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心魔纏身
白天鵝的生命到了末尾,動作十分的遲緩,她一次次嘗試著飛舞,卻只是剛剛離地就落下,她一遍又一遍的跳躍,足跡遍布整個舞台,可是她一直在失敗。
她面上的表情越來越悲傷,跳躍之間的間隔越來越長,卻固執的伸出雙臂夠向天空,滿眼都是渴望。
可她仍然在嘗試!
跳躍!跳躍!跳躍!
天鵝渴望她的天空,就像舞者眷戀她的舞台,哪怕生命將止,不再次飛舞是絕不甘心的!
聽不到任何的歡呼和竊竊私語,在不遠處鯨魚的空靈鳴叫中,觀眾把舞台圍的水泄不通,只覺得全副心神都投入進去,隨著她每一次跳躍而變得激昂,又隨著她的落地而無限失落。
終於!
天鵝猛地躍起,一個漂亮的空中豎叉,修長的手臂揚起,向左右無限延伸,就好像真的振翅飛起了一樣,整個人的身上忽然噴湧出無限的生命力。
她落地,足下輕點,整個人開始飛速旋轉,雙臂波動著越來越高,像是生命在燃燒,又像是天鵝的一生,不斷的向上,向上!
天鵝左腳點地,右腳提起,雙臂猛地一甩,整個人向後彎成圓弧,恰恰是夷叔做出來的動作,但不比他展現的哀傷,雪佛蘭的身上涌動的是熱愛和力量。
她在笑,笑的特別快樂。
跳《天鵝之死》的舞者大都年過半百,這一支高強度的舞對他們的體力能力都是極大的考驗,但現實中,每一場《天鵝之死》都美的令人震撼。
他們對舞蹈的熱愛,勝過了身體的衰敗!
觀眾們雙眼酸澀,不是因為將死的天鵝迴光返照的困難,而是因為,眾人能看到她明知要結束卻仍然想要突破極限,那種熱愛,那種絕望,那種拼盡全力的燃燒,燙在每個人心底。
天鵝啪的倒下了,漂亮的豎叉,含笑,趴在腿上。
台下,久久沒有聲音。
臉頰忽然一陣冰涼。
未央伸手,抹去眼淚。
她居然感覺,是真正的雪佛蘭借著她構造的靈力幻象在和舞台鄭重告別。
「啪啪啪啪!!」雷鳴般的掌聲響起,未央一眼掃過,看見無數個通紅的眼眶,還有對面擂台上,面色黑沉的夷叔。
隔著黑壓壓的人群,二人站在擂台上相望,空氣中火花四射。
忽然,夷叔笑了,一巴掌打碎了身旁的雕塑,眼神格外的冷漠。
「死物比不過活物罷了」
「那你為什麼要把活人變成死物呢?!」
未央厲聲打斷他,不給他任何狡辯的餘地。
怎麼,到了這種時候想要把鍋推卸給雕塑了?拿雕塑和舞蹈比本來就是不公平,但誰讓他自己把人家的舞蹈毀了變成自己收藏的藝術品呢!
夷叔猛地一頓,看未央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從他小時候改造自己的玩具開始,早就習慣了親自動手改造一切不完美的東西,把他們變成完美的藝術品.
「人的眼睛眼白太多.不能體現天鵝的優雅..」
「但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可以傳遞情感!」
「人的手臂擬作天鵝的翅膀,不如直接換成天鵝的翅膀」
「舞者的胳膊柔軟異常,每一次振翅都靈動又形象!」
未央才不管他的心情,毫不留情的打碎他一次又一次的幻想,夷叔忽然沉默,陰鬱的注視著她,勾唇輕笑,「小姑娘,我是創作者,你是觀眾,我們看待藝術的方式不一樣。」
他笑容陰翳,眼神更是冰冷。
「當然不一樣,我們是以表演者為中心,而你是以你自己為中心!」
未央呸了聲,哧道「別找藉口了,你有藝術思想你就自己去捏泥巴去,破壞、扭曲別人的藝術算什麼東西!」
「你!」夷叔氣急,金眸都在冒火,但他越生氣,未央就越舒坦,毫不留情的瞪回去!
「你什麼你,你是沒錢買人偶創作還是不會捏人?你憑什麼迫害其他藝術家!怎麼,是不是因為你知道只有人家死了,你的藝術才不會被打臉!」
「夷叔,你不是修的藝術道嗎?你敢不敢用你的道心發誓,說你依舊認為你創造的『天鵝人偶』比我幻化的這一場《天鵝之死》更加動人心魄?」
「怎麼,你別告訴我,你連感知的能力都沒有了?!」
未央機關槍一樣一連串攻擊,夷叔死瞪著眼,腳下卻不可避免的退了一步。
眼神也不由得閃爍了一下。
他對於藝術的痴迷從未作假,所以能清晰的看到《天鵝之死》的美。
如果只是拿雕塑和舞蹈做比,不過是藝術方式不同罷了,但問題是.他不是自己做雕塑,而是毀了舞者去做的雕塑。
人死不可復生如果不是遊戲道境這種奇怪的建造遊戲,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看見自己殺死了什麼,因為沒有道韻的舞蹈比不過有道韻的雕塑。
他的雕塑疊加了自己的道,這一出《天鵝之死》卻也疊加了未央的有情道。
未央強行把他們拉到同一個水平線上。
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麼會錯呢.他怎麼可能會錯呢!
那些人給了他靈感,他才有改造的欲望,要是對著個木偶,哪裡來的靈感!
只是他看著「雪佛蘭」跳的《天鵝之死》,心一陣陣的抽痛。
這樣的藝術,他竟然再也看不到了嗎。
竟然是他親手毀了這樣的藝術嗎
「啊!」
夷叔一把抱住自己的腦袋,鮮血從他眼睛裡,嘴裡,鼻子裡流出來,顯得十分可怖。
未央警惕的看著他,三千情絲蓄勢待發,容希更是站在他的舞台下,目光鎖定他的心臟。
「哈哈哈!哈哈哈!噗!」
「我為了藝術,我毀了藝術!哈哈哈!噗!」
夷叔跪倒在地上,臉貼著地面,一邊吐血,一邊癲狂的大笑,笑聲十分滲人。
【他這就瘋了???】未央還有些不敢相信,她這一通嘴炮,真的動搖了夷叔的道?
他笑的再慘,萇葙也不同情,【打敗他的不是你,是藝術,他並非是被你說服覺得字的藝術不好,而是痛心自己毀了這麼精彩的藝術。他發現自己凌駕於旁人的藝術不過是仗著自己是修士就欺負凡人罷了,但人死不能復生,他沒有挽救的機會。】
就像是一些大人和小孩辯論,大人反駁不了小孩的話,就用年齡壓制,這樣的勝利是年齡的勝利,不是辯論的勝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