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問菩薩為何倒坐
黃昏日暮。
雲霧山腳。
一陣陣馬蹄疾馳的聲音快速自官道駛來，揚起滿地塵埃無數。
三十來位身穿黑衣捕服，腰佩長刀的魁梧漢子，騎著快馬在快速奔馳，在他們中間，一輛豪華的馬車，駛過路面。
「吁！」
文判官勒馬，翻身而下，直接開口大喊：「司主駕臨，所有人速來迎接！」
值守在山腳的鎮魔司捕快們俱皆神色一變，杵著兵器，齊刷刷跪倒在地。
「恭迎司主大人！」
「起來吧！」
馬車內響起一道平和的聲音。
接著車簾掀開，李紀仍舊坐於馬車之內，一身玄黑紋路的華服，雍容華貴，髮絲雪白，面容俊美，那雙狹長、金漆如焰的雙眸直視眾人。
玄武恭恭敬敬的起身，偷偷抬眼瞧了瞧李紀的眼眸，頓時頭皮發麻。
實在是這雙金漆如焰的豎瞳實在是太過出挑了。
這根本就不是人能擁有的眼睛，非但沒有絲毫妖冶之感，反倒給他一種如窺神明的毛骨悚然。
而更讓他為之震撼的是，擁有這麼一雙眼睛的李紀，竟然沒有絲毫的遮掩，直接暴露出來。
——這是對實力何等的自信、自負啊！
「說說吧，雲霧山莊的情況怎麼了？」
李紀語氣平靜的詢問道。
「屬下遵命！」
玄武連忙點頭，躬下身軀，就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事情發生在數月前，雲霧山莊不知為何燃起大火，滾滾濃煙瀰漫數日不散！」
「自那時起，武陵縣內的一些圈子裡就突然流傳這樣一則說法，據說只要能闖過濃霧，窺見雲霧茶莊，三拜九叩，高呼一句：【求菩薩肉身布施！】便可得見菩薩真容。」
「武陵縣內就有些色膽包天之徒，跑來雲霧茶莊求菩薩布施！春宵一刻或許有，但更多的則只剩白骨露於野。」
「我等來此查探，並未在雲霧茶莊發現什麼詭異的地方，入目所見唯有大火後的殘垣斷壁。」
「屬下搜尋無果之後，就只能帶領著弟兄們下山了！」
「可沒想到半道上白虎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帶著幾個弟兄，返身朝著雲霧茶莊而去，喊出了那句話。」
「當時什麼也沒有發生，只能頹然返回駐紮在此的營地，但剛過了兩三個時辰，那些弟兄就突然暴斃了。」
「死因不知，也沒傷口，解刨後發現他們的肉身都完好無損，就這麼……死了！」
說到這裡。
玄武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亦有說不出來的後怕。
「白虎呢？你不是說他也喊出了那句話嗎？」
李紀皺眉道。
「白虎的情況倒是與他們稍稍有些不同！」
玄武臉上流露出莫名的敬畏之色，繼續說道：「白虎在那些弟兄死後，就瞪大了雙眼，看向雲霧茶莊的方向，瑟瑟發抖，仿佛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他推攘著身旁的人，指著雲霧茶莊的方向，狀若瘋魔的喊著——你們看到了嗎？那是菩薩！那是菩薩！」
「但我等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只能費盡力氣的將白虎捆綁起來，獨自關在帳篷里。」
「他瘋狂的掙扎著，漸漸的嘶吼聲就變了，變得極其尖細，仿佛女兒聲，又似禪音。」
「——菩薩何在？菩薩何在？」
「緊接著，白虎就突然暴斃，七竅流血而死。」
李紀金漆如焰的豎瞳沒有絲毫變化，神情漠然。
隨行的文判官等人俱皆聽得毛骨悚然，驚駭莫名。
這白虎不知是藝高人膽大還是自有算計。
明明都有前車之鑑，還非要帶著弟兄們在雲霧茶莊喊出那句話。
到頭來卻是害人害己，以如此詭異的方式死去。
「白虎的屍體何在？」
李紀沉聲道。
「屬下已經派人封鎖起來了，就在後面的帳篷里，司主若是要看的話，屬下這就帶司主過去。」
玄武趕忙回道。
李紀緩緩自馬車上走了下去。
玄武帶路，一行人朝著後面簡易營地里的最後一頂帳篷而去。
傍晚的霞光自林間縫隙折射而下，斑駁的落在帳篷上面，紅得似血。
「司主，這就是白虎所在的帳篷，在發覺他身死之後，屬下就勒令封鎖帳篷，嚴禁任何人進出。」
玄武一邊說著，一邊將帳篷帘布掀開。
帳篷內空間狹窄，唯有雜草落葉堆砌的的『小床』。
李紀剛一走近，就嗅到空氣里瀰漫的那股濃郁的腐爛氣味。
只見一具帶有黑紅色澤的猙獰骸骨胡亂的躺在小床上，暴露在黑暗潮濕的空氣之中。
無數毒蟲、螻蟻在屍體上來回爬動，肆意的啃食著這些帶有腐爛氣味的血肉。
「這就是白虎？」
李紀皺著眉頭。
「是的，屬下在白虎死後，就默默地蹲守在帳篷外面，親眼瞧見他血肉豐滿的屍身，漸漸變成如今這副猙獰模樣。」
玄武眼中閃過一抹驚懼。
「其他人的屍體呢？」
李紀眉頭愈發緊蹙。
「其他弟兄的屍體在解刨過後，就盡數潰爛成泥，緊接著灰飛煙滅了，這也是屬下叮囑封鎖這間帳篷的原因所在。」
玄武趕忙解釋道。
李紀默默地的聽著，然後邁步上前，緩緩伸出手掌摸向黑紅色澤的猙獰骸骨。
指尖頓時傳來冰冷、毛骨悚然的觸感。
這股觸感稍縱即逝，下一秒就仿佛摸空一般，整個黑紅色澤的猙獰骸骨變得虛幻、透明起來，隨風而逝。
李紀低頭。
那雙金漆如焰的豎瞳朝著收回的手看去。
只見，指尖，一抹殷紅映入眼帘，就仿佛一隻狹長的眸子，冷冰冰的注視著他。
「嘶！司主，你手上……」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眼睛……司主大人指尖的好像是一隻眼睛！」
玄武等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全部都驚駭得蹭蹭蹭的連連倒退數步。
晚霞餘暉自帳篷外面照耀進來，陰影籠罩在李紀臉上，唯有金漆如焰的豎瞳熠熠生輝，根本就看不起他現在究竟是什麼表情。
「呵！倒是有趣……」
下一刻。
一股無形的力量自他身軀流淌蔓延開來，籠罩整個帳篷。
真君領域！
霎時間。
指尖那猩紅狹長的眸子瞬間頓時潰敗開來，唯有一道悽厲慘叫戛然而止。
數不清的黑氣傾斜瀰漫而出，在空空如也的帳篷里聚攏成一道渾身泥塑石質的菩薩相。
唯有左眼泥塑脫落，淚水無聲流下，布滿血絲的眸子滿是痛苦、恐懼，害怕。
似乎是在無聲的吶喊著。
「救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