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紀少龍太熟悉不過了。
一直到今天為止,他有的時候做夢,還會夢到這張臉。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一直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而且曾幾何時,紀少龍在清明的時候,都給他燒過紙錢,沒想到,他如同奇蹟般一樣,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可能!
這是紀少龍當時腦子裡想到的三個字。
他突然就站了起來,走到了那個人的前面。
那個服務員,也看到了紀少龍,眼神中的驚訝和慌張,一閃而過,僅僅是這麼一個細微的表情,紀少龍已經能確定了,眼前的他,不是長得神似的人,就是他,一定就是他。
「是你?你還活著?」
紀少龍問道。
那個人還沒回答。
趙鴻翔扒拉了紀少龍一下,吼道:「你誰啊你,有你什麼事?給我滾一邊去!」
看到這一幕,小鬍子似乎覺得味道有些不對了,他馬上站了起來,走到了趙鴻翔的面前,對著他說道:「趙會長,這也是譚主任的客人。」
「我管你什麼客人,這裡是江陽商會,我是會長,我說了算,識相的,給我滾一邊去,別找不自在。」
「趙會長……」
小鬍子還想說些什麼。
趙鴻翔指著小鬍子喊道:「我說的話,你是聽不見還是怎麼著,給我滾一邊去!」
被趙鴻翔吼了之後,小鬍子不敢說什麼了,乖乖走到了一邊,離開的時候,還看了紀少龍一眼,那眼神,大概就是勸他不要多管閒事。
「很早之前,我就對你說過,這個世界很現實,你什麼都沒有,那你就只能任人宰割,沒有一點辦法,我想做人上人,有錯嗎?」
那個服務員,突然看著紀少龍說道。
紀少龍的眼眶突然就濕潤了,曾經發生的種種,又歷歷在目了。
「莊嚴,你還活著,真的太好了!」
他一把把眼前的服務員,摟進了懷裡,那一刻對他來說,其他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這個人,還活著。
他是誰?
他是莊嚴。
那個曾經已經死掉的莊嚴。
紀少龍是親眼看著莊嚴死掉的,白狐將一根銀鏈子塞進了莊嚴的手裡,然后庄嚴的手,耷拉了一下,已經沒了呼吸。
那一幕,一直到今天,都過去快十年了,他依舊清晰得記得。
他怎麼可能會想到,明明已經死掉的人,現在又死而復生了,還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他跟莊嚴是髮小,關係並不好,一起讀高中,一起上大學,在莊嚴的眼裡,他永遠是不甘示弱的,永遠都想比紀少龍做得好。
高中的時候,他不如紀少龍,可是他一樣也考進了遠京大學。
到了大學,他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起來,可是永遠還是比不上紀少龍,在陳吉昌教授的眼裡,似乎只有紀少龍,他莊嚴什麼都不是。
畢業之後,莊嚴回到老家芙蓉鎮,開了造紙廠,紀少龍卻因為姐姐的病,被拖累得永無翻身之地,可是紀少龍偏偏就跟他心儀的女人林芷晴結婚了。
之後在秘書的競選上。
莊嚴信心滿滿,可是最後的結果呢,紀少龍做了丁世海的秘書,他又落了紀少龍一截。
好像不管他做什麼,永遠都追不上紀少龍一樣。
現在想想,莊嚴的一生,其實挺悲劇的。
有那麼一刻,紀少龍認為莊嚴也算是幸福的,至少在他臨死的時候,白狐是深愛他的,直到最後海軍強的出現,紀少龍才知道,白狐跟莊嚴的那段感情,根本也不是真實的,只不過是當初白狐要離開金老的身邊,來保護自己,使用的手段而已。
也就是說,白狐利用了莊嚴的感情而已。
這樣的一個人,紀少龍為什麼會想他,惦記他,懷念他?
因為莊嚴對自己再壞,他們在讀書的時候,也是有感情的。
還記得讀高中的時候,紀少龍被一幫小混混堵在弄堂裡面敲詐,那個時候的紀少龍,哪裡能交得出所謂的保護費來,只能等著被挨揍了,是莊嚴給他交了保護費,雖然莊嚴最後還是奚落了他,但是小混混那邊,再也沒來找過麻煩。
讀大學在一個宿舍的時候。
有兩個嶺南省的舍友,看到紀少龍吃一點葷腥都沒有,嘲笑紀少龍說永安省的人,都是窮鬼。
當天晚上,莊嚴就把紀少龍叫到了一個角落裡,塞給他一張飯卡,說是自己撿到的,讓紀少龍拿去吃飯,別丟永安人的臉。
紀少龍得知是撿來的飯卡,便交給了學校保安處,那個時候才知道,哪裡是撿來的飯卡,那就是莊嚴自己的飯卡,裡面還有幾百塊錢,是莊嚴自己的生活費。
莊嚴永遠都在欺負紀少龍,可是在他的眼裡,只有他能欺負,其他人,都沒有資格,那些點點滴滴,換做正常的人回憶起來,都只能想到莊嚴的壞,可是紀少龍總能從這些被欺負的「事實」中,找到一些溫暖的東西。
誰還沒有一個經常欺負你的髮小。
有些東西,你跌跌撞撞走了一圈之後才發現,即便是流血流眼淚,也是你青春中最美好的一部分之一,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你的青春嘗到了酸甜苦辣,那才是完整的。
當年莊嚴的死,有些突然。
如果能夠重新來過,紀少龍會想,當初如果不用那麼苛刻的話,或許莊嚴也就不會走上最壞的那條路了。
帶著傷痕的青春,也一樣是青春。
而莊嚴,就是他青春裡面的一道傷痕,即便過去很多很多年了,依然睹物思人,看得分明,想得清晰。
「小子,我再說一遍,給我滾開,要不然的話,我連你一起揍,你信不信?」
趙鴻翔看到紀少龍根本不搭理他,已經有些生氣了。
鬆開了莊嚴,紀少龍轉身過來,看著趙鴻翔,淡淡說道:「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要不然的話,我保證你哭都哭不出來。」
相當霸氣的一句話。
趙鴻翔愣了一下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樣。
「你說什麼?讓我哭都哭不出來?你他娘的,在我面前裝什麼大尾巴狼啊?來啊,我就站在這裡,你動我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