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這個逆子,又在搞什麼么蛾子?!
「這個蘇文……」
劉據搖頭嘆了一聲。
難怪蘇文能夠在劉徹身邊做這麼多年黃門侍郎,他的執行能力的確強的可怕,辦什麼事都是直接奔著萬無一失去的。
的確,找人試膳是最有效也最精準的防止有人下毒的方式。
只是可憐了那個暴斃的宮人。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惋惜那個宮人的時候,劉據更關心的還是那個宮人的死亡方式,於是接著又問:
「蘇文可說明那個宮人的死狀?」
「蘇侍郎的人說,那個宮人渾身上下的皮膚呈紺紫色,看起來不像是中毒而亡,而像是窒息而死。」
郭振答道,
「可是在那個宮人的身上又並未發現任何外傷痕跡,與那宮人一起的人,也只是見他像是中了邪一般,忽然癱軟在地動彈不得,無論如何呼喚也喚不醒,不久之後脈搏也變的越來越微弱,不多時便咽了氣一命嗚呼。」
「不像是中毒?」
劉據聞言蹙起了眉頭。
蘇文的判斷自是可以相信的,他身為黃門侍郎,見過被劉徹賜死或是奉劉徹之命帶著鴆毒前去賜死的人一定不少。
而且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一定是確認死亡之後才會回去向劉徹復命。
因此對中毒身亡之人的狀態絕不陌生。
他說那個宮人不像是中毒身亡,那麼八成便可以排除這種可能。
何況劉據自己也知道,中鴆毒身亡之人的皮膚的確不會呈現紺紫色,通常都應該是青紫色,並且不只是鴆毒,這個時代存在的其他毒藥,也同樣不會呈現這種狀態。
至於可能使皮膚呈現紺紫色的一氧化碳中毒也可以排除。
現如今雖然天氣寒冷,需要使用炭盆取暖,容易發生一氧化碳中毒的情況,但蘇文給出的信息中也提到,那個宮人暴斃的時候,身邊還有其他人。
倘若真是一氧化碳中毒,沒有理由只有那個宮人一人暴斃,身邊的人再不濟也要有些中毒反應。
「那我父皇呢?他對此事有何反應?」
劉據沉吟了片刻,又抬起頭來問道。
「蘇侍郎的人說,陛下得知此事之後,認為很不吉利,為了防止引起朝野內外和外國使臣猜疑,對封禪大典造成不良的輿情,已經對知情者下了禁言令,將此事壓了下來。」
郭振道,
「至於那個宮人的屍身,則被暫時隱藏起來,待回京之後再送回家中秘密下葬。」
「……」
劉據陷入了沉默。
正如蘇文所說,這個宮人的暴斃透著一股子邪門。
連劉據一時之間都無法判斷他的死因,那麼換了劉徹與這個時代的土著,自然更加無法做出判斷,沒準兒心裡已經將其當做了一種不詳的徵兆。
更何況,蘇文還未必將他命這個宮人給霍嬗試膳的事告訴了劉徹。
畢竟這是劉據交代給他的事情,身為劉徹的黃門侍郎,卻在私下執行劉據的命令,這無疑是在觸動劉徹的逆鱗。
如此劉徹自然也無法將兩者聯繫在一起。
但劉據卻不能不將這個宮人的暴斃,與歷史上霍嬗在參加了封禪大典之後莫名暴斃的事情聯繫在一起。
因為除了這個宮人給霍嬗試膳之外,這件事還具有許多共通之處。
比如沒有查明的死因。
比如暴斃的時機。
再比如劉徹對待這件事的態度。
除非所有的一切都趕巧了,這個宮人剛好患有不為人知的隱疾,隱疾又剛好在這個時間發作……不過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小到劉據認為首先應該忽略這種可能,抱以最大的懷疑去探查此事。
可惜這次義妁沒有跟來,否則說不定可以讓她幫忙解剖驗屍。
不過轉念再一想,就算義妁來了恐怕也沒用。
畢竟劉徹此刻的態度是壓下此事,那麼便沒有人能夠質詢此事,更不要說解剖驗屍。
就算劉據身為太子,也不好當面詢問,更不能做出什麼大動作,否則不僅會令劉徹對自己不滿,亦會給通風報信的蘇文帶來大麻煩……
但這也不是說事情發展了這一步,劉據就無計可施了。
相反,他已經得到了破局的機會。
這個宮人的暴斃在劉據的預料之外,同時又在他的預料之中,畢竟他一早就懷疑霍嬗會在封禪大典之後遭遇不測,只是這個宮人替他擋了這一劫罷了。
而這對於幕後謀劃此事的人來說,卻是真真切切的意外。
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幕後之人沒能達到目的,自然便要想辦法補救。
如此一來,他們便要做更多的事情,敗露的可能自然又增加了不少,劉據自然也就更有機會抓住他們的尾巴……
另外,劉據對蘇文有信心。
這個傢伙也不簡單,他既然知道那個宮人可能是因給霍嬗試膳而死,便一定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查明真相,並用適宜的方式將這件事告訴劉徹。
畢竟劉據送給蘇文的「護駕之功」,對他這樣的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又怎會輕易放走任何在劉徹面前表功的機會?
所以現在他要做的,便是讓子彈多飛一會。
至少今日之內,他便能徹底搞清楚,劉徹是否對霍嬗的暴斃負有主觀責任,然後再決定如何亂動……
……
泰山腳下,明堂後殿。
「陛下,奴婢發現宮人之死大有蹊蹺!」
蘇文匆匆忙忙來到劉徹身旁,躬下身子語氣鄭重的道。
「何出此言?」
聞得此言,劉徹側目看了過去。
此刻幾名近侍正在服侍他穿戴朝服,因為現在封禪大典已經到了最後一步,接下來他便將在明堂中接受文武百官和各國使者朝賀。
並且劉徹還將當眾宣布將如今的國號「天漢」改為「元封」。
其實歷史上,「元封」這個國號應該是在「天漢」之前的出現的,只不過因為劉據的出現,使得劉徹的封禪大典延後了近十年,國號也因此發生了錯亂。
除此之外。
他還將割泰山前的嬴、博二縣奉祀泰山,並賜名為奉高縣,下詔命謁者致賞縣內百姓,從三老、孝子到鰥、寡、孤、獨者皆有布帛糧食可領,謂之與民同慶。
儘管這回神龍沒有下來接他登仙,但該有的面子依舊不能落下。 「迴避下的話,奴婢方才秘密追問此事,得知那宮人臨死之前,曾因嘴饞偷吃了為冠軍侯準備的朝食。」
蘇文低垂著眼眸,有理有據的編起了故事,
「這個細節當即引起了奴婢警惕,冠軍侯乃是陛下近臣,此次封禪更是與常與陛下共乘車騎,飲食之事哪怕只有萬一閃失,奴婢也斷然不敢失職大意。」
「於是奴婢多留了一個心眼,將這些朝食留了下來,尋來一條犬餵了一些。」
「哪知那犬吃下這些朝食之後,不到一個時辰便忽然癱軟在地,不消多時竟似那宮人一般徹底沒了氣息……」
其實在這期間,蘇文還偷偷用劉據交給他的銀針試探了一番。
結果銀針並未出現變黑的跡象,而蘇文心中仍有懷疑,才又找了一條狗來嘗試。
此刻他心中也是無比慶幸。
幸好他當初沒有完全聽從劉據的話,改用宮人去給霍嬗試膳,否則只怕此刻死的就不是那個宮人和那條狗了,而是霍嬗。
而劉據承諾他的「護駕之功」,自然也要從指縫間流走。
同時蘇文心中還有一些自得:
原來太子殿下也不是無所不能,關鍵時刻還得我這蘇公發揮起主觀能動性……
「你們先退下!」
聽到這裡,劉徹已經有些色變,當即對一旁的幾名近侍喝了一聲,待他們全部出去之後,才蹙眉看向蘇文,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毒害霍嬗,那宮人不過是代霍嬗受死?」
這種看不出任何中毒跡象倒更像是中邪莫名窒息的毒藥,便是劉徹也聞所未聞,儘管他頓頓有人試膳,心中亦是難免生出了些涼意。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
倘若這樣的東西被有心之人利用,一樣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人,從而對他造成不利的影響。
正如這次一般,倘若不是有那宮人嘴饞,代霍嬗承受此劫,他還能從霍嬗身上借得二十年陽壽麼?
「陛下,為冠軍侯準備的朝食還剩了一些,為了確認無誤,奴婢可以再找幾條犬來嘗試一番。」
蘇文躬身建議。
「去,現在就去,多找幾條!」
劉徹點了點頭,深色凝重的道,
「一切與此事相干的人,你知道該如何處置,都給朕控制住,徹查下去!」
「另外,看好了霍嬗,決不容許他出任何閃失,朕先出去接受百官使者朝賀,剩下的事稍後再說!」
……
明堂內。
有幸追隨劉徹參加這次封禪大典的文武官員齊聚一堂,安餘和李修善等一眾巫師方士也在堂下,還有那些來自各個國家的使者。
此刻劉徹還未出來,相熟的官員還在互相寒暄,堂內熱鬧非凡。
劉據自然也是早早來到了明堂。
不過與其他人不同,與一些曾有交情的官員簡單寒暄過後,他立刻就被此次人數眾多的西域使團代表熱情的圍攏了起來,每一個使者都在爭相與他交談。
而且他與那些使者說的話,在場的文武官員和巫師方士還聽不懂。
畢竟西域的語言很雜,幾十個國家湊在一起足有十餘種不同的語言,如果沒有人在一旁翻譯,真心沒幾個人能夠理解。
如此景象,自是引得許多官員和巫師方士紛紛側目。
所有人心中都有數,若說誰在西域的影響力最大,絕對無人能出劉據這位驅逐匈奴、建立西約的太子殿下之右。
並且隨著絲綢之路的建立,這筆政治資產的含金量還在不斷上升。
然而這事在場的誰也羨慕不來。
畢竟這可是劉據率軍真刀真槍打下來的,正如此前的衛青和霍去病一樣,他們甚至連置喙的資格都沒有。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
一個人終於來到劉據面前施禮道:
「殿下,陛下即將移駕前來,請殿下先就位準備迎接聖駕。」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丞相石慶,同時他也還是劉據的太子太傅,那口《史記》認證過的大漢不粘鍋。
「多謝丞相提醒。」
劉據笑著還了一禮,隨即向一眾西域使者施禮,移步來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眾人見狀也都安靜了下來,各就各位正襟危坐。
此刻劉據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個身上帶著多處造型奇特的紋身,耳朵也做了穿刺吊著銀質吊環的老者。
他這幾日已經提前做過了調查,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他就是李修善此前著重提到的南越巫師派領頭人,劉徹這兩年最寵信的巫師安餘。
目前劉據還不確定他具體給劉徹帶來了多大的影響,不過僅是慫恿劉徹修建建章宮這一條,便已經不宜繼續留在劉徹身邊……再加上李修善還曾提到南越熱衷求鬼,那四拜四香的拜鬼之禮,極有可能就是南越巫師搞出來的東西。
因此在霍嬗暴斃的事情上,安餘無疑具有很大的嫌疑,非常值得關注。
「……」
感受到劉據的目光,安餘卻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微微垂下腦袋隔空對劉據躬身施禮。
結果沒想到劉據忽然就扯開嗓子大聲對他說道:
「安餘巫師,久仰大名!」
「聽聞你如今已一百七十高壽,曾經侍奉過的南越王趙佗也有一百零四高壽,改日待我得了空,定然親自登門請教延年益壽的秘訣,屆時還請安餘巫師不吝賜教!」
「?!」
聞得此言,在場眾人紛紛側目看向劉據。
「?!」
安餘也是吃了一驚,面色變得既古怪又尷尬。
他對劉據在西域的英勇事跡自是如雷貫耳,同時也對劉據此前的「戾太子」之名多有耳聞。
畢竟當年南越國正式歸附大漢不久,他就來到了大漢。
還曾親生經歷劉據在南越國推行的一國兩政和入羊為郎、入粟補官,心知劉據不是什麼善茬,今日這第一句話便已盡顯混世魔王本色。
與此同時。
「!!!」
正從後殿進入明堂的劉徹亦是腳步一頓。
這個逆子,又在搞什麼么蛾子,是真打算效仿朕求仙問鬼,還是在言語影射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