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彌夜的聲音宛如驚雷,竟震得整片偌大的戰場上,無人敢言。
地面上那道劍痕上不算深,但在周圍的所有人看來,它的震懾力根本不亞於一道觸目驚心的天塹。
「是生還是死,你們自己抉擇。」
哀彌夜的話在空中久久地迴蕩著,如同一柄重錘,具有直擊他人心扉的能力。
死靈們都不敢再前踏一步了。
它們乖乖地縮向身後,等待著首領的發話。
蘇然一直在哀彌夜的身後暗中觀察著。
他大概看出來了,站在死靈軍隊最前方的那名黑袍劍士,就是它們的首領。
但透過哀彌夜飛揚的髮絲間,蘇然看到那個黑袍劍士兜帽下隱約露出的嘴唇,卻微微地揚了起來。
他沒有說活,只是揮手示意了一下。
一名帶著骷髏面具的劍士從軍中走出。
他扛著一個看起來非常沉重的大麻袋,一個人走到了哀彌夜的面前。
「自我介紹一下,薔薇,大劍師,荊棘教會的七號傳教士。」
出乎蘇然意料的是,這個面具人一開口,竟然是一個女人的低沉嗓音。
「久聞女君威名,今天親眼所見,果真如傳言般英武。」
「但我們並非想要與你們為敵。」
「只要女君肯拿出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與光精靈一脈的恩仇就此一筆勾銷。」
薔薇說道。
「你們想要的東西,不就是種子麼?」哀彌夜清冷地道,「恕我直言,什麼東西都可以商量,唯一種子一事,絕不可能。」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薔薇取下麻袋,隨手一拋,扔到了哀彌夜的面前。
下一刻,哀彌夜的臉色,忽而一寒。
因為麻袋之內,接連滾出了好幾個頭顱。
縱使他們臉上的肌肉已經發僵,哀彌夜也能夠認得出,這些都是她的親信劍士。
在她還沒離開城邦的時候,他們都是她的貼身侍衛,有著很深厚的感情。
沒想到戰爭爆發之時,他們也都踏上了前線,死在了死靈軍團的劍下。
薔薇上前踢了幾腳,使得裡面的頭顱全數滾出。
「都很眼熟吧?」
「親愛的女君大人?」
薔薇笑出了聲來。
「艾森呢?」
哀彌夜沉聲問道。
她看遍了地上的所有頭顱,唯獨找不到艾森的那一顆。
「艾森?」
薔薇歪了歪頭,作出了思考狀,
「噢~想起來了,是那個老不死的精靈劍士隊長是吧?」
「呵呵,他確實是一個很有種的男人呢。」
「你不在的時候,他沖得可猛了呢,一個人就殺掉了我們上百個的骷髏劍士,強得我都有點害怕了呢。」
「他最後在我面前跪下的時候,還嚷嚷著什麼『我們的女王一定會回來』的這種傻逼台詞。「
「不過還真給這老不死說中了,你居然還真的回來了。」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就算你已經拿到了種子,那又如何?」
「如今兵臨城下,四面楚歌,你真的你能以一敵萬麼?」
薔薇冷笑著,從身後拔出一柄劍,扔在了哀彌夜的面前。
是艾森的佩劍。
劍格上鑲嵌著的那枚紅寶石,還在微微發光。
「你想救他的命嗎?」
薔薇慢悠悠地說道,
「如果想的話,就把種子交出來。」
「你要是願意合作的話,艾森不會死,你身後那群千千萬萬的子民也不會死。」
「意下如何呢,尊貴的精靈女王?」
哀彌夜沉默了。
即使她臉上依然帶著冰山一樣冷漠的表情,但蘇然知道,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已經有所動搖了。
因為她的身軀在顫抖。
但她在極力地克制自己的幅度,所以周圍的人都看不出來。
只有靠在她身後的蘇然,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蘇然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了起來。
艾森劍士從小就守護著她的家族,於她而言,早已無異於一名親人。
以親人之性命作為要挾,這是何等卑劣而無恥的行為?
對哀彌夜來說,這並不是一個抉擇,而是一場煎熬!
如果拒絕對方的要求,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艾森死去。
而將種子拱手讓人,卻相當於放棄了城邦的命運。
她的手忽而發力,攥緊了石中劍的劍柄,幾乎就要拔劍。
而一隻手,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哀彌夜忽然一驚,猛的冷靜了下來。
蘇然默默不語,卻用肢體上的語言喚回了她的神志。
身後的光明軍隊還站在遠處,而前方就是黑壓壓的死靈大軍。
一旦出劍,後果不堪設想。
更別提那位實力莫測的黑袍劍士,有可能還是他們無法對付的對手。
「給你最後一天的時間考慮。」
「明日清晨,我們帶人,你帶種子,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希望尊敬的女君大人,可不要讓我們失望。」
「不出意外的話,這可能是我們最後的一次仁慈了。」
說罷,薔薇伸手放在自己的脖頸前,緩緩地作了一個割喉的手勢,然後轉身退回黑袍劍士的身邊。
黑袍劍士點了點頭,周圍的死靈迅速上前,將兩人圍在的軍隊的中央。
隨著浩浩蕩蕩的行軍聲,死靈軍隊撤出了戰場。
等死靈軍團遠離之後,哀彌夜騎著獨角獸回頭,帶著餘下的精靈軍隊向城邦返回。
「撤退了,女王把死靈軍團震退了!」
「不愧是女王,城邦有救了!」
「接下來,女王就該親自率兵肅清城邦內的敵人了吧!」
城牆上的劍士們再次歡呼雀躍了起來,互相擁抱,喜極而泣。
黎落也是微微地鬆了一口氣。
但總覺得……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你準備怎麼打算?」
獨角獸向前飛奔著,蘇然小聲地向身前的哀彌夜問道。
而趴在自己腦袋上的小夜,似乎還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眨著呆萌的大眼睛,不斷地發出可愛的嘟噥聲。
蘇然無奈地苦笑,心想這小傢伙可能還不知道,她自己就是這一切的禍源呢。
「還不知道。」哀彌夜的聲音有些嘶啞,「我現在甚至有點希望,剛才拔劍的時候,你沒有攔住我。」
西城門的城門緩緩開啟,鋪天蓋地的歡呼聲自城牆之上灑下。
城邦的子民們,齊齊吶喊高呼,恭迎著哀彌夜的歸來。
只有蘇然知道,這並不是所謂的凱旋。
只是一場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一場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