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劍落下的一瞬。

  千鈞一髮之際，蘇然擋在了哀彌夜的身後，架起了雙劍格擋。

  但這怎麼可能擋得住？

  他深知在魔化的阿甘佐面前，任何的硬碰硬都無異於螳臂當車。

  但如果他什麼都不做的話，在這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哀彌夜必死無疑。

  「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卸掉千鈞劍符。」

  「否則我至少還有一個劍氣罩能拿來死撐一會。」

  蘇然在心中默默嘆息，同時閉上了眼睛。

  這一切的發生，只有短短的幾秒鐘。

  當哀彌夜回過神來的時候。

  巨劍已經落了下來。

  如蘇然所料的那般，他那不堪一擊的劍氣盾，再次被阿甘佐擊碎。

  緊接著。

  喀嚓！

  連同手中的兩柄輕劍，也被當場斬斷！

  「哦豁。」

  「看來我要死了呢。」

  這是蘇然腦海中剩下的最後一絲想法。

  畢竟。

  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繼續阻止這柄巨劍把自己的腦殼像是開西瓜一樣給劈爆了。

  所以……為什麼要像個呆瓜一樣衝出來裝逼呢

  「不是誰都能像老爹一樣拯救世界的吶。」

  蘇然感到有些悲壯。

  但老爹溫柔得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別怕。」

  「有我在呢。」

  嗯？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蘇然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據說人在徹底死去之前，眼前會出現幻覺，耳朵里會出現幻聽，生前的一幕幕會在腦海中重現。

  所以他才會聽到老爹的聲音。

  「等會？」

  蘇然的虎軀忽然一震。

  這好像……不是幻覺。

  這個聲音……

  似乎來自他的腦海深處。

  【檢測到劍主遭遇致命傷害。】

  【被動技能「聖援」已觸發。】

  「？？？」

  蘇然懵了。

  聖援？

  這是什麼鬼技能？

  他怎麼不記得他學過這招？

  但就在系統聲音落下的瞬間。

  一道明亮如炬的聖光，竟自他的腳下升騰而起。

  阿甘佐的這一劍，竟砸在了一道似乎不可視的屏障之上！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本人的身軀上，竟炸裂出一道醒目的劍芒！

  看起來，他就像是被一個看不見的對手憑空還了一劍！

  「……臥槽？」

  蘇然傻眼了。

  這尼瑪……

  這尼瑪哪是神聖救援啊，這尼瑪是神聖反傷啊！

  阿甘佐這一劍的所有傷害，竟被他身上的這道聖光，全數反彈了回去！

  就相當於「我砍我自己」。

  想想還真是個狠人呢。

  「嗷——」

  阿甘佐發出了痛苦的咆哮聲，手裡的巨劍轟然落地。

  他捂著自己胸前那一道狹長而可怖的傷痕，幾近失控。

  「你……？」哀彌夜更是驚呆了。

  她剛剛轉過身來，就發現蘇然替她擋下了這致命一擊，甚至還打出了漂亮的反擊，重創了阿甘佐！

  但實際上，就連蘇然自己都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但他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下一刻，他果斷拔出了背後的艾雷諾，朝著阿甘佐踏步出劍！

  暴雨連突刺。

  快到沒朋友的突刺攻擊，頃刻間便如同雨點一般落在了阿甘佐的身軀之上！

  戳戳戳戳戳！

  蘇然的攻擊更是又准又狠，每一擊都狠狠地捅在了前者的傷口之上。

  最後一記的大力突刺，艾雷諾的劍身徹底擊穿了阿甘佐的心臟。

  他那燃燒的雙瞳終於熄滅，也再也發不出悲鳴的慘叫聲了。

  「呼……」

  蘇然深吸一口氣，從阿甘佐的體內抽出了艾雷諾。

  而後者則跪倒在他面前，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也沒有站起身來。

  結束了。

  「你沒事吧？」

  蘇然微微喘氣，這才回過頭詢問哀彌夜的情況。

  後者顯然還有些驚魂未定。

  她凝望著蘇然的身影，內心的波瀾暗涌。

  作為光精靈的女王，萬人之上的天空城女君。

  除了父親之外，她還從未體驗過真正被保護的感覺。

  因為強大到能保護她人，還不存在。

  這是她的第一次。

  「我沒事。」

  過了好一會後，她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

  深夜。

  蘇然靠在獨角獸前，看著天空飛舞的小精靈發呆。

  他剛剛才弄明白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劍符：親愛的我在呢。】

  【被動技能：聖援】

  【當劍主即將受到致命傷害時，將產生靈力光牆，向傷害的來源者反彈同等數值的傷害和控制效果。】

  【冷卻時間：24h】

  沒錯。

  這枚充滿了酸臭味的土味劍符。

  就是老爹的傑作。

  聖光降臨的瞬間，他所聽到的聲音，也是老爹刻錄在其中的話。

  原本應該拿來保護老婆的劍符，卻無意之間救了兒子一條命。

  「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和驚喜……不對，驚嚇。」

  蘇然默默心想。

  「我欠你一條命。」

  哀彌夜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那挺好啊，咱們兩清了。」

  蘇然笑道。

  他知道猥褻女城主必定是死罪，但現在還能活著，說明是哀彌夜曾經手下留過情。

  「黑鱗龍和死靈劍士，我都幹掉了。」

  「明天就能拿到種子了吧？」

  蘇然問道。

  「對。」哀彌夜點了點頭，「不過，我現在有事要問你。」

  「嗯？」

  「你究竟是什麼人？」

  女城主清冷的聲音於蘇然的身後傳來。

  蘇然微微側過頭。

  只見在小精靈的光芒下，哀彌夜輕盈而立，美如畫卷。

  「星雲劍歌的所有動作，你每個細節都做得分毫不差。」

  「如今除了我之外，不可能還有人做得到。」

  哀彌夜緩緩地朝蘇然走來。

  蘇然的眼神微微下移，看到哀彌夜的手逐漸撫上了劍柄。

  他這才意識到，哀彌夜其實已經在暗中觀察自己很久了。

  「我……」

  蘇然的話剛到一半。

  卻只見一道劍光於黑暗中一閃。

  他只感到肌膚一涼，下一刻，哀彌夜的劍已經抵在了他的側頸。

  「這柄玄劍名為石中劍，斷在它刃上的頭顱數不勝數。」

  「敢有半句謊言，我今夜就讓你和阿甘佐葬在一起。」

  哀彌夜的聲音清冷如冰。

  「？！」蘇然驚得差點沒跳起來，「喂，你這太突然了吧！？」

  「你還有三秒鐘。」

  「等……等會……」

  「三……」

  「你能不能先把劍放……」

  「二……」

  「不是，我……」

  「一……」

  「我說，我說！」

  哀彌夜止住聲音，卻一把將蘇然扯起，推到了岩壁之上，整個人則氣勢洶洶地靠了上來。

  石中劍的劍刃，更是死死地貼住了蘇然的大動脈。

  這算是……壁咚？

  蘇然凌亂了。

  人生第一次被人用劍抵在咽喉，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有點慫的。

  而且這種致命的位置，就算是修為再高的人，估計也得一劍當場去世！

  儘管當時這柄劍離他只有0.01公分，但蘇然深知，越是這樣的時刻，就越是要故作雲淡風輕。

  「我還能是誰？」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只是蘇景軒的養子。」

  「但我這輩子，或許都走不到我老爹的那種高度。」

  「我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廢柴劍修，幸好有個強者的老姐肯讓我抱大腿，否則我的骨灰估計都不知道被揚到哪片海里了。」

  「像我這樣的廢物，跟一隻人畜無害的象龜有什麼區別？」

  「你是天空城的城主，萬千子民敬仰的女君，於你而言，我只是個渺小無比的存在。」

  「你當然可以殺死我，藉此抹除你內心的一個心頭之患。」

  「但如果你願意劍下留情，你將會多出一個真正的夥伴。」

  「我的隊友還在城邦中浴血奮戰，我不可能見死不救。」

  「請你相信我，我們並不是敵，而是友！」

  蘇然敢打保票，此時此刻，他的眼神中肯定像小星星一樣布靈布靈的，飽含著深情。

  聽完他的話中，女城主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神卻不露痕跡地柔軟了幾分。

  「所以……這是萌混過關了？」蘇然默默吐槽。

  但顯然是他想得太多了。

  哀彌夜忽然舉起劍，凝出一道凌厲的劍氣，用劍脊的位置砸向了他的後腦勺上。

  「完了。」

  這是蘇然腦海中蹦出的最後兩個字。

  萬萬沒想到，阿甘佐都殺不掉的自己，最終竟栽在了女人的手裡。

  咚！

  蘇然只感覺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就這麼暈了過去。

  ……

  哀彌夜緩緩地收起了劍。

  蘇然已經呈大字狀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這一擊並不致命，但足以讓他昏迷一整個晚上無法甦醒。

  她在蘇然的身邊蹲下，伸出纖長的手，一個接一個地解開他的扣子。

  然後扯開他的上衣，露出了少年清瘦但還算是飽滿的胸脯。

  哀彌夜的臉微微泛紅，但還是鎮靜地拔出了石中劍，將劍鋒對準了他的胸口。

  然後刺下。

  鋒利的劍刃頃刻間便割開了蘇然皮膚，哀彌夜輕柔地移動著劍身，在蘇然的胸前刻畫出了一個複雜的精靈文字符。

  創口並不算深，但鮮血依然止不住地流淌著。

  應該挺疼的吧？

  哀彌夜心想。

  但如果暈過去的話，再大的痛楚，應該也都感受不到了。

  字符完成之後，哀彌夜將石中劍放在了一旁。

  是精靈文中的「契」字。

  她正在進行著精靈族中契約儀式的前置工作。

  周圍的小精靈紛紛圍攏了過來，籠罩在二人身邊，學著哀彌夜的樣子，低聲吟誦著一些聽不懂的咒文。

  圓形的契約劍陣於地面上緩緩浮現，並綻放著耀眼的光芒。

  「只剩最後一個儀式了。」

  她也不確定，眼前的這個少年，究竟值不值得相信。

  值不值得將天空之城的命運寄托在他的身上。

  但她能在這個少年的身上，看到那個男人曾經的影子。

  也看到了一些——似乎能被稱之為希望的東西。

  她凝視著蘇然的臉龐，感到內心有些不安，又感到身體有些燥熱。

  她從來沒試過這種契約，很是搖擺不定。

  猶豫許久後。

  她最終輕輕伏下了身。

  四片溫熱的柔軟，於黑夜中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