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寨主的話,柱子有些猶豫,不過手上的動作都卻沒有停,慣性之下,再次砸中了大門上的銅鎖,這次,銅鎖沒有倖免,咣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山娃子在門外聽到柱子回話,立刻安下心來,然後是「鐺、鐺、鐺……」一聲一頓的鐘聲響起,再然後是「咣——」的一聲,石頭砸中銅鎖的聲音,其後是寨主的厲聲訓斥,緊隨其後的又是「咣——」的一聲,石頭砸中銅鎖的聲音,之後「砰——」的一聲,是銅鎖落地的聲音。
山娃子聽到寨主的話里的意思,知道寨主反對他進山寨,不過門鎖已斷,大門已開,山娃子也沒再猶豫,立刻推門閃了進去,然後重重的關上了大門。
終於進到了山寨里,關上了門,山娃子背部緊靠著大門,將全身的重量都依在了大門上。
終於安全了!
一鬆懈下來,山娃子此時只感覺渾身無力,提不起一點勁兒來。
寨主脫下外套,扔給了山娃子,山娃子這才發現,他竟然是一直赤身果體,臉色一下子因為不好意思而變得通紅,趕緊揀起寨主的外套,套在了身上。
隨著緊急集合的鐘聲響起,山寨中的人都出來了,每個人都衣衫襤褸,尤其是成年人,眼神麻木,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麼事要再次集合,只是盲目的站在山寨中心空地的槐樹下。
不過,當看到山娃子時,他們還是感到震驚,臉上有了其它的表情。
不過,依然沒有人多說話,只是靜靜的站著,看著事態的發展。
倒是那些小孩子,十幾歲的少年們,一個個的,還沒有變得麻木,十幾個少年聚在一起,驚呼連連。
「那是山娃子?他不是死了嗎?剛才都為他敲響了葬鍾了。」
「是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鬧鬼了?」
「這和傳說聽鬼祟不像啊!」
「山娃子又活過來了?太神奇了!」
「這真是奇蹟啊!」
「不可思議!」
……
寨主眼神複雜的看著山娃子,聽著少年們的議論,沉默良久開口道:「山娃子,你不該回來!」
寨主沒有詢問山娃子為何活了過來。
這樣的事,傳承數千年的山寨中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不過就是當時是假死,然後在葬谷中又活了過來,並且爆發潛能,跑了回來。
山寨記載的歷史中,這樣的事發生過幾次,不過……
想到記載中那幾次引發的後果,寨主的臉色就變得鐵青。
山娃子不敢置信的看著寨主,在父親死去後,寨主非常照顧他,經常讓他去家裡吃飯,也因此他和柱子的關係非常好,不是親兄弟,更勝親兄弟。
所以在柱子溺水時,他才不顧後果的下水救了他。
對寨主,山娃子也一直非常敬重。
寨主是山寨里最有學問的人之一,是山寨中最有本事的人之一,更是山寨里最強大的人,而且,這個沒有之一。
父親死後,對山娃子來說寨主就是代替了他父親的角色。
山娃子從來沒有想過,當他死裡逃生,再次見到寨主時,第一句話,會聽到這樣的話。
這一刻,山娃子的心都碎了。
山娃子長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寨主,用痛不欲生的語氣低吼著詢問道。
「為什麼?」
為什麼?山娃子,他好友的遺孤,山寨的子弟,類似養子的關係。
你以他願意做這樣的決定嗎?
但是……
「將這沒成年的孩子,全部帶回家,立刻,馬上?」
寨主的話一說,那此山寨的村民就知道,寨主的意思了。
家長們一個個的沉默的將他們領回了家,無論孩子怎麼鬧騰,都沒有用。
等孩子們走過了,寨主才開口回答道:「為了寨子的安危,你不應該回來,回去,立刻回葬谷,重新射在葬台上,要不然,你會害了整個山寨的。」
「為什麼?」山娃子不解的詢問道。
為什麼他明明沒死,卻要重新回去,要他死在葬谷?
為什麼?
他真的十分不解。
寨主看著山娃子,有些事兒,只有成年人才能知道,真的不應該讓他們這些少年提前知道。
一旦知道了,他們也將失去現在這樣鮮活的表情,就會變得和成年人一樣,沒有了表情,眼神也變得麻木。
不過,若是不說,山娃子不會回去,而時間緊迫,也由不得他多想了,還好,他提前讓孩子們先回去了。
「因為,葬鐘響起,就說明,我們山寨有人死去,就說明,我們已經為青牛大老爺準備好了犧牲品,供青牛大老爺享用!」
什麼?
這才是山葬的主要目的?
葬禮中的淨體,是為了將他們冼乾淨,讓青牛大老爺食用的?
那些青草和花朵,應該就是配菜吧?!
那我們人族成了什麼?
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為什麼?」山娃子有些絕望的低聲呢喃道。
「你若是不回去,等青牛大老爺去了葬谷,沒發現犧牲品,它會發怒。青牛大老爺的怒火,不是我們可以承受的,到時候可能會死更多的人!」
青牛大老爺,竟然不是他們的保護神,而是他們的主人。
他們竟然是青牛大老爺的食物?
他們竟然是青牛大老爺被圈養的牲口?!
這個真相,太殘酷了。
山娃子臉上的表情也漸漸的變得麻木,沒有了多餘的表情,變得和那些山寨的成年人一模一樣了。
而原來的很多為解之事,也想通了。
原來,成年人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知道了真相啊!
是啊,知道了這個殘酷的真相,卻又沒有能力改變,只能被動的接觸,的確是太讓人絕望了。
「青牛大老爺已經是很好的了,其它地方,甚至需要獻上活著的犧牲品。
「但是,我們不能因為青牛大老爺的仁慈,就認為青牛大老爺脾氣好!
「葬鐘響起,說明我們已經獻上了犧牲品,若是沒有,青牛大老爺發了脾氣,我們需要付出的代價更多。
「所以,為了山寨的安全,為鄉親們的性命著想,山娃子,回葬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