時候，頂尖傳承和普通傳承之間的差距，甚至更大。
「弟子也是偶有所得。」
恆心道人面色不變，又說道：
「你可知我是如何修出心力的？」
「不知。」
「那時我是真血二煉之境，遠赴無序之境，但遭遇橫禍，被無序之境內的一方邪派所擒，以各種殘酷手段折磨於我整整一年時間。」
恆心道人平靜說道：「在那一年的第一個月，我修出了心力。」
周清心中微凜，沒有想到恆心道人還有這樣的經歷。
但自身遭遇了一些重大變故，情感、心境極端波動之下，確實是誕生心力可能性比較高的途徑，歷來都不缺乏這樣的人。
「一年後，我逃離了那方邪派，但魂魄受損，記憶出了問題，忘記了本我，於無序之境中漂泊流浪整整五年時間，做過乞兒，當過奴隸，亦數十次身陷險境，歷經生死危機。」
一位真血二煉的高手做過乞兒，當過奴隸，乍一聽，周清只覺有些難以置信。
但看著恆心道人的眼神，周清便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一個記憶缺損，失去本我的人在無序之境那樣的地方，本身就不可能過上什麼好日子。
無序之境，是整個天下最混亂，最陰暗，最污濁，最沒有規矩的地方。
各族的凶人，惡人，狠人，如果在族群內混不下去了，多數都會選擇去無序之境。
失去記憶的真血二煉在那裡，實在算不得什麼。
「第七年，我被南晉的強人帶離了無序之境，帶去了南晉，後又去了葬古沙漠，為他們探索一座古蹟，歷盡艱辛，我於第四年恢復了記憶。」
恆心道人繼續講述道：「也就是我恢復記憶後，心力修為方與此時的你相差無幾。」
周清默然無語。
他本來以為恆心道人是修出心力後，慢慢的由心力自然增長十年時間，方和他差不多。
沒有想到恆心道人是在這樣經歷的十年內，心力修為才提升到了他現在這個水平。
修出心力後，如果沒有修煉傳承，只是通過重複簡單的消耗心力、恢復心力這一流程，或者是讓心力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自然增長，那心力的提升是極慢極慢的，甚至慢到短時間內難以察覺有所提升的程度。
並且這樣的提升，是有瓶頸，有極限的，到了一定地步後，就難以為繼了。
但像恆心道人這樣，遭逢大變，漂泊零落整整十年時間，才一朝恢復記憶，明悟本我的話，那麼心力的增長相對來說就會比較快。
雖然不是每個有類似經歷的人都能較快提升，但這樣的方式較快增長心力的概率確實不小，恆心道人顯然就是其中的典範。
心力的修行，和心靈是強相關的。
不過恆心道人十年漂泊，才有自己一月之功的成果……
這一點，讓周清更加深刻的認識到了大夢心經的強悍。
嗯，他的天賦肯定也很好。
「記憶恢復後，我回到了玄都觀。」
恆心道人一直都很平靜，說起這些時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根本影響不到他。
「我的父母只是凡人，因我的失蹤而神思衰竭，待我回來時已經死去。」
「我的未婚妻在我十年前離開時，是一位顯聖修士，十年時間，她已經晉升陰神境，但卻因為尋找我的蹤跡，而隕落在外。」
「我的朋友們指責我，因為當初他們都曾勸我不要前往無序之境，是我一意孤行，才釀成了十年間的所有慘劇。」
「我開始沉浸於心，於這條道路上追索，但卻不被理解，因為這是一條斷絕的道路。」
「六十年前，我進入了淨土，以腳步丈量淨土，而後坐於此石上，一步未動，終日思量人生之真諦，修行之意義。」
「我在這裡明白了一切皆空，一切皆要歸於虛無。」
「……」
周清默默聽著，一直未語。
這位恆心道人……什麼主角命格。
「你可知，在二十年前，我便察覺到我之心靈似發生了一場蛻變。」
「諸般種種，不沾我心，但過去之一切，又永遠凝滯於我心間。」
「我思及過去，仍會懊悔憤怒，但這諸般情緒，再也不是我心中之裂痕。」
琉璃。
周清心中浮現出兩字。
這位恆心道人，極有可能是在一連串的人生大變後，又於淨土中枯坐四十載，從而邁入了心力第二層次，琉璃。
「可自二十年前的那場蛻變後，直至今日，我感覺自身心靈一直如舊，沒有任何變化。」
看著恆心道人一直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周清大概明白這位靜虛山主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