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寫玄幻小說嗎？還在寫劇本？！」老汪有些意外。

  「誰規定的啊，寫網文的作家不可以寫劇本？！」

  大家各憑本事吃飯唄。

  許牧微笑的目光落在盛衍風臉上。

  事實證明，許牧對盛衍風劇本這茬說出來的時機挺對。

  前有他為老汪寫了五幅免費書法，作為鋪墊，所以當他一開口讓老汪幫忙看看盛衍風的劇本，對方是不可能說得出半個「不」字兒。

  老汪一邊盛情邀請客人品嘗他才學到手的金陵菜。

  並與兩個小年輕談著金陵菜的鼎盛時代，還提到了建於光緒年間的京蘇菜館，被眾多文人雅士追捧的盛景……

  然後，話鋒一轉，看著盛衍風，「行，信得過我，就把劇本發給我吧。」

  盛衍風當即感激涕零，「好！我現在就發到您郵箱。」

  其實，在來老汪家之前，他還特地在網上搜過老汪其人。

  網上對他這個編劇的評價可以說，涇渭分明：

  簡直就是兩個極端，要麼非常喜歡他，要麼非常討厭他。

  當然，人都不是貨幣，不可能得到所有人喜歡。

  正如他這種寫小說的作者，總有讀者天天在書評區各種挑刺、將主角腦殘劇情上升為罵作者腦殘！

  剛開始寫小說，他也是一顆玻璃心。

  但是漸漸的就成了老油條。

  老汪笑笑，「先吃菜，別著急，就算到時我們公司不拍，我也會幫你推薦給同行其他影視公司。」

  說著，還意味深長地朝許牧露出一記笑意。

  權當是看在許牧這個忘年之交的情分上。

  兩個年輕人在老汪家吃飽喝足，事兒也辦妥美滋滋告別。

  離開時，天色漸晚。

  從住宅樓出去，兩人上了車坐定，盛衍風高興道：「你老丈人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家。」

  「那多謝了！現在到了晚高峰時候，只怕會耽誤你回酒店碼字。」

  「害，我昨天晚上就已經寫好開篇兩萬字，發給編輯了，下午你寫字的時候，我編輯就給我回話，說已經給我安排了發新書的封推這些個事兒。」

  許牧坐在副駕上，驚訝了一瞬，「恭喜喲，到時候我會給你賞萌主的。」

  「謝啦。」

  盛衍風這種壕氣富二代，當然不會在意區區萌主打賞。

  但，有人捧場他發新書也是圖個熱鬧。

  從青青家園小區出來，便是熙熙攘攘的城區主幹道。

  兩人生生的被堵在傍晚時分的的車水馬龍中。

  許牧一手搭在車窗邊沿，一手劃著名手機，娜娜果然給他發來好幾條微信。

  「對了，我之前說要介紹我老婆的閨蜜給你認識，哪天咱們都有時間了，我來組織大家聚一聚。」

  盛衍風爽快的打了個響指，「沒問題。」

  然後又接了個他們家公司助手的電話，說的是關於購車之事。

  講完電話，盛衍風高興的回瞥著小心翼翼捲起來放在后座上的岳陽樓，「我爸秘書說，明天下午，車行會直接把帕加尼送到華屋酒店，對了，你有駕照吧？」

  許牧頓時覺得自己被冒犯。

  沒好氣道，「你現在才問我有沒有駕照，是不是晚了點？」

  「不會吧？！你還沒考駕照？！」

  「我都20了，怎麼可能還沒考駕照？看把你震驚得……」

  盛衍風吐了口氣息，「有駕照就好，到時候你要不會開帕加尼，讓車行的人先陪練你幾天。」

  「……」許牧無語。

  雖然他沒有豪車，可是這些個機械組成的成人玩具，早已研究透透的。

  要是給他們俱樂部小夥伴知道，還不得笑掉大牙！

  「對了，明天你是不是全天都在酒店上班？」

  許牧思考了一下，「我這個月的工作量早就完成了！不如，這幾天，娜娜反正不在，我肯定也不會自己一個人去學校上課，就去你房間開發華屋酒店app。」

  「太好了！我終於有伴兒啦。」盛衍風拍著方向盤，心情無比激動。

  大有一種遇到知己的知足。

  許牧靠在副駕，望著車窗外川流不息的車量，莫名就有點想念他家可愛的老婆。

  「叮鈴鈴……」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許牧以為是他家小妻子於是趕忙舉起手機。

  結果，是姜二。

  「姜二給我打電話，不知道我該不該接。」

  「接唄，這都晚上了，他相親失敗又不能賴你頭上。」

  「說的有道理，」許牧不慌不忙地說，隨即按了免提接起姜二電話，「喂，二哥，什麼事？」

  姜二那冷涼的聲音頓時迴蕩在車內。

  「在外面浪一天，也該回家了吧？」

  「啊？哈哈……二哥你這是查崗啊？！」

  「我沒興趣查崗，不過，有件事，想麻煩你。」

  姜二從來不會對妹夫這個口吻，不用想，他所要拜託之事，一定跟今天相親脫不了關係。

  車內兩人相視一笑。

  「二哥！咱們是一家人，這麼客氣幹什麼？沒關係，你儘管說，我會盡我所能。」

  「嗯……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待會兒回家之後，爺爺若是問起今天在酒店相親，為什麼我會提前溜了，你幫我打個掩護……」

  許牧看著手機屏幕上一分一秒增加的通話時間，瞥瞥嘴，朝盛衍風拋媚眼。

  「這還用說！我肯定要幫二哥說話。」

  「話說你幾點回家，我在咱家門外等你——」

  「啊……好，我很快就到家了，這會兒路上太堵，稍等我一下！」

  掛了電話，許牧看著手機頓時哈哈大笑，「這個姜二居然也有求我的一天。」

  「你舅子也不傻，他知道現在的姜家，能為他說話，還不會挨罵的就只有你這個身份特別的妹夫！」盛衍風戲謔道，隨即又踩了踩油門，加速朝姜家華宅的方向疾馳而去。

  ……

  盛衍風將車徐徐開向姜家宅院大門外。

  老遠的，許牧就看到了拎著包像只小可憐似的站在姜家宅子外面的男子。

  車子「嗞」地一聲，在姜二面前剎了車。

  「今天謝謝你送我回家。」許牧解下安全帶道謝。

  「謝什麼？咱們之間客氣什麼？明天，我在酒店等你。」

  許牧做了個「OK」手勢，從車上下去，笑臉道：「二哥。」

  盛衍風為了給自己留下好印象，搖下車窗朝姜二揮手，「嗨，姜醫生，咱們又見面啦。」

  「……」姜二轉身開門走進庭院。

  盛衍風悻悻的放下手，目送許牧跟著走進了大門，才調轉車頭離開。

  姜家華宅，許牧跟在姜二後面在玄關換了居家鞋，走進客廳。

  老爺子坐在水晶燈下，表情冷凝，望著落地窗外，黃昏下已經亮起宮燈的庭院。

  「爺爺！我們回家啦。」

  許牧一點也不尷尬，好心情的咧嘴一笑。

  姜二卻始終一張涼淡的面孔，走到沙發前動作優雅的擱下拎包，坐下時，輕喚道：「爺爺，姜大還沒下班啊？」

  「姜麒麟！你這個混帳東西……」

  老爺子回頭，忽然聲音震怒道。

  「……」姜二沒抬頭。

  許牧臉上露出謙和的微笑，他知道，老爺子平常都是寵溺的叫孫子姜大、姜二，很少這樣連名帶姓一起喊，可見老頭兒今天是真的被氣壞。

  華宅內，傭人們早已遁走。

  聽到老爺子這聲震怒，姜熙臣夫婦小心翼翼地從樓上下來，看了看這場面，兩夫妻皆是膽戰心驚的，走過去老位置靠窗而坐。

  姜熙臣更是端出了家長的姿態，在老父親面前對兒子教訓道：

  「姜二！你今天怎麼回事？說好了要去相親，結果你卻自己先走了，走就，走吧，還不給我們打聲招呼！不像話！」

  景霞捧著茶杯，眼神閃爍，卻是笑而不語。

  在幾雙眼睛注視下，姜二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疾不徐解釋：

  「爸，你可能不曉得，我大師兄今天回國。」

  姜熙臣嘴巴張了張，「……」

  扭頭望向氣得不行的老父親，老爺子果然重重的拍著沙發怒道：「你大師兄歸國關你什麼事？在外面逍遙了一整天，就想出了這麼個拙劣的理由？」

  許牧坐在姜二身旁，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但是，他接收到姜二求助的眼神，便是微微頷首，轉頭對老爺子笑眯眯地解釋：「爺爺，其實今天我和二哥在一起。」

  老爺子：「……」

  姜熙臣：「……」

  「小牧，你不用替你二哥遮遮掩掩，今天這事，他的確有欠風度和教養，讓爺爺狠狠地批評他吧。」

  景霞雙手捧著茶杯笑道。

  「不是啊，媽媽，我真的和二哥在一起，」

  許牧不慌不忙撒謊，說的是有鼻子有眼，反正他不曉得姜二大師兄是幹啥的，順著姜二的話題往後面扯淡就是。

  於是笑著道：「其實，二哥真的沒騙你們。因為他大師兄在國外待了一段時間，今天回國，有好多事情要和二哥說，這不，二哥接到他電話，一著急，就——」

  「就先走了，也沒來得及給爸爸媽媽打電話說明原因。」

  姜二心裡感慨，不愧是被妹妹一眼挑中的男人啊！

  居然說的有鼻子有眼。

  這混蛋的話，……將來是不能信。

  當然，許牧並不知道二舅子心裡已經對他有所提防。

  依然滔滔不絕在撒謊，說到動情處，還起身走到老爺子面前，給老頭兒倒了杯茶。

  硬是塞到了老頭兒手中，恭敬道：「爺爺，別生氣啦，喝口茶潤潤嗓子！」

  「您也知道啊，二哥是外科醫生，以他的工作性質，不是在手術管病人，就是在去手術室路上！普通級別的姑娘根本不太可能跟他走到一塊兒，因為，他肯定會缺席孩子成長的關鍵時刻，更不可能對姑娘家有什麼浪漫舉動。」

  老爺子暗暗嘆息。

  「所以呀，您再給他點時間，讓他自己來決定什麼樣的女生適合當他未來另一半。」

  老爺子被孫女婿這番苦口婆心的勸慰，忽然心腸就莫名軟了下來。

  喝了口茶，語氣軟了一些，問道：「今天，你真的和二哥在一塊兒？」

  許牧忐忑的坐下，「嗯，」

  「他大師兄這次回來，不會再出國了吧？」

  老爺子隨口一問。

  許牧也覺得回答這個問題，沒什麼風險。

  於是環顧了一下眼巴巴盯著他的岳父母，和他們的寶器兒子，笑道：「這個可說不準，大師兄對國外的生活實在太喜歡，而且他還說，已經完全適應了歐洲的生活，將來可能會在那邊定居。」

  話音未落，老爺子便被一口茶水嗆得「咳嗽」不止。

  「大師兄當真這麼說了？」

  姜二撐著額，哀怨，今晚怕是……

  許牧繼續點頭道：「對，大師兄這個人吧，真是好人。」

  反正許牧沒見過姜二的那個什麼大師兄，所幸先給未曾謀面的大師兄頒發一張好人卡得了。

  但是，令他驚奇的是，岳父母突然表情窘迫極了。

  嚇得他當即就在心裡一聲「糟糕」。

  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老爺子忽然被氣笑了。

  「小牧啊，爺爺今晚只是想教訓一下姜二，好讓他知錯！你這麼幫他撒謊，是不是受他所迫？」

  「爺爺，我沒有撒謊，真的。」

  「那你讓姜二告訴你，他大師兄是從哪個國家回來的。」

  「二哥……」許牧這個可憐巴巴的幫凶，暗暗拽了一下姜二。

  老爺子沒好氣冷哼道：「讓爺爺來告訴你吧，他大師兄前陣子去了戰地當國際醫生！」

  「啊？戰地？！」

  「沒錯！頭頂是炸彈，手下是病人，十一名醫生在戰火中守護40萬居民，你倒是說說，他大師兄還想留在那裡定居？這不是撒謊是什麼？！」

  許牧頓時什麼心情也沒有了，沉下臉一言不發。

  這個臭姜二，居然給他下套！

  轉移老爺子的注意力。

  「戰地的國際醫生都是志願者，更有可能客死他鄉！」

  「所以，上次姜二跟我說想去國外，我沒批准。」老爺子喝了口茶，正色道，「那個工作環境，頭頂上每天都盤旋著戰機，戰機上不斷向地面投擲榴彈，轟鳴鈍響籠罩著那個灰暗的世界，隨時可見血肉之軀飛濺在火星中，每個人的眼裡都充滿了絕望……」

  客廳內的空氣頓時就凝固了。

  「雖然姜二是一顆博愛之心，想要去拯救那些處於疼痛和不安煎熬中的苦難人民，但是，爺爺始終覺得，他僅僅只是一名極其平凡的小醫生，是不可能憑藉一己之力改變那個現狀的。」

  許牧無語凝噎。

  腦袋裡面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話題，忽然就轉到如此沉重的領域。

  「正因為姜二心系受苦受難的民族，爺爺才會先考慮讓他，像你和娜娜一樣，找一個合適的姑娘，工作之餘談談戀愛，生兒育女，過正常人該有的生活。」

  是啊，老人家這個願望也是極其樸實。

  就像他爸媽一樣，恨不得立刻讓他和娜娜原地結婚！

  良久，許牧才認真道歉，「爺爺，對不起，我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