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借你威名一用

  阿霆坐在副駕駛上,嘟囔不滿著。

  剛才大哥在包廂見客,居然沒帶他,他只能和司機們在一起另外找了個包間吃飯。

  常威哄了好一會,答應傳他黑龍十八手,方才破涕為笑。

  小孩子真好哄!

  深海和英家是兩條線,常威沒準備把他們攪合在一起。

  這是對組織的負責,也是對英家的維護。

  坐在後排,他隨意的翻了翻余則成遞交過來的港島特務機構情報,手指劃拉過一個名字,抬頭對前排依舊興奮的的阿霆道:「彌頓道遠不遠?」

  「在油尖旺,我們去半島酒店要經過那裡。」

  因為晚上不方便過海,常威今晚在半島開了房間。

  「嗯,經過彌頓道九號的時候喊我一聲。」

  「好的,大哥。」阿霆爽快的答著,又追問了句,「是要去見什麼人嗎?這次我能見了嗎?」

  常威笑了笑,「只是去剪個頭髮而已。」

  「我帶你去啊,我認識很多很好的理髮師。」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髮型,能認識什麼好髮型師?常威心裡腹誹著,搖了搖頭,「就這家吧。」

  拿下九龍城寨不難,難的是躲過港府的視線。

  或者說,讓港府不要把這件事和國內聯繫到一起。

  這就需要一個能轉移視線的人站在台前。

  這個人必須有多重身份,且很能打!

  車輛前進,最後停在道路邊一處理髮店門前。

  ......

  1919年,北平,少年李笑塵入京城求學,走到一處攤位前點了碗粉,背對著街道坐下,恰逢學生遊行,有人隨手在他背後貼了張紙條,直到他吃完才被人提醒。

  上面寫著八個大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那一天是5月4日。

  當日,李笑塵決定棄文從武,拜入八極門下。

  十八年後倭寇入侵,他隻身入陝西黃埔,為第十五期學員,入學時,他說:男兒何不帶吳鉤!

  一年後,畢業前夕,因為帶槍誤入白虎堂,被下了死牢,最後舍了身份加入藍衣社,重獲新生,也自此墮入無間地獄。

  藍衣社,軍統前身,發跡於金陵朝天宮,川都八寶街,奉上命,專行暗殺之事。

  社員皆以天地玄黃排序,李笑塵有八極拳功底,入天字第一科,代號:一線天!

  第一戰,刺殺倭寇軍官,事情泄露受傷,李笑塵藏匿火車之上,本已抱必死決心,結果被女俠用一張裘皮大衣所救。

  最後,那張裘皮和那位女俠,成了他的命。

  抗戰到後期,李笑塵奉命潛入監獄,斬殺變節叛徒,又失手被擒拿。

  在監獄裡,他認識了被稱為「赤黨」的甘有成。

  甘問他:你為何而來?

  李笑塵答:奉上命!

  又反問:你為何被判死罪?

  甘有成答:為人民!

  那一天,甘有成也說了八個字:苟利國家,禍福不避。

  數日後,李笑塵越獄成功,臨走時帶著甘有成。

  後來,抗戰結束,和談破裂,李笑塵想起甘有成,他不願與這樣的人為敵,叛出藍衣社,亡命天涯,隱居港島。

  在這裡,他遇到了養傷的女俠,便在女俠醫館對面開了間理髮店。

  他想起看過的一本書,莫名將這間理髮店起名為:白玫瑰!

  李笑塵從來沒想讓白玫瑰變成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女俠依然是他的「床前明月光」,他只是默默的守著陪著,直到最後,女俠病重離開這個世界。

  ......

  常威此刻就站在白玫瑰理髮店門前,對面的宮家醫館早已經沒了往昔的風采,只有那招牌煥然如新。

  他推開門進去,屋裡的中年男人頭也沒抬,把一碗茶放在老師傅面前,「今兒打烊了,客若是不急,明兒請早。」

  用北調說了南腔,多少有些怪異。

  常威沒理會,自顧自的走到理髮椅上坐下,扭了扭身子,聽著「咯吱咯吱」的聲音,蹙眉道:「有些東西啊,就得經常用,不用就上鏽了。」

  中年男人聽到這話覺得刺耳,快步走到常威面前,「你這個人怎麼聽不懂人話呢,我都說打烊了打烊了,趕緊走。」

  常威扭頭看了他一眼,轉回身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悠然道:「辛苦下老師傅,隨便打理下就行,不耽誤多少時間。」

  男人見他還擺上了譜,愈發不爽,剛想探手抓住常威丟出去,就聽見身後老師傅道:「三江水,你退下。」

  「師傅......是。」

  老師傅其實不算老,不過五十出頭的年紀,依然腳步穩健,行走如風。

  他走上前,用梳子輕輕梳理著常威的頭髮,隨手拿過一把剪刀,就聽見理髮店外傳來一聲輕巧的機械聲。

  那是打開保險上膛的聲音。

  「我已經退出很多年了。」老師傅嘆了口氣,不復當年的霸氣,「你們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肯罷休?」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剪刀就在常威太陽穴旁。

  「您還記得甘先生嗎?」常威依然閉著眼問他。

  老師傅剪髮的手停頓了下,輕聲道:「苟利國家,禍福不避。」

  「看來您還沒忘記。」常威此時方才睜開眼,坐直了身子,目光直視。

  他保持平穩氣場,沉穩、自信、毫不退讓,「她已經走了七年,你準備在這裡守一輩子?」

  老師傅把手裡的梳子和剪刀丟開,平靜的看向常威,「你到底是什麼人?」

  「和甘先生一樣的人,我們互相稱為,同志。」常威沉默了片刻,「宮家小姐大概也不願意看到你如此消沉,想當年,你也曾叱吒風雲,她見你時,你是英雄豪傑。」

  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火車上。

  那時候鬼子正在搜查,而他身上沾染著血跡,無處躲藏。

  即便如此,他嘴角依然帶著輕蔑的笑意。

  大概就是這一抹笑,才讓宮家小姐動容,捨身靠到他身邊,用自己的裘皮大衣蓋住兩人身體,閉目假寐。

  老師傅的目光不自覺看向椅子旁的那張裘皮,沉默良久,「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想借一線天的威名用一用。」常威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