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人性最大的惡

  金陵的案子並沒有太多難度,作為前朝故都,留存下來的資本家很少,即便有,大多數都很老實。

  常威這些日子很悠閒,在滬上行動轟轟烈烈的時候,他甚至還抽空去了一趟中山陵。

  嗯,這裡是能去的,53年老人家還親自晉謁過,沒人敢拿這個事做文章。

  至於明孝陵就只能遠遠眺望。

  從本心來說,常威更想去隔壁看看。

  那裡埋葬著朱十六和他的妻子。

  每個人對他都有自己的評價,在常威心目中,他大概是歷史四百多位帝王里,最了不起的一位。

  除了驅除韃虜之外,他還娶了位好妻子。

  那才是母儀天下的典範。

  如果天底下所有的皇后都能如馬皇后一般......

  不能再繼續想下去。

  好巧合,葬在這座山上的兩位,都曾經以驅除韃虜為目標,並且達成成就,最後還做了鄰居。

  常威穿過博愛坊,沿著長長的墓道前進,最後站在陵門前。

  抬頭,視線停留在「天下為公」四個大字上,凝視良久。

  前世,他來過這裡兩次,都是抱著旅遊參觀的心態,從來沒有認真的去思考過這四個字。

  石額上的四個字是選自先生的手跡,原話引自《禮記》:「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沒必要多解釋,看到這四個字的人都比常威帥氣有文化,一眼就能看懂!

  他的腳步就停留在這裡,半晌之後,嘆了口氣,轉身下山。

  ......

  過完正月,日子就過的飛快。

  杜野結婚後第三天就帶著常妲和白澤的人前往川都,因為擔心常威身邊沒有人手,把敖文和敖斌兩兄弟派來金陵聽命。

  常威就更閒了,除了偶爾關心下滬上的行動,每天就在大街小巷裡穿行著,欣賞美景,吃點美食,看看美女。

  有王用出面,大勢之下,滬上的資本家翻不起浪花。

  過了沒幾天,范團兒從滬上趕來。

  在抓捕沈湘南的行動中出現意外,他豢養的槍手公然反抗,喬秘書和聞編輯深入一線採訪時遇到敵人反撲,保護他們的洪幹事受傷,被炸斷一條腿,兩人臉上受到破片傷害,留下了不可修復的傷痕。

  有鑑於他們的英勇無畏,滬上給予了記功表彰,並妥善安置三人的生活和工作。

  只是可惜,這三人的仕途斷裂,從此沒有辦法在拋頭露面。

  范團兒坐在辦公桌前,如同往常一般平淡的口氣說完這些事,「以後他們只能做幕後工作,如果再有問題,可以輕輕鬆鬆的解決掉。」

  常威從窗前走回來喝茶,點了下頭,「這個事就到此為止吧,回京城了我再去感謝范叔。」

  他說的雲淡風輕,但是范團兒能聽出語氣中的輕鬆,便笑了起來,帶著春風般的暖意。

  兩人聊著閒話,門廊外傳來爭吵的聲音。

  「大哥,你別攔著我,這事我得告訴組長,太特麼的欺負人了。」

  「老二,政委過來了,他們在談工作,這種小事沒必要勞煩組長,你自己出面解決就是了。」

  「我怎麼解決?我現在說話他們肯定會聽,等我走了之後呢?」

  「這種事本來就很麻煩,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你別讓組長為難。」

  范團兒看到常威的眉毛已經擰起來,連忙起身,打開房門喝問道:「敖文敖斌,發生了什麼事?」

  敖文頓了下,嘆了口氣,把拉住敖斌的手鬆開。

  「政委,有個事,我得告訴組長。」敖斌毫不畏懼的向前走了一步,大聲道:「組長聽了,肯定會支持我的。」

  范團兒輕輕的點了下頭,讓開半邊身子,「進來說。」

  辦公室里,敖斌依然氣呼呼的,快速的說完他遇到的事情。

  其實很簡單,一個抗戰老兵,被居委會打成了反派,每天要被批鬥,還要掃廁所,挑大糞。

  敖斌氣憤的原因,這個老兵是個傷殘,當年被鬼子的子彈穿透了肺,靠著一把土蓋住傷口繼續戰鬥,現在走路都有點喘。

  而居委會如此對待他的原因,是因為這位老兵不是咱們的兵。

  敖斌還是個小伙子,一腔熱血,他見不得英雄受到侮辱。

  敖文之所以攔住他,也是因為,這很容易犯錯誤,即便是常威,可能也無能為力。

  敖斌說完事情後,依然十分憤怒,臉漲的通紅,一邊說,一邊又小心觀察著常威的臉色,「組長,你是沒看到居委會那幾個婆娘的臉色,在我表明身份之前,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連個官都不是,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居委會,街道辦的下級單位,連正規編制都沒有。

  但是她們手裡依然有少許權力。

  人性最大的惡,就是在自己權力範圍內,最大程度的,為難其他人。

  常威聽完他說的事情,認真問道:「能確定老兵的身份嗎?真的參加過抗戰?」

  「我去調查局裡查過,有他部隊的番號,他參加的戰鬥,還有負傷原因,都有記錄。」敖斌拍著胸脯回答著。

  常威想了會,站起身道:「帶我去看看吧。」

  敖斌沒想到常威毫不推脫,倒是自己猶豫起來,忐忑道:「組長,會不會給你惹麻煩?」

  「幾個居委會婆娘,夠資格嗎?」常威的語氣中毫不隱藏輕蔑之意。

  這裡是金陵,所有參加過抗倭的人應該被尊重。

  許多年裡,這裡很有骨氣,曾經是小鬼子的禁地,連招商引資都不要倭人的錢。

  年輕的學生們也敢在金拱門裡因為對方出言不善而大打出手。

  但就是有一些老鼠屎,總是敗壞這座城市的名聲,讓它最後成為笑柄。

  小巷一處公廁門前,常威見到了那位老兵。

  說是老兵,其實可能只有三十多歲,只是被病痛折磨著,整個人消瘦不成人形,頭髮花白,挑糞桶的時候走路都顫巍巍的。

  常威走近兩步,把他肩上的扁擔卸下來,輕聲道:「您受累了。」

  老兵顫抖著向後退了兩步,看著常威真摯的臉,又看到身後范團兒和敖文敖斌眼中的關切,眼眶突然泛紅,呢喃道:「不累,我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