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了握，然後又鬆開。

  掌心內已經濕透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猶豫吧？」

  「明明知道黎婭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可你就是沒辦法對她刀劍相迎。」

  「畢竟……無論如何，那也是親人。」

  蘇然頓了頓，「可是人這輩子，總得有那麼幾次，要自己做選擇。」

  「我知道這很難。」

  「但這就是狗日的人生。」

  蘇然的聲音迴蕩在了陰暗的地牢之內。

  重歸於寂。

  兩人都沒再說話。

  許久後，蘇然輕聲嘆息。

  但黎婭的聲音卻突然響起：「怎麼打碎這個籠子？」

  蘇然微微一怔，旋即笑了：「這個問題似乎有點複雜……但如果非要概括一下的話——那我建議你還是先把我放出來比較好。」

  「不可能的……」

  黎落露出了一絲驚恐的神色，連連搖頭，

  「這個鎖鏈是用上級的黑曜石製成的，沒有極高爆發的靈力攻擊，是不可能解開的！」

  「可我的瘟疫羅剎並不具備高爆發的攻擊能力。」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即便你能從這裡逃離，你也不是黎婭的對手！」

  「再說了……再說了……」

  黎婭低頭看著蘇然胸口上插著的那柄駭人的利劍，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

  「你已經快……你已經快……」

  「快死了對吧？」蘇然咧嘴笑道，「我敢打保票，沒有直接殺死我，將是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那我……那我……」

  「別說話。」

  蘇然忽然沉聲說道，「好好聽我說。」

  「從我的外套內袋中，把我的靈戒拿出來。」

  黎落照做。

  「再從裡面找出一枚硬幣。」

  「是這個嗎？」黎落向蘇然展示了一枚圖案極其有趣的硬幣。

  它的正面的反面各不相同，前者為光明一般的白色，反射著明亮的光芒，而後者則黯淡深沉，像是極晝一般的黑。

  ——命運硬幣。

  「對。」蘇然點點頭，「把它拋起來。」

  「拋……拋起來？」

  黎落有些茫然。

  她不明白這枚硬幣為什麼會設計成這種奇怪的圖案，也搞不懂蘇然究竟想幹嘛。

  「是的，拋起來。」蘇然說道，「這是唯一的希望。」

  唯一的希望？

  而且還掌握在她的手裡麼？

  雖然還是有點疑惑，但黎落還是照做了。

  她揮手一揚，將命運硬幣豎直地像天空拋去。

  蘇然看到後者在空中微微反光。

  然後下落。

  當！

  在地面上，以一個格外奇妙的受力角度猛地碰撞了一下後。

  再度彈起。

  然後旋轉了起來。

  像是一個小陀螺。

  「這是什麼？」黎落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命運。」蘇然說道。

  兩個人就這麼在昏暗的地牢內，看著這枚硬幣旋轉著。

  明亮的正面和昏暗的光面不斷交錯閃現著，忽明忽暗。

  轉……

  轉……

  轉……

  命運硬幣的旋轉速度越來越慢。

  蘇然的心跳卻越來越快。

  隨著心臟的不斷搏動，那柄利刃摩擦著心肌，疼痛感也越來越明顯。

  似乎這顆不停跳動的玩意隨時都有可能直接爆裂，讓他當場吐血暴斃。

  但實際上，就連蘇然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能撐到現在。

  想要抗下這樣的致命傷，至少也得是劍宗以上的修為。

  但冥冥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跟他低語：

  「給老子頂住啊，狗日的臭小鬼！」

  「我他媽還沒準你死！」

  又是剛才那個熟悉的聲音啊……

  雖然不知道老哥你究竟是誰……

  但還是想斗膽一問……祖安好混嗎？

  硬幣旋轉的聲音止息了。

  而蘇然已經提前閉上了眼睛。

  等待一個真正的奇蹟。

  或者是一個從天而降驚喜。

  然而。

  一秒。

  兩秒。

  三秒。

  ……

  直到十秒鐘過去後。

  依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四周依然很寧靜。

  別說劈下來一道閃電了，特麼的就連一個雷聲都聽不到。

  「？」

  蘇然愣住了。

  硬幣失效了？

  這是鬧哪樣？

  麻了個蛋！

  這系統的商城真尼瑪坑爹啊，都這關鍵時刻了，還給他當場掉個鏈子！

  這誰頂得住啊！

  裝逼的台詞都講完了，是死是活，您好歹給個准信啊！

  這我不就尷尬了嗎！

  最終還是黎落弱弱的聲音打破了寧靜：「蘇然同學……」

  「你的命運……它停了。」

  「？」蘇然。

  停了？

  什麼鬼？

  蘇然緩緩地睜開眼睛，低頭朝自己的腳下望去。

  這才發現，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停住了。

  那枚硬幣，既沒有向光明那邊倒，也沒有向黑暗那邊落。

  而是不可思議地……直挺挺地立在自己腳邊的地上。

  完美地達成了受力平衡，進入了靜止狀態。

  「？？？」

  蘇然傻眼了。

  這他娘也行！？

  這尼瑪得是多小的概率啊！

  「日了……」

  「我懷疑你他媽在搞我啊！」

  蘇然瘋狂腹誹道。

  從小到大，但凡是做到關於拋硬幣的概率問題的時候，基本上也都只會考慮兩種結果。

  要麼是正，要麼一反！

  要是你膽敢在老師講解的時候舉手起立說一句「老師如果硬幣沒有倒怎麼辦」的話，那麼老師絕對反手就會給你來個大嘴巴子。

  「有這閒工夫死鑽牛角尖，倒不如好好研究一下公式！」老師肯定這麼說。

  但現在，蘇然真沒鑽牛角尖了。

  這種事情，就這麼眼睜睜地發生在自己的面前。

  這枚該死的硬幣，真他媽就站起來了！

  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現在似乎還陷入了一個騎虎難下的狀態……

  「蘇然同學……」

  「怎……怎麼辦？」

  黎落有些為難地問道。

  「……」

  蘇然一時無言。

  他不敢輕舉妄動。

  腳邊的這枚小玩意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天雷要真劈下來的話，以他現在這瀕死的狀態絕對是當場嗝屁，神仙都救不回來的那種。

  他低頭凝視著那枚在寂靜和黑暗中煢煢孑立的硬幣。

  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蘇然同學？」

  黎落又輕喚了一聲。

  蘇然還是沒有搭理她。

  但這一次，前者行動了。

  她看到蘇然緩緩地抬起勉強還能活動的小腿。

  然後朝著那枚硬幣。

  一腳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