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越聽越奇,初時不信,可見劉正風語言誠懇,並無半點作偽之感。
均思考著,江湖這座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衡山派莫大先生喜好胡琴,一首瀟湘夜雨名震江湖,劉正風喜簫,和曲洋琴簫和弦,也不是什麼異事。
再者…
劉正風能如此痛快交代他與曲洋的交情,確實也令人佩服。
群雄自問,若是他們遇到這種事,恐怕也不會有這般勇氣。
可…終究正魔不兩立。
面對這種事,必須要有鮮明的立場,因為此時的江湖大環境下,不允許出現正魔相交的情況。
除非到了笑傲後期,令狐沖時代,不然這時候,依舊是禁忌。
費彬見劉正風坦蕩蕩的行為,讓許多人多了些好感,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出現,要逼劉正風上絕路!
道:「你與曲洋因音律結交,左盟主已經查得清清楚楚,左盟主言:魔教包藏禍心,知我五嶽劍派近年來好生興旺,魔教難以對付,於是便想挑撥離間,或以財帛、或以美色誘之,壞我正道盛譽。」
費彬話里話外,井井有條。
幾乎每一句冠冕堂皇,都是以左盟主說為起點,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教育劉正風。
「莫師兄向來操守謹嚴,便設法投你所好,派曲洋來以音律入手。劉師兄你要清醒些,魔教害了我們多少兄弟,怎麼你受了人家的蠱惑,卻如此不清醒!」
定逸師太聞言,覺得破有道理,道:「左盟主所言,確實有道理,魔教的可怕,不在於武功多強大,而是他們的鬼蜮伎倆令人防不勝防。」
恆山派在勸他手刃曲洋。
「劉師弟你去正人君子,為人正派,一時糊塗才上了魔道中人的當,這有什麼關係?你儘快殺了曲洋這個魔頭,以正五嶽之名。
我分五嶽劍派向來同氣連枝,可別讓魔教挑撥離間了。」
天門道人也道:
「是啊劉師弟,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人所共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要能殺了曲洋那大魔頭,正道人士不僅不會埋怨,反而會對你豎起大拇指!」
「對,大家不僅不會怪罪,反而會說…衡山派劉大俠善惡分明,乃是一等一的大英雄,我們與他相交,深感榮幸!」
「劉大俠應該手刃魔頭。」
「曲洋該死…」
「劉大俠莫要被魔頭欺騙了。」
「魔教生性奸詐,殘害武林,不可上當。」
廳內之人,都在勸劉正風殺了曲洋。
以正視聽。
劉正風心頭鬱悶: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是明白事理的嗎?難道…就沒有一個人…心存大義,能拋開門戶之見?單純交朋友,也不行?
他目光環顧一周,覺得悲哀,很快…他想到了一個人,看到了一個人。
突然,劉正風眼睛一亮。
問:「岳師兄,你是明辨是非的君子,現在他們逼我出賣朋友,你卻怎麼說?」
岳不群,江湖人稱君子劍。
是響噹噹的君子,想來,應該是一位…超凡脫俗之人,不會有門戶之見吧。
顯然,他並不明白岳不群這個人的真實情況。
岳不群:你可別提我了,我都一句話不說了,你還點我…本來也不想發表言論,可…
岳不群道:「劉賢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輩武林中人,哪怕是兩肋插刀,也絕不皺眉。」
繼續道:
「但魔教那姓曲的魔頭,顯然是笑裡藏刀,口蜜腹劍,設法投其所好,是最陰毒的敵人!」
「他旨在讓劉賢弟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包藏禍心,不可言喻。」
「這倘若也是朋友,那就真的太侮辱朋友二字,古人有大義滅親,親尚可滅,更何況這種不算朋友的大魔頭,大奸賊!」
岳不群一番話,讓劉正風失望。
他也沒有想到,君子劍岳不群也和其他人一樣,實在…唉!
劉正風不以為然。
可是林平之聽了,卻大為震動。
就眼下這種情況,岳不群雖然有點隨大流,但其實他是在幫你。
就眼下這局勢,誰敢出言幫你站你的立場?華山派可沒有那麼大的能力,但是你若真聽了岳不群的話,先妥協下來,也不至於家破人亡…
至於殺不殺曲洋這種問題,你完全可以沒放在心上,日後你不殺,也可以找很多藉口來搪塞過去。
你劉正風還聽不出岳不群的畫外音?
立場,要先明確。
至於私人情感,得放到私下。
那句,古人云…大義滅親,親尚可滅,更何況朋友?更何況你的朋友屁股不正!
以前林平之覺得岳不群是偽君子,沒有道義可講,但是他這番話…
讓林平之改觀了。
不是岳不群偽君子。
是他識時務罷了。
群雄道:
「岳先生說得好。」
「岳先生說得再明白不過,對朋友可兩肋插刀,對敵人…不可心慈手軟!」
劉正風嘆了一口氣,待到人聲稍靜,才道:
「我與曲大哥相交之時,便已料到會有今日局面。」
「近日來,我默默觀察這武林局勢,猜想不久之後,正魔之間,必會有一場大戰,一邊是同盟師兄弟,一邊是知己好友…我實在不知道助那一邊,所以才出此下策,金盆洗手,捐個小官做,以此自污…希望退出這場爭鬥!」
「沒想到左盟主神通廣大,劉某這一計,還是瞞不過他。」
費彬道:
「哼,若不是左盟主查清事實,你的奸計豈不得逞?」
劉正風道:「魔道與我俠義道爭鬥百餘年,是是非非,一時也難以說清,劉某隻想退出這血雨腥風的江湖。歸隱山林,吹簫課子,做一個安分守己的良民,自忖這份心意,並不違背道義,也沒有違背五嶽盟約。」
「人人都像你這般臨陣退縮,那豈不是讓魔教氣焰更加猖狂。」
費彬冷笑:
「你要退出武林,那魔頭曲洋…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曲大哥已經和我商量好了,日後他也不再參與武林爭鬥,與我一同歸隱!」劉正風道。
「魔頭之言,可信???」
「曲大哥並非魔頭!」
「哼…你是被蒙蔽了,才這般替他說話。」
「若他真是魔頭…那又豈會治療令狐沖的傷勢?令狐沖與田伯光十日廝殺爭鬥,最後回雁樓一戰…更是奄奄一息,若不是曲大哥出手,令狐沖哪能活命?」劉正風道。
他本來還想問一問岳不群,得到岳不群的支持,可是他知道,岳不群恐怕不會支持他。
目光不斷在大廳里掃視。
頓時他心感悽然。
偌大武林…偌大江湖…居然,無一人能夠拋開門戶之見,無人支持自己嗎?
我只想退出武林,隱居山林啊,這麼難嗎?!
忽然,他看到了一個人。
林震南!
他突然眼前一亮。
福威鏢局最近的威望,還有人品…
當然,他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畢竟君子劍岳不群,都放不下門戶之見,更何況一個走鏢的鏢局?
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
「林鏢頭,林少鏢頭,你們對此…又怎麼看呢?」
不待林震南起身說話,費彬卻搶先道:
「你問福威鏢局干甚?他不過是正道之中,又一個叛徒罷了!」
「等解決你的事情,左盟主緊接著會處理福威鏢局的!」費彬道。
「我只問你一句,你悔過不悔過!若是繼續你執迷不悟,我便將你劉府家眷,一一殺絕,劉府家破人亡,皆拜你所賜!」
嗯??
什麼意思?
又一個叛徒?
嵩山派已經把劉正風當成叛徒,這是可以想到的,但是福威鏢局…又怎麼成為叛徒了?
劉府內外,聽到這話,皆是一片譁然。
引起了不小轟動。
「蓬~!」
林震南還想起身反駁,可卻聽到旁邊有人一拍桌面,桌子轟然倒塌,所有人都被震到。
他側頭一看,是林平之暴起了。
再想想方才林平之說過的話,接下來所有事情,都交給他之類。
林震南半起的身子,回到了位置上,拿起酒杯,旁若無事般,抿了一口。
「費彬,你個小兒陰陽怪氣,是什麼意思???」林平之若一個紈絝公子,受不得委屈一樣,指著費彬的鼻子質問。
好生無理!
這是林平之有意為之。
看到這種情況,費彬大怒。
哪怕是劉正風,也不敢指著他的鼻子,你一個後輩小子,乳臭未乾的毛孩,竟如此無理!
「真是不知禮數,你小小福威鏢局少鏢主,居然敢指我,你爹不教你禮數,那我來教你!」
費彬說完,欺身上前。
大嵩陽手拍出,想要打林平之嘴巴子。
「費彬得到了嵩山派真傳,這大嵩陽手恐怖至極。」
「竟能打出如此勁道,恐怖…」
「林平之要吃虧了。」
在場的人,都以為林平之要吃虧。
林平之對林震南使了使眼神,示意他這一刻,他可以出手。
「轟~」
「天龍十八掌!」
林震南會意,猛地起身,沖至林平之身前,護住林平之,同一時間,拍出降龍十八掌「亢龍有悔」。
「吼~」
殺至林平之身前的費彬,似乎感覺到了一條神龍,自林震南掌間噴涌而出。
要將他震碎一般。
費彬的大嵩陽掌和林震南的降龍十八掌轟然相碰。
硬碰硬!
掌對掌!
「咔咔咔…」
費彬感覺到自己手上的內勁,一寸寸崩碎。
在接觸到林震南掌風的剎那,他才知道,林震南的掌勁有多麼恐怖。
「蓬~」
他整條手臂寸寸盡斷。
「啊…」
一下子就被轟飛出去。
「費師弟!」
陸柏和丁勉一同上前,扶著倒飛出去二三十丈的費彬。
一臉驚怒,也一臉震撼。
林震南…怎麼這麼強大!
大嵩陽手可是嵩山派至高武學之一,費師弟又在這一條路走得極遠,還是被打得殘廢!
不止他,其實…群雄也盡皆震撼。
「厲害!」
「居然輕鬆擊敗費彬…」
「太厲害了。」
「不愧是林震南!」
…
群雄震驚之際,耳邊卻輕輕傳來了一道不咸不淡的聲音:
「我林震南的兒子,輪得到你來教訓???」
聲音不大,卻普通驚雷,響徹整個劉府。
林震南裝完逼,靜靜的…又回到了座位。
這下子,沒人再敢對林平之指手畫腳了。
林平之也很滿意這種結果。
立威的局面…做到了。
接下來就要講道理。
而且,自己的道理…應該會大一些了。
「林震南,你居然傷我費師弟,我嵩山派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陸柏怒喝。
「你不善罷甘休,我們福威鏢局,還不善罷甘休呢!」林平之立刻回懟。
「我且問你,剛才你說…我們福威鏢局是又一個叛徒,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若是你們今天不說個清楚,說個明白…你們嵩山派,我福威鏢局,已經天下武林正道,必將讓你們這群人成為一堆肉泥!」
「因為,你們對我福威鏢局的名聲完成了不良影響,我們福威鏢局是做走鏢生意,你這一陷害,會當了我們福威鏢局的生存之路,自古有雲…斷人生路,如殺人父母,不共戴天!」
「你們不說個清楚,我們福威鏢局…今日你們休想活命!」
林平之宛若一頭髮了瘋的野狗,咆哮著…
沒有冠冕堂皇的話,只有質問。
這就是他出面的好處,他是小一輩,不需要太官面的話,瞎質問就可以了。
這一操作,把劉正風都看呆了。
在心裡直言:
焯…還能這麼搞?
讓被問,變成反問…質問???
搞得好像,盤問的不是嵩山派,變成了福威鏢局…
難道這就是氣勢?
陸柏、費彬、丁勉三人也被林平之問懵了。
好像林平之一跳出來,本來嵩山派主導的局面,就變成了福威鏢局。
「哼,既然你想讓我們說個明白,那我們就揭露一下,你福威鏢局的醜惡面目!」費彬忍著劇痛,他要報復,他要讓福威鏢局身敗名裂,一隻手的代價,讓他此刻對劉正風沒什麼興趣了,相比之下,他更加痛恨福威鏢局。
「我來問你,你可認識曲洋嗎???」費彬大喝。
劉正風:嗯?費彬這麼問,莫非曲大哥和福威鏢局也有?是了,前些時,曲大哥曾經說過,他又交了一個正道朋友…
劉正風對福威鏢局,多了一些好感。
甚至想上去結交一下。
不過當下這種情況,認識曲洋大哥,似乎成了罪孽,福威鏢局…也免不了受難了。
唉…可憐的福威鏢局。
面對費彬的質問,林平之輕鬆平淡地道:「不認識,然後呢?」
「你胡說,明明認識!」費彬怒道。
氣死了。
「我可告訴你,沒有證據亂說,後果可是很嚴重的,你若拿不出證據,繼續潑髒水,不僅是你…整個嵩山派都會蒙羞!也許…還會跌落盟主之位,畢竟一個只會隨便潑髒水的門派,可當不起五嶽盟主的位置!五嶽其他門派,也不會答應!」林平之道。
「你可想好了再說。」
劉正風:嗯???
原來…還可以抵賴的嗎?
原來還可以狡辯的呢!
我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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