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3月6號，正月二十三，驚蟄。
《盜夢空間》低調開機。
這個低調開機是相較於去年八月份老謀子的《英雄》開機時的盛況。
在張偉品的邀請下，《英雄》幾乎邀請了一大堆媒體和娛樂圈知名影星參與開機活動。
由於拍攝地點是在敦煌，開機自然也就定在那裡。
結果哪知敦煌地形屬於山地，氣溫差距很大。
氣溫低的時候劇組的人員要穿上棉襖，氣溫高的時候熱得又只能穿背心。
這麼一折騰，趕到那裡的人，都是打著噴嚏參與電影開機。
《盜夢空間》的開機地點選在八一影視基地。
作為老闆的韓山平也帶著一群中影的中高層領導過來從參加。
中影的知名度這幾年內不斷提升。
先是韓山平大刀闊斧的對國內電影市場進行改革，之後又是以江培安為首的導演佳作不斷。
主要還是《颶風營救》《原始碼》足夠優秀。
後者更是頂著「國產科幻大片」和「國產首部破億商業電影」的光環。
現場一片鬧轟轟的，雖說是開機現場，但是部分演員還是沒有到場。
比如正在國外忙著交接工作的成瓏以及「困」在《英雄》劇組的李聯傑和章子儀。
許多媒體都是衝著這三位來的，結果到了現場一看，好傢夥，三位大腕集體放了江培安的鴿子。
有時候就是這樣，江培安作為導演沒說什麼，韓山平這個大老闆也沒提這茬。
但是媒體總是能拿捏到其中的「精髓」。
「成瓏李聯傑疑似和《盜夢空間》不和，開機會上拒絕露面。」
「兩大功夫巨星，就算是江培安也難以駕馭。」
「章子怡疑似與導演江培安鬧出緋聞，開機現場氛圍沉重。」
當然，這都是些娛樂小報為了博取眼球而杜撰的消息。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總有人對這些不實的小道消息感興趣。
等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後，《盜夢空間》才開始進入拍攝狀態。
《盜夢空間》在後世異常的成功。
其不僅在於其華麗的視覺效果和緊張刺激的動作戲。
更在於其深度探討的哲學和心理學議題，以及精巧的謎題敘事構造。
所以，當真正拍攝的時候，劇組首先面對的最大的問題就是……
夢境如何營造？
無論是朱德成還是林笛安，亦或是工業光魔負責實效的鮑勃大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至於烏爾汕……他現在還處於頭腦發懵的狀態。
他們的如今的藝術審美囿於時代的局限還停留在過去。
就算是開機之前江培安已經和劇組的主創們開了大大小小好幾個會。
就連分鏡頭都畫了出來擺在他們的面前，但他們仍舊感覺身上的擔子很重。
所以，這一切都要等江培安來調度。
「各位，留給你們迷茫的時間不多了，咱們得動起來，快！」
察覺到眾人的情緒，江培安拍了拍手。
前三天的拍攝，最主要的是磨合劇組執行人員以及演員之間的默契。
江培安作為主角，等現場搭建完畢，所有道具和工作人員就位後，他也從監視器旁邊走到片場裡。
相較於其他演員，江培安身上的擔子無疑是最重的。
不僅要兼顧對手演員的情緒問題，還要不時的去監視器旁邊查看拍攝內容。
好在朱德成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執行導演，再加上林笛安和鮑勃也在旁邊盯著畫面，讓他輕鬆不少。
這一場戲是他和胡婧的室內對手戲。
妻子這個角色就像一個幽靈一樣，時不時的就出來撩撥一下主角。
這次也是她在整個電影中第一次露面。
胡婧穿著黑絲的綢緞睡衣，整個人看起來優雅又神秘。
江培安走到她身邊，緊了緊脖子上的領帶，把玩著手裡的道具杯子。
離開機還有一段時間，江培安趁機給胡婧開小灶：
「什麼都不用想，你整個人的神情表現應該是游離在悲傷與平靜里。」
「我知道了導演，待會我們需要眼神交流麼？」
胡婧問道。
江培安搖了搖頭，道：
「不需要，你是我內心的投射，我們彼此在夢境裡陪伴了五十年。
我們已經非常熟悉了，不用刻意去看我的眼神，照顧我的情緒。」
聽到江培安的話，胡婧點了點頭。
「準備好了麼？」
朱德成看著畫面里的兩人，拿著喇叭大聲問道。
「燈光OK。」
「道具OK。」
「群演OK。」
江培安也朝著鏡頭點了點頭。
「好，《盜夢空間》一場一鏡一次，開始！」
「開機！」
接到開機的口號後，江培安在人來人往的甲板上中拿著杯子走了過來。
他看到了站在欄杆旁邊的妻子，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他緩緩走到妻子身旁喝水。
胡婧卻是看也沒看他一眼，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在對身邊的人說著話：
「從這裡跳下去，還能活的了麼？」
江培安收起杯子，探頭往甲板下看了眼，緩緩道：
「掉進海里就會。」
他說話的時候，胡婧一直在盯著他的側臉，似乎有很多話要說。
「你來這裡幹什麼？」
江培安收回目光，轉身看向胡婧。
當他看過來的時候，胡婧不留痕跡的將目光移開，漫不經心道：
「我以為你會想起我。」
江培安看著她，表情有些無奈和痛苦：
「我當然會想起你，不過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胡婧卻是輕輕一笑，道：
「那又怎麼樣？」
……
「好，咔！」
朱德成那邊喊了一聲。
江培安看著胡婧道：
「剛才你的表現太刻意了，你的目光是從我出現的時候就看向我。
我向甲板下面看的時候，這裡會給你一個特寫，所以你任何的動作都會被放大。
緊接著我的目光回到你身上，但你此時應該自然的將目光移開。」
這場對手戲是動作幅度非常小，幾乎是在神情和眼神之間用特寫來回穿插。
所以江培安的要求非常嚴格。
「好，我知道了，咱們再來一條。」
回想一下江培安剛才說的問題，胡婧點頭道。
「好，再來。」
「各單位準備，一場一鏡二次，開機！」
江培安看著監視器里自己和胡婧的表演。
五個機位的回放全都看完後，他才點頭，道：
「過。」
這場戲一共NG了五次，對於第一場戲而言，這並不算多。
但一旁的烏爾汕卻是看的疑惑。
在他看來第一次和第二次或許有些瑕疵，但從第三次拍攝完之後，他覺得就已經可以了。
第四次NG是保一條可以理解，但江培安卻又拍了第五次。
仿佛看到烏爾汕的疑惑，江培安一邊讓化妝師補妝，一邊道：
「剛才的回放你也看到了，其實差不多就行了，但是為什麼還要再重拍兩次？
原因很簡單，從全景和近景鏡頭來看，我們倆的表演都OK。
但是特寫鏡頭方面，我們倆明顯有一點距離。
如果你仔細看劇本的人設應該知道，主角的妻子實際上是他的『心魔』或者說是潛意識。
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雖然是在夢境中，但他卻保留著之前兩人相處五十年的習慣。
五十年是一個非常大的跨度，它幾乎涵蓋了人的大半輩子。
這樣的關係，不應該表現的那麼生疏和漠離。
後面補拍的這兩條全都是在找那種生活的感覺。」
拍電影不像是拍電視劇，它可以用很長的篇幅去塑造一個角色，繼而用劇情不斷豐富角色。
電影只有短短的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在有限的時間內。
或許是一個動作或者一個眼神，亦或是幾句台詞，就要讓觀眾記住這個人物。
所以，在這就增加了能表達電影意境的鏡頭。
聽到江培安的話，烏爾汕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但是一旁的王星星卻聽得稀里糊塗，他已經正式在中戲的導演班旁聽了。
這次開機拍攝江培安特意把他叫了過來。
也不指望他能幫上什麼忙，為的就是讓他多漲漲見識。
在村裡面可見不到這麼專業的團隊和如此豐富的拍攝設備。
對於王星星而言，這一切都是從零開始。
他在村里積攢的那些拍攝民間小調的經驗，僅僅是到了這個片場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全部被摧毀。
現場群演加工作人員足足有一百多號人，但當整個片場動起來的時候，所有都井然有序，居然沒有一絲慌亂之感。
要知道他在村里拍攝民間小調，最多同時也只有十多個群演，加上拍攝人員，連二十人都不到。
如果說江培安如今的片場是一套獨棟大別墅，他的民間小調劇組連狗屋都算不上。
更別說江培安剛才說的那番話了，什麼距離感之類的。
聽不懂，壓根聽不懂！
江培安看了眼一旁犯迷糊的王星星，也沒說話。
他只是想讓對方潛移默化的有個概念。
從事影視行業就是這樣，有些設備、有些想法可能一輩子都不用上。
但是導演的思維和想像力不能被禁錮……
「好，剛才很好，咱們準備下一場戲。」
江培安緩緩道。
「轉場！」
「先把道具挪出去！」
「來，搭把手，快！」
……
一整天的時間，整個劇組都在不斷地磨合中，所有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收工，今天大家辛苦了。」
江培安拍了拍，拿著大喇叭笑著朝工作人員們說道。
聽到收工，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拍電影的時候，大家最不喜歡的就是刷夜。
無論是演員的狀態還是劇組工作人員的身心，都是疲憊到極點。
但這些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就是開工第一天。
雖然有些導演會照顧演員和劇組的情緒，不會在第一天安排各種高難度的戲。
但這就像是長假過後的第一天上班，特別難進入狀態。
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在忙著收工，江培安則是來到烏爾汕和王星星身邊。
「第一天感覺怎麼樣？」
江培安喝了口礦泉水，笑著問道。
「很震撼，也特別受觸動，不愧是國內最專業的劇組之一。」
烏爾汕扶了扶眼鏡說道。
王星星緊隨其後道：
「我也是，特別受觸動，感覺很震撼，跟你的劇組一比，我那邊啥也是不是。」
兩人的感受差不多，但是烏爾汕的震撼和觸動里包含著一絲嚮往和躍躍欲試。
他是在北電受過專業訓練的，導演的理論知識他都明白。
雖然畢業後一直都是GG導演，但是京城首善之地，能在這裡打下一片天地說明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至於王星星嘛，這貨完全就是被打擊到了。
他一直信奉江培安說的那番話：
導演只用在拍攝的時候全神貫注的盯著取景框裡的畫面就行。
但他卻不知道，在畫面出現在取景框之前究竟要做多少的準備工作！
而這次在《盜夢空間》的所見所聞，徹底的補齊了他這一方方面的見識。
然後……道心崩潰。
跟你現在拍的東西相比，我之前拍的東西就是屎！
「行了，都先回去吧，星星你明天不用過來了，以中戲那邊的課程為主。
什麼時候沒課了再來劇組逛逛。」
江培安笑著道。
「我知道了。」
……
劇組開工的第三天，成瓏終於從國外姍姍來遲。
成瓏的到來，《盜夢空間》劇組的人員暫時算是圓滿。
聽說成瓏來了之後，王星星不惜翹課也要趕到片場見見偶像。
結果這貨剛到片場，還想撒謊今天沒課。
江培安一個電話就打到了中戲導演系主任那裡。
然後，整個片場就出現了一個奇觀。
王星星拉著成瓏的手不想離開，在他的身邊還有兩個工作人員拉住他的手往片場外拽著。
成瓏則是一臉尷尬的看著對方。
「趕緊把這貨拉走，丟人現眼的玩意。」
江培安生氣的說道。
「大哥，給我簽個名吧，我可喜歡你了，給我簽個名吧！」
王星星抱著成瓏的胳膊，死乞白賴的說道。
最終無奈，江培安只好擺擺手讓他如願以償。
「謝謝大哥，這趟京城沒有白來，嘿嘿。」
王星星摟著成瓏的簽名照，被兩個大漢一左一右的架著，傻裡傻氣的笑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