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說話間,馬車已經行駛了很遠,太陽已經躍到了頭頂,正午當前,說了那麼多話,幾人都渴了,定慧就回車廂里取了三皮壺淡鹽水出來。
典華嫌每次找他要水麻煩,就每天早上從儲物空間取出十幾壺水和一袋鹽放車廂里,小蔻和張鈞兩人則負責向皮壺裡放少量的鹽,將十幾皮壺的水製作成淡鹽水,任人自取。
通鈴接過皮壺,從懷裡取出一個玉瓶,倒了一瓶水,然後慢慢的泯著喝,發現竟然是淡鹽水,滿意的點了點頭,心道,倒省了她的事兒了。若是淡水的話,還需要她專門的放些鹽進去。吃了辟穀丹竟然還需要喝淡鹽水,差評!通鈴最近幾天每次喝淡鹽水,都要吐糟一下。想著以後一定要父親研究出吃辟穀丹不需要喝淡鹽水的辟穀丹。
想到辟穀丹,通鈴才驚覺,她是吃了辟穀丹了,但是,其它人沒吃啊?他們不需要吃飯嗎?不會是……
通鈴想到定慧他們過汕水縣城而不入的窘迫,通鈴皺眉小聲詢問定慧道:「你們怎麼不吃午飯?是不是,沒錢,沒糧,吃不起啊?」
定慧止住了喝水的動作,眼睛一轉,滿臉尷尬的放下手中的水壺,嘆了口氣,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通鈴的猜測得到了確認,並沒有開心,心中道了一句果然。
師父和父親都說過,風水和算命兩個脈系的道友生活困難,見識淺薄,許多人連飯都吃不上,許多人連常識都不知道,和我們丹藥脈系的相比,他們特別慘!
以前還以為師父和父親他們說的有些誇張,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通鈴看到定慧這樣的反應,覺得是自己真不懂事,竟然這樣大咧咧的詢問出來,這不是揭人家的傷疤嗎?
通鈴感覺和馬車上的一行道友雖然才認識了一個多時辰,卻挺投緣的,於是趕緊從懷裡取出一個玉瓶,臉上有些肉疼卻十分大方的將其遞給定慧,道:
「這是我離家出走時,去我爹的丹房順的辟穀丹,只有十顆,我已經吃了一顆了,你們五個人分五顆吧。」
說到這裡,通鈴一臉肉疼的專門提了一句:「這些都是上等的八紋辟穀丹,外面少有流通的,吃一顆可以頂八天,到時候你們就不用吃飯了,只需要像這樣,每天補充些淡鹽水就可以了。」
定慧接過玉瓶,打開蓋子,倒出了一顆辟穀丹,仔細打量了起來,上面果然有八個紋路,只是,通鈴竟然說八紋辟穀丹是上等辟穀丹?
通鈴看定慧接過玉瓶之後,倒出一顆辟穀丹仔細打量一番,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心中再次一嘆,風水、算命兩大脈系的道友竟然連辟穀丹都沒見過?這生活得多艱苦啊!
定慧將辟穀丹放回了玉瓶,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好奇的連聲詢問道:「八紋辟穀丹是上等辟穀丹?那上面的九紋,十紋辟穀丹呢?是什麼等級?我聽說丹藥脈系的丹師都是把辟穀丹當飯吃的,是真的嗎?」
剛才通鈴遞過辟穀丹時的肉疼的表情,瞞不過定慧,看來這八紋辟穀丹真的可能是上等丹藥了,那典華師叔隨手煉製的十紋辟穀丹呢?是什麼級別?定慧還真的挺好奇的。正好遇到了一個丹藥脈系的道友,自然要詢問清楚了。
玄牡看定慧師叔又要和通鈴這老實孩子開玩笑了,不過也沒有做什麼太過分的事兒,就沒有揭穿定慧的把戲。
通鈴聽定慧竟然詢問這麼常識性的東西,連第二條都對上了,心中更加確定了師父和父親說的沒錯,另外兩大脈系的道友果然生活艱苦,見識淺薄。
通鈴耐心的回答道:「辟穀丹中有『丹成七紋』的說法,意思是丹藥煉製達到七紋後,才能結成辟穀丹。所以七紋辟穀丹是最容易煉製的辟穀丹,也是最普通的辟穀丹。」
作為丹師的女兒,自身又是丹藥脈系的道士,從小耳濡目染,對許多常識性的知識都知道,回答起來信手拈來,侃侃而談。
「七紋辟穀丹是丹師學徒練習火候時,學的基礎丹藥,所以世面上大多流通的是七紋辟穀丹。」然後通鈴語氣中有些驕傲的指著定慧手中裝辟穀丹的玉瓶道:
「辟穀丹中有『丹成八紋,千錘百鍊』一說,說的是八紋辟穀丹的煉製需要對火候達到一個很高的程度才能煉製。這些八紋辟穀丹就是我爹煉製而成的……」
通鈴在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定慧眼中帶著微笑,很捧場的送上了驚嘆道:「什麼?令尊的丹道水平,竟然這麼高?」片刻之後又讚美道:「令尊這煉丹水平,真是很高了!」
通鈴得了定慧肯定,仰了仰頭,語氣更加驕傲的道:「那是!我爹可是幽山郡煉丹一脈的長老,煉丹之術除了脈主師伯,就我爹最厲害了!我爹除了八紋辟穀丹,偶爾還可以煉製出九紋辟穀丹呢。」
定慧立刻捧場的再次送上不信,震驚、讚嘆三件套,繼續詢問道:「那九紋辟穀丹呢?有什麼說法?」
通鈴接著道:「辟穀丹中有『丹成九紋,爐火純青』之說,就是說,只有可以控制丹爐中的青色火焰,才能煉製出九紋辟穀丹。可以煉製出九紋辟穀丹,已經勉強達到煉丹大師這個級別了!」
定慧再次送上驚嘆和讚美,然後掃了一眼車廂,詢問道:「那十紋辟穀丹呢?」
通鈴搖頭道:「十紋辟穀丹又稱之為『寶丹』,可不是那麼容易煉製的,我也只聽說過,沒有見過。辟穀丹中有『丹成十紋,出神入化』一說!《丹經》辟穀丹一篇中也專門記載了相關的說明:『辟穀十紋,則火候一道可稱宗師矣!』。」
說到這裡,通鈴好像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八卦的笑道:「我有一次偷聽我爹和同脈的師兄弟聊天時說,煉出十紋辟穀丹就可以嘗試『徒手真火煉寶丹』,我爹一直的夢想就是可以做到『徒手真火煉寶丹』,可惜,到了現在還沒有達成,據說我爹那一代只有脈主師伯做到了,我爹一直將此事引為憾事!」
定慧憋著笑,詢問道:「你剛才說的,都是在丹爐上煉丹?它比徒手真火煉丹容易很多嗎?」
通鈴沒想到,定慧師叔祖竟然連這個常識都不知道,點了點頭道:「當然,丹師就是要用丹爐煉製丹藥啊!不然怎麼煉製?難道你以為每個丹師都可以『徒手真火煉丹』啊?那只有丹道宗師才可以,而且,據說也只能煉製三大基礎丹藥。其它的丹藥,徒手也煉製不出來。」
定慧對這個還真不懂:「為什麼?」
「為什麼?」通鈴重複了一句,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也不是煉丹一脈的,她是御獸一脈的,只要會煉製三大基礎丹藥,還有對應的獸靈丹就可以了,不需要學習其它丹藥的煉製。
這個問題就有些難為通鈴了!現在她還沒有完全學會基礎丹藥的煉製呢,你讓她說三大基礎丹藥,她還能說道幾句,你讓她說其它的,就連她這一脈的專屬丹藥——獸靈丹,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典華的聲音從車廂中傳來,替通鈴解答了定慧的問題:「因為三大基礎丹藥材料都不是靈材,提純容易,煉製不需要消耗太多時間,真火完成撐的住。而其它丹藥,涉及到靈材的提純,每個材料的提純需要消耗的時間太長了,輕則數個時辰,長則十天半月,這還只是材料提純,後面還有更加複雜而繁瑣的煉製過程。煉製這樣的靈丹,一個人的真火根本堅持不住,只能依靠丹爐才能完成煉製。」
最起碼,築基期的靈力支撐不住青色靈火那麼長時間的燃燒,這個是典華親自實踐過的。至於以後的金丹期的靈力可不可以支撐的住,只能到時候再通過實驗進行確認了。
至於符器的煉製,其實妖怪的屍體,除了真骨,還有特殊的超凡器官,其它都不算靈性材料,只能說是蘊含有靈氣的凡俗圓滿的材料罷了。
所以,沒有涉及到提純真骨和超凡器官的符器,才能和「徒手真火煉寶丹」一樣,可以做到徒手煉製。
煉丹方面,典華沒有丹爐,只能徒手用靈火煉製辟穀丹、養神丹和解毒丹,這三大基礎丹藥。
其它的丹藥,沒有丹爐典華一個都煉製不出來!
只能等點化出仙爐之後,典華才能煉製出真正的靈丹。
典華其實並不算丹師,他也就只能用「徒手真火煉寶丹」來唬人。
不過,這一手唬人的效果,的確很高。
在丹師中間,「徒手真火煉寶丹」也是很唬人的一個花活兒。
丹師之間也經常拿它來炫技,更是成為丹道大師的標誌。
聽了典華的回答後,通鈴立刻拍手叫道:「對,就是這個,我好像聽我爹說過類似的話,剛才一時之間沒有想起來……」
說完之後,通鈴才反應過來,不對啊,典華太師叔祖,他怎麼知道丹藥脈系的這些專業性的知識的?
對了,剛才聽定慧師叔祖和玄牡師叔他們的意思是,猜測修真一脈傳承自全真一脈……聽他們談話中字裡行間的意思是,典華太師叔祖他精通道門百脈的許多傳承秘術。
當時我只是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但是他們沒有明言,我心中分析之後認為不可能,就沒有往深處想,難道,是真的?
通鈴再一想剛才定慧奇怪的表情和語氣,還有當時玄牡微微搖頭的動作,再有喝的淡鹽水……通鈴這時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他們已經服用過辟穀丹了!
她又被定慧師叔祖給耍了!
想通這些,通鈴立刻插著腰兇巴巴的質問道:「師叔祖,你是不是又耍我呢?你們是不是已經吃過辟穀丹了!」通鈴最後一句說的是不容辯駁的肯定的語氣,顯然已經認定這個事兒了。
定慧笑著將手中那個裝了九顆八紋辟穀丹的玉瓶還給了通鈴,連連搖頭道:「我也沒說什麼啊?只是向你提出了我的疑問,是你自己想岔了吧?」
通鈴皺著眉仔細回憶了片刻,好像,還真是,定慧師叔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什麼,只是詢問了她幾個問題和捧了他父親幾句。
但是,他的語氣,表情等等,再結合她當時說的話,分明就是故意誤導她的!
通鈴更加確認了,定慧就是存心耍她的!
通鈴氣啾啾的接過玉瓶,重新放在了懷裡的口袋裡,扭過頭,氣呼呼的不再理會定慧了。
定慧也覺得這次好像又過了,定慧眼睛一轉,就有了主意,捅了捅右邊的玄牡,小聲請求道:「玄牡,江湖救急,快拿出來你的那顆辟穀丹,讓通鈴長長見識,這樣她一高興,氣也就消了。」
玄牡無奈的搖了搖頭,心道:真是,之前耍通鈴的是你,現在要哄通鈴的也是你,你說你這圖啥了?
玄牡從懷裡拿出典華送他兩顆辟穀丹時給的那顆玉瓶,裡面還剩下一顆辟穀丹呢,這可是他的寶貝啊!尤其是在聽了通鈴說的,十紋辟穀丹又稱之為「寶丹」,連身為丹藥脈系的道士同時又身為丹師的女兒的通鈴都沒見識過呢。
玄牡不舍的遞給定慧,叮囑道:「我只有這一顆,你可一定要還給我啊!」
定慧笑嘻嘻的接過玉瓶,拍著胸脯保證道:「當然啦!我定慧你還不放心嗎?」
定慧不說這句還好,定慧一說這句,玄牡感覺定慧更加不靠譜了!玄牡心中湧出一絲悔意,甚至有個衝動,想要馬上將定慧手中的玉瓶給搶回來。
不過,倒底是同門道友,還是長輩,這幾天相處下來,兩人挺談的來的,玄牡就沒有行動,搖了搖頭,將心中剛才的莫名其妙的衝動壓了下去,若無其事的繼續趕著馬車,只是,對旁邊定慧和通鈴,更加留意了幾分。
定慧借來了玄牡的辟穀丹,立刻獻寶寶似的將玉瓶舉到通鈴的面前,對生氣的向右邊扭著頭,不理會定慧,看著汕水河發呆的通鈴道:
「你不是說沒見過十紋辟穀丹嗎?喏,我這裡有一顆啊!通鈴,你要不要看看?」
通鈴愣了一下,一臉不信的回頭道:「怎麼可能?連我都沒見過,你能有?你又想耍我吧?」說完又扭過頭去了,甚至連身體也轉了過去。
定慧好像受了莫大的屈辱一樣,立刻將玉瓶的蓋子打開,倒在了手上,往前一送,道:「不信你看啊!」
通鈴遲疑了片刻,還是好奇心占勝了自尊心,悄悄的回頭掃了一眼,快速回頭,然後遲疑的又掃了一眼,這次時間更長一點,然後……通鈴快速的轉過身,身體向右邊一挪,一把搶過定慧手中的辟穀丹,放在眼前,仔細打量了起來:
「嘖嘖……還真是十紋辟穀丹!嘖嘖……你看這紋路,渾然天成……你看這色澤,靈光隱現……天啊,果然是十紋辟穀丹,傳說中的寶丹啊!」
通鈴的這個表現,好像喜歡古董的人看到了心儀的古董一樣,眼睛恨不得粘在這顆辟穀丹上,打量著辟穀丹說著,說起來頭頭是道,喜歡之意,溢於言表。
定慧對自己的主意很是得意,向玄牡炫耀的挑了一下眉,玄牡卻眉頭越皺越深了,總感覺……於是捅了捅定慧,用眼神示意著趕緊要回辟穀丹。
定慧假裝沒看到,通鈴現在這個樣子,去給她要,她能給嗎?這玄牡平時看不出來,沒想到這么小氣!唉,作師叔的,一定要歷練歷練你,幫你改一改這小氣吧啦的毛病!
定慧堅持了半刻鐘,終於被玄牡弄的有些不耐煩了,而且這麼長時間了,通鈴應該也看過癮了,於是定慧就轉頭詢問道:「通鈴吶,這個辟穀丹,看夠了嗎?是不是可以還給我啊!」
通鈴一愣,滿臉詫異的,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對定慧道:「這不是你送給我賠罪的嗎?送人的東西,還可以要回去嗎?」
說著,通鈴就快速的將這枚十紋辟穀丹收到了一個空的玉瓶中,收到了懷裡,然後一挺胸脯,衝著定慧冷哼一聲,道了一句:「小氣鬼!」然後又轉過身了。
定慧拿著手中的空的玉瓶,向通鈴伸了伸手,還是不好意思開口要回來……於是尷尬的回過身,將空玉瓶遞給玄牡,對玄牡道:「你看這事兒鬧的……」
玄牡眼中露出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用「總算看透了你的為人」的眼神掃了定慧一眼,也沒有接過空玉瓶,什麼也沒說,轉過頭繼續趕著馬車,好像不認識定慧一樣。
定慧左看看,右看看,兩邊的道友都轉過頭不理會他了。
自己弄了半天,竟然弄了個裡外不是人,將兩邊都得罪了?
時刻關注著他們的典華,「看到」這裡,也是一陣無語:這算什麼?一顆辟穀丹引起的戰爭嗎?至於嗎?
只能說,異界的道友們,城會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