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海渡口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九點了。
這是紀少龍第一次來到這裡。
這裡給人的感覺，就是工廠很多，但是大多數的工廠，在晚上已經不開工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可能也是因為化工廠太多的緣故。
這些化工廠中，有橡膠廠，樹脂廠，油漆廠，應有盡有，最早的時候，揚子江市政府，也就是利用這種方式，讓揚子江市的經濟迅速提高，後來，在第三產業發展起來之後，這些不符合標準的化工廠，開始相繼被關停，在這一點上，市委書記錢伯濤做得很好。
他的力度和舉措很大，接手的時候，揚子江市的空氣和水質，都是全省最差的，他上任之後，就在這方面下了大功夫，對老百姓來說，綠水藍天，都是錢伯濤給的。
鄉鎮的衛生所，大半夜的，也不會開門。
但是，還是有人值班的。
三人在門口停了下來。
也是剛剛下車，一個門衛大爺，就湊了過來，好奇地看著三個人，說道：「晚上沒有醫生，你們要是有什麼病，就去附近的大醫院，這裡不行。」
紀少龍早就準備好了。
從車裡掏出了一包華子，塞給了那個老人。
老人一個看門的，平時哪裡會抽這麼好的煙，一看到有人遞東西，就笑了，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把煙接了過來，塞進了口袋，熱情地問道：「你們有什麼事情啊？」
紀少龍把大爺拉到了一邊，四處看了看，很警覺地問道：「大爺在這裡工作幾年了啊？」
大爺似乎沒反應過來，如實說道：「我呀，好幾年咯，沒具體算過，但是七八年總有了，老員工了，這棟大樓沒建之前，我就在這。」
海渡口鎮衛生院大概是六七年前開始翻新的，那麼的確是很長時間了。
紀少龍一聽，又掏出了一包煙，塞給了那個大爺，這回，大爺不敢收了，總覺得眼前的這個小伙子有什麼問題，攔住了他，說道：「一包煙，我當你孝敬我這個老人了，可是你又掏煙，就有問題了，我一把老骨頭，別害我。」
「大爺，你想多了，我不進去，也沒什麼事情，就是跟你打聽一件事，一個人。」
「你確定只有一件事一個人？」
「我確定，我要是多問一樣，我就是狗，行不？」
紀少龍的表情，一下子把大爺逗笑了。
他接過了煙，這回直接打開了，抽出了一根，遞給了紀少龍，紀少龍接了下來，親自用打火機幫大爺點著了。
大爺抽了一口，似乎很舒服，吐了一個煙圈，說道：「你問吧，能說的我說，不能說我就不說了。」
紀少龍說道：「大爺，我今天來呢，是想打聽一下，半年前，在海渡口鎮衛生所，是不是發生過大規模的皮膚病感染情況？」
這個問題，也是剛剛問出口，大爺的臉色就變了。
他把手裡拆過的那包煙，又塞在了紀少龍的手裡，手裡點著的那根煙，都直接扔掉了，馬上回頭就走了，走了幾步，想起了什麼，又回頭，把口袋的那包煙，又塞給了紀少龍。
紀少龍一看，就知道情況不對了，連忙追了上去，對著大爺說道：「大爺，我就是打聽一下，你幹嘛這麼大的反應。」
大爺本不想理睬紀少龍，被他死纏爛打著，很嚴肅地看著紀少龍，說道：「別的事情都行，這件事不行，我老頭子雖然老了，可是我還想多活兩年呢，這件事，我不知道，你別問我。」
越是這麼說，越是有問題。
紀少龍知道，此時不能放棄，要不然前功盡棄了。
他拽住了大爺的衣服，說道：「大爺，我也不瞞你說，我媽就是得了這個皮膚病，死了，到現在為止，我還沒領到屍體，咱們將心比心，這件事，要換做是你，是不是也要搞清楚？」
紀少龍很清楚，跟這樣的大爺說自己是官員，一點用都沒有，反倒，讓他體會到自己的可憐，反倒是有希望的。
大爺猶豫了，也站定了，不走了。
伸手，把紀少龍手裡的那包煙，又接了過去，點著了一根，說道：「小伙子，這件事呢，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也別去鬧了，聽大爺一句勸，民不與官斗，別到時候自己也葬送了性命！」
「大爺，我也不是想報仇，我就是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要不然的話，作為兒子，我虧心，我連母親的死是什麼，都不知道。」
說這些話的時候，紀少龍的眼淚掉了下來。
不是演戲。
他是真的想到了母親的死。
那個時候，母親出了車禍，他還那么小，被姐姐抱著，哭得沒個人形，那一幕，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油然眼前，一般人，還真體會不到。
看到紀少龍的這個樣子，大爺又有些於心不忍了，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想知道什麼，再問一次，我能告訴你多少，就說多少，但是千萬記住，別害了自己。」
三人，跟著大爺，來到了衛生所院子裡的一個石桌坐了下來。
圍城了一圈，聽著大爺說關於半年前的事情。
那是傍晚的時候，大爺剛剛來醫院，因為他是夜班，也是剛剛接班沒多久，一輛私家車，就停在了醫院的門口，從裡面抱下來一個中年的女人，大概四五十歲的年紀，大爺還以為出了什麼緊急的情況，連忙出去幫忙，一看才知道，那個女人的臉上，都是紅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的，看起來很噁心。
大爺在衛生院看門，其實什麼情況，也都遇到過了。
這種情況，其實他當時也認為不太嚴重，幫著那個年輕人指路，送到了病房裡。
當時，衛生院的院長潘巍還沒下班，也就過去看了，當時，誰也沒想到，後來發生的事情，會那麼嚴重。
那算是衛生院接手的第一例。
上了一個夜班，沒什麼情況發生，可的第二天他來接班的時候，白班的老王就告訴他，衛生院裡，突然出現了不少皮膚病的患者，都住院了，今天晚上，會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