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最後理性

  第390章 最後理性

  白龍猶如洪鐘的聲音震開,頓時讓他們的耳朵一時間都有些疼痛。

  這時,小女孩兒忽然使勁的拽了拽少年破爛的袖口。

  她怯生生的眼睛顯得霧蒙蒙的,見少年轉過身,牽著袖口的小手下意識的就鬆開了一些,就像平時被發現自己在拽袖口那樣,特別怕生的躲開,但最後一根纖細的食指還是緊緊的勾住了一角,不願鬆開。

  少年緩緩地蹲在了她的身邊,輕輕地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淚,猶豫片刻,聲音柔和而沙啞的問道:「他,是你的父親嗎?」

  他最初見小女孩兒時,是在溫差將近50℃的沙漠裡,而且還怕生到了一種極端的程度,也從未說過話,更沒有寫過自己的家庭和名字,怎麼也是稍微有過顧慮的。

  可隨著這些時間的相處,少年已經不在乎小女孩兒究竟是不是秘境裡的詭異,可現在有自稱是家長的存在找了過來,再怎麼也得詢問一下小女孩兒的意見。

  而小女孩兒在余瑜的懷裡蜷縮著,怯生生的眼神望著少年,許久才抿著嘴唇,哀弱的點了點頭。

  「額……」少年頓時有些啞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眼前的白龍,真的就是小女孩兒的父親,自己根本沒有阻止的理由。

  但安彤依舊緊緊地抱著余瑜和她懷裡的小女孩兒,猛地鬆開剛才憋著的一口氣,額頭上都滲出了些汗珠。

  「我才不管你究竟是不是她的父親,你沒看到小女孩兒特別的害怕你嗎!」

  「誰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樣的父親,而且你剛才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你根本不是要領她回家,你究竟要帶她去幹嘛!」

  安彤死死地盯著白龍身上的龍鱗,可這……是白龍的逆鱗。

  實化到無法形容的威壓瞬間盪開,讓屋外那些駭人的異獸頓時都發出哀嚎的慘叫,但都轉瞬即逝,瞬間死寂下來。

  「本座自是要送她去追隨大機緣者。」

  「而你們,不過百年,便會身隕道消。」

  「本座難道要自己的女兒,隨你們這些蟲豸化為黃土嗎?」

  「蟲豸!?」安彤的臉色一時間也有些發白,但依舊咬著牙反駁著,可她旁邊的少年卻輕輕的攔住了她。

  「安彤,」少年的聲音沙啞而低落道:「他畢竟是小女孩兒的父親……」

  「而我們,沒資格決定她的未來。」

  即使不是眼前的中年男性,就外面的那些異獸,都可以輕易的撕碎他們,而且於情於理……對方是小女孩兒的父親,可他和安彤不過是剛剛認識的外人。

  「可她的現在呢?」安彤望向自己的老公,「誰也無法確定的未來顯得很重要,那現在就不重要,可以被隨意的犧牲嗎?」

  「可是……」

  「閉嘴!」安彤兇巴巴的訓斥道,隨後硬頂著威壓瞪向眼前的白龍,「這段時間,都是我們在照顧你的女兒,我覺得我們應該擁有基本的知情權!」

  「更何況,你女兒在沙漠迷路的時候,你去幹嘛了!」

  安彤過於了解自己老公的性格了,當初在醫院的時候,都能給自己嘮嘮叨叨一堆的道理,雖說她也喜歡聽……可不代表真的會聽。

  而且,現在根本就不是講道理的時候,這裡是詭異莫測的秘境,還處於白棋占據的營地里……哪怕他就真的是小女孩兒的父親,他要這么小的孩子去追隨誰啊!

  然而,這些質問讓白龍徹底失去了耐心,手背上開始隱隱約約出現白鱗的脈絡,仿佛都能看到龍爪的殘影。

  這棋盤……並非是棋聖的。

  未跨入天階的白龍,對傳言裡的淨土尚有忌憚,也不打算隨意動手,否則再遭上古宗門圍剿也是件惱事。

  而且,自己的女兒未來乃是真龍,可自己……不過是條蛟龍。

  但他們竟敢這般對自己言語,縱使都殺掉,那些宗門亦能說些如何?

  難道要為三條蟲豸,與身為地階上位的自己開戰?

  可就在白龍緩緩將龍爪抬起時,那蜷縮在余瑜懷裡的小女孩兒,卻忽然掙扎了起來。

  她害怕的跑到一旁,猶豫了好久,才在地上撿起一頁殘破的畫本,隨後蹲在地上,用著細嫩的小手歪歪扭扭的寫了起來,這字幾乎只有少年才能夠看懂。

  又寸不走己

  (對不起)

  少年頓時覺得胸口有些堵得慌……可自己的理智,卻讓他說出了他自己都覺得難受的話。

  「放心吧,你未來要追隨的,是非常優秀的人,而我……根本照顧不好你。」少年輕輕的揉著小女孩兒有些亂的頭髮,明明是笑著的表情,聲音卻是極其的發澀。

  「你終歸是要長大的,現在的時間很短,未來的時間很長……」

  噠——

  小女孩兒的頭一直低垂著,眼淚滴答的一聲落在了畫紙中間,將那句歪歪扭扭的『又寸不走己』浸濕。

  少年心疼的抱了抱肩膀不停顫抖的小女孩兒,他知道小女孩兒不情願,可……自己能用什麼理由去阻止?

  而且,那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未來。

  「你現在年齡還小,很多事情不懂……等到未來,你就會明白的,不過那時候,我們可能都不在了。」

  「而且,估計那時,你也都忘記我們了。」

  「嗯,就很榮幸,能夠與你有這些過往吧?

  小女孩兒的未來可是真龍,不用『榮幸』這個詞該用什麼啊?

  安彤沉默著,她想不到自己老公說的有什麼錯,可她就是無法接受這些。

  所謂的真龍……真的有那麼的重要嗎?

  小女孩兒都哭成了那樣子,憑什麼要強迫她去追隨什麼莫名其妙的人啊!

  安彤真的想不明白,就仿佛當初讓自己在司徒家和老公間選擇時,她根本就不在乎所謂更好的未來!

  「嗯……」

  聲音特別的輕,輕到仿佛誰也沒聽清,輕到就像當初在沙漠的星空下,小女孩兒對少年為自己寫下的那句話,而輕輕答應的那聲嗯。

  「我會,乖乖聽話的……」

  「想,你們記得,我……」

  「別,忘我……」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就仿佛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

  隨後她怯生生的推開少年,兩隻小手勾在一起,緊緊地抿著嘴唇,走到了她父親的身旁。

  少年想不明白,小女孩兒纖弱的身形,為什麼一時間顯得那麼孤寂。

  他不是她的父親嗎?

  而白龍並未多言,轉身就準備離去。

  少年在幼兒園接小女孩兒回家時,都特別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在懷裡,讓她安安靜靜的瞌睡著,可現在她的父親甚至沒有牽起她的手,就這樣讓纖弱的她,踉踉蹌蹌的跟在自己的身後。

  少年愣了一下,急忙在儲物鏡里取出每天都要讓她喝一小袋的營養奶,可在他追出去時,他們的身影已經隱匿在了黑暗中……

  就這樣,離開了?

  不過真龍……也挺好的。

  畢竟,那傢伙又不是反套路里的『假主角』,而是這世界的真正主角。

  自己算什麼呢?

  或許,自己原本就不該出現在那片沙漠裡……

  少年沉默的握著已經擰開袋口的營養奶,回到了晾魚房內,怔怔了好久都沒說出任何話。

  而安彤走到了他的身後,環腰將少年抱住。

  「對不起……」少年的聲音顯得極其沙啞。

  然而,安彤這次並沒有阻止他的對不起,而是用額頭抵住了他的後背,輕聲道:「你不應該對我說這句話的,而是她。」

  「難道……我們就不能給她更好的未來嗎?」

  「她真的不想跟那所謂的父親離開啊,她是為了保護我們,才……」

  「是我不應該遇到她,」少年忽然聲音沙啞的說道:「我也不應該出現在那片沙漠……或許,我原本都不該出現在秘境裡。」

  「這時候的我,明明是該準備高考的,而你在司徒家學習傳承……」

  「是我打擾到了她原本的人生軌跡……差點就被我毀掉了。」

  「那你覺得……你有毀掉我的人生嗎?」安彤在他的背後,柔聲的問道。

  可過了好久,少年都沉默著沒有回答。

  安彤的額頭依舊頂在他的後背,直到將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貼在上面,「但我現在愛上你啦。」

  「我喜歡你的打擾,喜歡的不得了……」

  「我還想被你毀掉更多,直至整個世界只剩下你,只有你……」

  「所以,我們把她追回來,好嗎?」

  少年依舊許久無言,而安彤沒有再多說,因為她是他的妻子,隨後房屋內一時間靜的可怕。

  隨後安彤擦了擦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的眼淚,蹲下身,將地上的那些畫畫都開始收集起來,而這是小女孩兒唯一留給他們的念想。

  隨後少年也蹲下身,但在收攏這些畫時,總覺得這些橫格本上的畫,一時間有些眼熟。

  一張畫,房子裡面有兩名女孩手牽著手,房子外有一名男生,而再周圍,則是由小女孩兒畫的許多小動物。

  再一張畫,是小女孩兒在幼兒園畫的,許多歪歪扭扭的小孩在一起玩,但現在看來,同時參考旁邊小房子的高度,發現這一幕和誅仙陣上的命格竟然非常相似,而且其特徵,也都是古人留的長髮。

  而這時,一張被畫到一半的畫落在了少年的手邊,他有些愣住的撿起,發現這張畫被畫的非常雜亂。

  畫的右邊,有許許多多的小人,他們都高舉著胳膊,似乎是在歡呼,而一名少年模樣的小人被高高的抬起,被簇擁的他,手裡似乎捧著一顆明珠。

  至於畫的左邊,就是那未完成的部分,一條被畫的很粗糙的小蛇趴在地上,而腹部的位置,似乎是因為遭到了什麼驚嚇,導致筆將這裡戳出了一個小小的空洞。

  同時這幅畫一半有許多幹掉的淚跡,另一半甚至有些沙子划過的痕跡,而筆跡就像是畫到一半時,還有過停筆……

  少年死死的盯著畫作的右邊,忽然想到,中年男說的所謂追隨,究竟是怎麼追隨?

  難道是煉化陣眼?

  他有些僵硬的站起身,靈獸是無法被直接煉化的,因為靈獸的經脈極其複雜,想要徹底契合,就要將這些經脈全部去除,只留下靈核進行煉化孕育,畢竟靈器的煉化都要傾向於靈胚,更何況是靈獸。

  若靈獸有神識殘留在靈核之中,那倒是還有與修煉者共存的希望,可小女孩兒,她最多能夠在50℃溫差的沙漠中熬下來,但哪裡來的修為和神識?

  他忽然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他目送小女孩兒前往,所謂更好的未來,是讓她去死。

  而那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拽住自己的袖口,當自己要送她去死時,小女孩兒特別害怕的覺得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才寫下的對不起。

  少年不知道自己這時該做些什麼,而在他站起來時,卻發現屋裡到處都空蕩蕩的。

  「學長——!」

  跑進屋裡的余瑜摔了一跤,她剛才擔心那些異獸有動作,所以在外面警惕著情況,而現在卻慌張的跑了進來。

  少年急忙將余瑜扶起,用【青囊書】給她進行治療。

  「你怎麼了,安彤呢?」

  「安彤姐姐,」余瑜極其虛弱,臉色蒼白的說道:「她剛才忽然就跑出去了,我攔不住她。」

  少年有些愣住,他這時才想起,剛才那幅畫是『落』在自己旁邊的。

  安彤……已經看到這幅畫了。

  ——

  這章讀的肯定很痛苦,我寫的也很痛苦,但作者絕無自虐傾向,所以還請相信接下來的劇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