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在整個平戎縣,已經是人盡皆知了,雖然說縣裡封鎖了相關消息的報導,但是平戎縣就這麼大,就憑著人口相傳,都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對於這樣去的事情,其實在平戎縣,算不上什麼大事情。
或者說,也是見怪不怪了。
留在平戎縣的人,大多是一些沒有門路出去的人。
所謂民不與官斗,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幾千年傳承下來,也成了老思想了,在老一輩人的眼中,就算真的被欺負了,也是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面咽。
當紀少龍問到度假山莊的事情的時候。
幾乎所有人,都是連續嘆氣。
鄭佑甫告訴紀少龍,當時縣裡面提出來,要做國際度假山莊的時候,其實很多老百姓是不看好的,與其把這個錢浪費在修什麼度假山莊上面,還不如花在修路上,要致富先修路這樣的道理,連老百姓都懂。
可是老百姓人輕言微,話到不了上面,國際度假山莊還是被很快提上了日程。
對於當地的老百姓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民工用的是外面來的施工隊,所有的建築材料,也是從外面採購來的,就這樣,在荒山野嶺,一座看起來還算有規模的度假山莊基本上拔地而起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縣裡面提出來,資金跟不上了,要求各個企業開始投資。
所謂的投資,其實就是捐款,平戎縣不算大,沒有什麼有實力的企業,於是,上面就下來命令,要想在平戎縣做生意的話,就得先交納一筆「投資款」,這個「投資款」不明確有多少,可是就是強行攤派的任務,必須完成,要是完不成的話,雖然嘴上不說,可是明里暗裡,就開始為難那些小商家了。
小吃店老闆告訴紀少龍,他們家的這間小吃店,當時就被強行攤派了一萬元。
說是自願的,可是如果不繳納這筆錢的話,他們就會以各種理由,讓你開不下去,什麼營業執照不合格,稅務不合格,消防不合格,城市管理不合格,有的就是理由。
對於他們來說,這一萬塊不算什麼,也沒到傾家蕩產的地步。
可是有些人,就不一樣了。
就好像今天去縣委門口鬧事的這一幫人。
縣裡在發現這些錢不夠的情況下,讓銀行在未經批准的情況下,查詢平戎縣人民的儲蓄情況,在查證到銀行儲蓄高達三十萬的,通報給縣裡,然後一家一家做工作。
今天自焚的那個傢伙,叫呂建文。
他在銀行,的確有三十五萬的資金,不過,這些錢是前一段時間,他賣掉房子,這筆三十五萬的資金,是購房款,也是他準備給患病的妻子看病有的,屬於救命錢。
政府在未經私人允許的情況下,將這些儲戶的錢,全部挪用了出來。
並且夥同銀行,將這筆錢,從儲蓄變成了投資。
銀行在不告知儲戶具體原因的情況下,拿著所謂的投資協議,給這些儲戶簽署,當時沒有幾個儲戶是具體知道這玩意是幹嘛的,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放在銀行的錢,就沒了。
呂建文在半個月之後,跑到了銀行去取錢,銀行告知他,這筆錢暫時取不了,因為他已經答應了投資了。
呂建文當時就去縣裡鬧了。
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被拘留了七天。
等到他從拘留所出來的時候,妻子已經病危了,又沒錢治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妻子痛苦死在了病床上,肚子裡,還有他們沒出生的孩子。
就這樣,呂建文鬧了很多很多次,也跟同樣丟失了存款的人,去縣裡鬧了很多次,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要麼被拘留,要麼就是無人應答。
前前後後,已經是將近一年的時間了。
丟了工作,沒了房子,連妻子孩子都沒了,呂建文也算是耗盡了身邊所有的錢,在萬般無奈之下,在絕望之下,才選擇了自焚這麼過激的舉動。
聽到這麼一個悲慘的故事。
紀少龍的心裡,一陣唏噓。
說實話,很難受,很壓抑。
以死明志,可是呂建文並不知道,死是解決不了這些問題的,因為死人,永遠是沒有話語權的。
「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就沒有人管嗎?李書記,韋縣長,他們都不管嗎?」
紀少龍剛問出了這句話,就得到了一個意外的答案,一個讓他有些措手不及的答案。
鄭佑甫說道:「李萬里和韋同和兩個人,就是傀儡,他們手上沒多少能力的,這麼多年了,還不是一直被彭東凱壓著,就算是現在,縣裡能做決定的,還是只有彭東凱一個人。」
「彭東凱?你說的是前一任的常務副縣長嗎?」
紀少龍問道。
鄭佑甫點了點頭,其他所有人,也都點了點頭。
這是整個平戎縣都知道的事情。
在平戎縣,名義上的一把手二把手,是李萬里和韋同和,實際上,知道點內情的人都清楚,在平戎縣,只有一個「一把手」,那就是彭東凱,其他幾個人,都是做做樣子的。
倒吸了一口涼氣。
紀少龍完全沒想到,這裡面居然還有這麼一個隱情。
鄭佑甫好像想到了什麼,他帶著紀少龍,來到了小吃店的後面,打開了一扇窗戶,指著遠處,一棟看起來很亮的建築物,說道:「你看到那個了嗎?那棟高達九層的房子,就是彭東凱的家,在平戎縣,我們都戲稱『彭宅』。」
放眼望去。
整個平戎縣不像霞光縣一樣,到了晚上燈火璀璨。
平戎縣晚上的燈不算多,加上高樓本來就少,所以那棟高達九層的房子,就顯得特備突兀。
「建這麼豪華的一棟房子,市里就不管嗎?」
「管個屁啊管。」
鄭佑甫這麼一說,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應該說髒話,馬上糾正道:「不可能會管的,他妻子是老闆,建這樣的房子很正常。」
「老闆,什麼老闆?」
紀少龍問道。
鄭佑甫嘆了一口氣,說道:「彭東凱的老丈人,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老闆,前兩年過世之後,公司給了他兒子,也就是彭東凱的小舅子,而這個小舅子,便是安德市榮偉建築公司的老闆,這裡面的利益關係,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