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我祝你們長命百歲
「自今日起,你們河間國從郡府到縣府、從河間王到從官、從貴胄到望族,無一人可以置身事外,說得清楚的重罰,不清不楚的死罪,說不清楚的誅族!」
劉據臉上的笑意漸漸止住,冰冷的目光划過在場每一個人已經瞬間變色的臉,只在賈遜的屍首與郭玄子身上略作停留,聲音卻多了一絲玩味,仿著郭玄子剛才的話說道,
「你們要怪,就怪有人將我騙到了河間國,竟還敢對我行刺殺之舉吧,定下如此險惡計劃的時候,有人便已經將你們所有人擺在了砧板上。」
「無論此事成與不成,你們都只會是今日的下場,結局在那時便已經定下了。」
「呵呵呵呵。」
「……」
劉據的話已經說的足夠清楚,其實就算他不說,在座眾人亦不是傻子,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劉據若被成功刺殺,沒有了這個太子,天子照樣不會放過他們。
如今劉據沒能被刺死,如此大事也絕不可能輕易過去,河間國所有排的上名的人,都將為此付出代價。
所以無論結果如何,只要發生過此事,他們便已經有了取死之道。
相干的人因此付出代價自是應該,但不相干的人,又怎會甘心承受這樣的牽連與陷害?
正如劉據所說,定下這個計劃的人,從一開始就已經罔顧了他們的性命,將他們置身於必死之境,他們若要憎恨,也的確應該先去憎恨當初定下如此計劃的人……
「殿下,下官冤枉,下官的確對此事一無所知啊!」
「殿下饒命,下官可以指天起誓,下官絕未參與此事,若有半字虛言,便教下官全家老小暴斃,萬世不得輪迴!」
「下官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參與此事,更不敢知情不報……」
「……」
許多官員已經嚇的面如土色,癱軟在地,全然顧不得地上的血污,一個勁的向劉據磕頭哀求,腦門碰的「咚咚」作響。
現在最輕的罪名也是瀆職,但他們更清楚的是,如今此事已經斷然不可能只以瀆職論處,甚至保住自己的性命可能都是奢望,能夠保住族人的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賜。
「太子爺爺!」
就連河間王劉授亦是站立不住,「噗通」一聲跪在了劉據面前,
「太子爺爺,孫兒對太子爺爺一片孝心,斷然不敢行如此膽大包天之事,孫兒這是被人設計陷害了,求太子爺爺明察秋毫,還孫兒一個清白!」
如今就算沒有任何證據,責任最大的也是河間郡守尉晨和河間王劉授。
護衛劉據可不只是公孫敬聲和期門武士的責任,他們身為地方要員,亦是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任何人都能推脫過去,唯有他們二人絕對推脫不過去。
對了,其實還有一個國相也責無旁貸。
郡守是一郡的最高行政長官,行治民、進賢、決訟、檢奸之事。
但若此郡為國,則還會由朝廷指派一名國相,國相有監察、勸誡列侯之責,有些還像卜式一樣兼任少傅之職,行教誨、引導之事。
不過劉據來回兩次進入河間國,攏共也就在接風宴席上見過河間國的國相兩面。
那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者,走路都有些困難,必須由人抬著才能夠出席宴會,好像是叫做「貫長卿」來著,河間國內無論是誰見了他都要尊稱一聲「貫公」。
據說他曾是大儒「毛萇」的弟子,所傳的《詩故訓傳》便是如今的《詩經》,因此《詩經》也被稱作「毛詩」。
同時被司馬遷在《史記》中與屈原相提並論,合稱「屈賈」的賈誼,還曾授予他《左傳》,再由他整理校實之後,才形成了如今太學中教授的《左傳》。
太學五經中,他一人獨占其中兩經,妥妥的大漢教科書修訂者,甚至說是天朝兩千餘年封建王朝的教科書修訂者也不為過,此人在當今儒家之中的身份和影響力,絕對要比目前委身於博望苑的董仲舒更加強大……何況董仲舒現在已經被儒生批鬥成了「儒奸」。
也正是因為貫長卿年紀太大,身體又不怎麼好,因此除了在接風宴會上親自迎接劉據之外,剩下的時候基本無法陪同參與任何活動,也沒人可以苛責。
不過發生了這件事,他肯定也會被牽連進來……
隨著河間王劉授跪地請求,他身後的一些從官也紛紛跪了下來。
其中一個長著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下巴兩側的下頜骨較為突出的中年男子居然還在大聲諫言:
「請殿下三思!」
「殿下,孔夫子云,仁者有五行,曰恭、曰寬、曰信、曰敏、曰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殿下若將河間國上下一桿子打死,行而不寬,恐怕難以服眾,對殿下的仁德之名亦有損害。」
「何況此舉恐怕不合禮法,河間國官員系陛下所設,河間王系陛下所封,殿下就算要因此懲治,也該先稟明天子,由天子聖裁,否則恐有僭越之嫌啊!」
「???」
「!!!」
聽到這番話,堂內眾人俱都身子一顫,滿臉驚恐卻又怨毒的看向了他,就像在看一個傻叉。
請天下聖裁?!
你踏馬的讀書讀傻了吧?!
腦子沒用可以捐獻給有需要的人!
你以為當朝天子是什麼人,若是換了天子來處置此事,說不定連問都不會多問一句,直接就要將河間國屠個人頭滾滾!
話音未落,卻聽劉據居然非常認可此人的諫言,當即大力點頭道:
「你說的有道理!」
「既然如此……郭振,立即擬疏奏報我父皇,就說我在河間國遭遇刺殺,驚嚇過度,生命垂危,此事我便不再管了。」
「!!!」
眾人聽得此言,心臟差點擠爆,血氣上涌幾乎要將天靈蓋掀開。
怎麼好端端的,就還驚嚇過度,還生命垂危了呢?!
天子若是收到這樣的消息,河間國的天立刻就要塌陷,甭管是個高的還是個低的,全都得被壓成爛泥,絕無任何迴旋的餘地!
還有。
這是欺君吧?
太子這麼做絕對屬於欺君了吧,他這欺君的膽子也不小啊!
眾人正應接不暇,因劉據的騷操作震驚的腦子都不會轉了的時候。
卻見劉據已經扶住額頭,一邊讓郭振攙著自己向外走去,一邊貌似虛弱的搖起頭來:
「表哥,我先去假裝生命垂危了,將這些人統統拿下之後你也歇著吧,等我父皇親自派更專業的人來處置。」
「!!!」
還可以這樣?!
這位太子真是好直白,好不做作,竟然當眾言明要假裝生命垂危!
眾人只覺得腦瓜子嗡嗡作響。
若是劉據這麼做的話,事情瞬間再次升級的同時,天子也肯定不會追究他欺君,這欺君的手段怎會如此老練,就好像熟能生巧一般?
與此同時。
「啊啊啊——!」
堂外某處突兀卻又應景的傳來一聲驚天慘叫,一聽就是衛伉的聲音。
「!!!」
眾人身子又被嚇得的劇烈顫抖,有人甚至過於緊張,一驚之下尿了出來。
有人也因此回過神來,忙不迭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殿下饒命,殿下恕罪,下官知道一些事情,疑似與此事有關,請殿下給下官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殿下,下官此前也聽說過一些隱秘之事,下官願和盤托出,絕無半點隱瞞……」
「殿下……」
哪怕是與這件事完全無關的人,此刻心裡都無比清楚,這絕對已經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若是現在還不主動去爭取,必定只有死路一條。
而在今日之前,許多人其實還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
哪怕真知道一些與此事有關的秘辛,他們也只將這當做一場騙局,就算欺君那也是旁人的事,與他們並無干係,不願因此去得罪一些不好得罪的人,損害到自身的利益。
但現在,已然絕無半點獨善其身的可能,他們如何還能坐得住?
「伱們現在想說,我卻已經不想聽了,我祝你們長命百歲。」
劉據只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出了客堂,只留給他們一個枕骨突出的後腦勺。
接下來就是這些人互相攀咬、互相揭發的環節了。
如果有人以為知情不報只是瀆職,現在揭發就可以減輕罪行,那就大錯特錯了。
這是忠心的問題!
哪怕只是坐視旁人欺君,不知這些人竟敢行刺殺之事,那也決不能寬恕。
在劉據心裡,他們與同黨無異!
而且,劉據並不打算真的等劉徹派人來處置此事。
他深知「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的道理。
這件事他必須親自來做!
他就是要讓天下人好好看看,劉徹不好惹,他這個太子也同樣不好惹。
膽敢冒犯他的人,意圖對他行不軌之事的人,根本輪不到劉徹出手,他自己便能夠處置的乾乾淨淨,明明白白,而且手段絕不比劉徹仁慈。
人們畏懼劉徹的同時。
也必須對他這個太子心有畏懼,如此今後便可省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