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校的報導時間,是十二月初。
而今天是11月28號,距離黨校報導的時間,還有兩三天的樣子。
這幾天,紀少龍帶著林芷晴,拍了一套婚紗照。
幾年前他們結婚的時候,一切從簡,為了抓緊時間結婚,自然也沒有拍什麼婚紗照。
看著在相機的前面,林芷晴幸福的樣子,那種感覺,相當微妙,曾經的一切,說好不去提的,可是忍不住又浮現眼前。
今天,紀少龍原本是打算在家裡窩上一天不出門的,畢竟蘇省的冬天,讓他這個在南方住習慣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十一月底的溫度,已經比得上霞光縣最冷的時候了。
手機上,突然來了一條信息。
紀少龍隨手拿起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少龍哥哥,我要回遠京了,我還能看看你嗎?」
信息是安然發過來的。
不去不行。
畢竟安然當初也是冒著風險,給紀少龍傳遞過至關重要的信息,無論怎麼樣,都是要去一趟的。
找了一個藉口,紀少龍出門了。
今天的風格外大,吹在臉上,有一種刺骨的感覺。
現在他已經沒有司機了,鄭佑甫去金陵的康遠總部上班去了,周建華也調去常市了,相隔幾百公里。
順手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紀少龍就趕往了西洋湖。
西洋湖是揚子江市最有名的自然風景區了,也是國家五A級景區,每年農曆三四月的時候,就是揚子江市的旅遊旺季,來的人是絡繹不絕,甚至連酒店都訂不到,可是一到十一月十二月,基本上就沒什麼人了。
主要還是因為冷。
今天的溫度,只有零度,路面有些地方,都已經結冰了。
司機開得有些小心。
車子剛剛上了高速,紀少龍就發現,那個司機老是從後視鏡裡面看自己,有些好奇,問道:「司機大哥,你看什麼呢?」
那個司機被發現了,有些尷尬,說道:「我覺得你有些面熟,可是總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看過你。」
紀少龍擔任晚都區區委書記的時候,也經常上本地的電視台,被人認出來,一定不奇怪。
他笑了笑,說道:「那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我這張臉比較大眾,經常有人說我面熟。」
這麼一說,司機反倒放鬆了,撓撓頭,說道:「其實啊,我一開始以為,你是我們晚都區的那個一把手紀少龍的。」
聽到紀少龍這個名字,他有了興趣,問道:「司機大哥,你說的紀少龍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司機說道:「剛剛看你面熟,沒敢說,可是想了想啊,紀少龍那個畜生出來的時候,應該不會打的,看來,還是我多想了。」
「畜生?為什麼說紀少龍是畜生?」
聽到司機的這個話,紀少龍的心裡一凜。
司機說道:「聽你口音,也是外地人,對我們本地也不是很了解,我跟你說啊,這個紀少龍呢,年紀不算大,估計也就跟你差不多吧,別看年紀不大,心腸倒是很黑啊,我們晚都區有這樣的書記啊,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雖然這個話,聽起來很不舒服,可是紀少龍還是讓司機,把話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計程車司機,向來都是擅長聊天的。
反正還有半小時才會到,旅途也無聊,話匣子自然也就打開了。
他說這個紀少龍啊,上任沒多久,就夥同地產開發商,夥同那些領導,大肆購買房產,目的就是為了以後晚都新區的成立。
很多人在這個過程中,都賣掉了自己的房子,以為賺了錢,實際上,等到晚都新區成立的時候,損失了一兩百萬的,大有人在。
其中有一戶人,因為母親生病,著急用錢,有人出高價買他的房子,他也就賣掉了,僅僅過了一個半月的時間,他原本的那套房子,就從原本的八十萬,漲到了後來的兩百萬,120萬就這麼白白丟了。
家裡的人都責怪他。
這個男人也是個想不開的人,後來在家人的指責之下,就跳江自殺了,到現在屍體都沒找到。
還有一戶人家,在房子剛剛賣掉五天,房價就漲了。
買他房子的人,就是區裡的一個領導的親戚。
於是,他就找到那個買房子的人理論,想要挽回一點損失,可是啊,那個領導的親戚怎麼可能把房子再讓出來呢,兩家發生了爭吵,最後鬧事的那個傢伙,被抓起關了七天才放出來。
聽著司機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紀少龍問道:「那跟紀少龍也沒什麼關係吧,畢竟是自由交易,房子賣了也沒辦法吧。」
司機馬上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如果不是那些人掌握了一手消息,他們會那麼歇斯底里買房嗎?我跟你說啊,這次的晚都新區成立,這些領導他們每個人都至少賺了一千萬的樣子,這還是少的,聽說那個紀少龍啊,從康遠地產的回扣,就拿了一個多億!」
謠言這種東西。
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會有,不管你做多好,都是這樣的。
可是紀少龍沒想到,自己名下一套房產都沒有,卻被傳說賺了一個多億,也實在是有些委屈。
「司機大哥,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或許跟紀少龍也沒什麼關係?」
司機拍了一下方向盤,說道:「你年輕,不太了解這裡面的門道,區委書記是什麼,區裡的一把手,他要不知道這件事,那麼他下面的人,是怎麼賺錢的?我跟你說啊……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
司機大哥又開始說了起來。
喋喋不休。
紀少龍聽著司機說的話,心裡是有些失望的。
他並不是說自己一定要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做個好官,只是沒想到,他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名聲,已經臭不可聞了。
可是快到揚子江市的時候,他又豁然開朗了。
因為他是問心無愧的。
人不可能做到人人都滿意,或許,只要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可是,此時的他並沒有想到,以後的政治生涯中,他在晚都區的這段任職經歷,後來又被翻了出來,成為了很多人口誅筆伐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