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風是冬天的味道，它跳躍在枯枝之間，裹挾著凜冽和清冷，仿佛大自然最無情的低語，講述著季節更迭的故事。
空氣里夾雜著淡淡的木柴煙味，家家戶戶爐火正旺。
偶爾還能捕捉到不遠處飄來的烤紅薯香，送到常威的面前。
臨時小辦公室里，張龍趙虎熬了個大夜，眼眶泛紅整理著手頭上的資料。
常威腳步輕快的進來，見他們身上裹著厚厚的軍大衣，笑道：「這一夜凍的不輕吧？」
「組長。」兩人站起來打了個招呼，嘟囔道：「溫度倒是沒有京城低，但是這裡冷在骨頭裡，有點不習慣。」
「你們怎麼沒點個火盆？」
張龍趙虎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常威瞬間明白——要了，沒人搭理！
龍組是公安部直管，能在調查局裡辦案是因為常威和范團兒有調查部的身份。
調查局的領導自然不會如此短視，能做到這個位置，順手的人情世故自然是懂的。
可深夜裡領導們也下班回家了，下面的人自然不會對天高皇帝遠的公安部特派員畢恭畢敬。
這就是所謂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
常威也不好為一個火盆去計較。
「欲成大樹，莫與草爭。」常威淡淡的說了句。
張龍趙虎眼前一亮，瞬間沒了計較的心思，「組長說的是，這點子事犯不上。」
說著，張龍把剛整理完的資料交到常威手裡。
齊玉林交代的很徹底。
他是必死無疑的，實在不想臨死前再被折騰，張龍趙虎問什麼，他就交代什麼。
主要是稍有隱瞞，甚至說話不利索，兩人就威脅他要丟到廁所里去。
那種滋味只要經歷過一次的人都不想在嘗試第二次。
他也是在渣滓洞工作過的，覺得老虎凳，辣椒水這些都弱爆了。
葵花點穴手才是肉體精神上的雙重折磨。
常威認真的看完審訊記錄，拿起電話就撥了出去。
一道道轉接，最終打到京城調查部。
「領導早上好。」
「齊玉林這邊交代，黃有才確實沒有參與最後的行動，他請假回家了。」
「如果有疑慮的話，我可以在年後去一趟，嗯，川省的火鍋還是不錯的，他們的泡菜也好吃，我還想去學學呢。」
「好的，齊玉林這邊我就交給地方上，沒問題的話我們明天返回。」
「待不下去啊，這邊太冷了，我們的兩位科級偵查員昨天連夜審訊，連個火盆都沒有，已經凍感冒了，再待下去怕是心都凍涼了。」
「告狀？對，就是告狀，我們是抓特務，人也交到了調查局，不能因為我們偵查員沒有調查部的身份就這麼欺負吧。」
「謝謝領導關心。」
「我不跳槽，我就死在公安部里，您別想給我挖坑，人不可能在一個地方摔倒......真的給副部長？這個我覺得可以考慮的，原則？我的原則就是積極向您靠攏......領導，領導？......」
常威喊了兩聲聽到對面嘟嘟嘟的聲音，無所謂的把電話撂上，看向張龍趙虎道：「這個馬屁沒拍好嗎？」
兩貨早就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是如何隨心所欲的就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
我們也想學啊！
「回去後，調查部會給你們打電話，龍組全員辦理調查部工作證，領導會去找部長商量，以後我們雙重領導。」
「謝謝組長。」兩貨立正敬禮。
他們可是親耳聽見常威因為他們，把狀告到了京城調查部長辦公室。
睚眥名不虛傳。
「你們回去休息會，中午的時候喊上范團兒和鄭家......算了，鄭家人就別喊了，他們也不自在，你們一起去新雅亭找我吃飯。」
兩人喊了聲「是」，站起來出門，走到常威看不見的地方對視一眼，用力的點點頭。
跟著這樣的組長做事，心裡確實舒坦。
常威是個護犢子的好領導。
他去調查局局長辦公室，公事公辦的交代完手上的工作，小手一背，溜達著下樓出了院門，在洪都街頭漫無目的的溜達著。
這也是座多災多難的城市。
光是滕王閣千餘年間被重修二十八次，我大清就修了十三次，就可想而知。
所以別說滕王閣是現代建築。
最早寫下滕王閣序的老樓建成沒多少時間就已經沒了。
近代的戰亂，把這座城市的文氣財氣洗劫一空。
站在贛江邊滕王閣舊址上，他眺望四周，感慨良多，最後把目光停留在北方，嘆了口氣緩緩朝回走。
還是讓海昏侯先躺在那吧。
真要挖出來，那些金子保不住。
新雅亭是洪都老牌的餐廳，之所以出名，是因為他的招牌菜新雅四寶是贛菜的代表。
八大菜系是沒有贛菜的。
但是他周邊的湘菜，粵菜，閩菜，浙菜，徽菜，蘇菜都在八大菜之列......想想真特麼的慘！
被六大菜系包圍，贛菜集百家之長，又孕育出獨特的風味，原汁原味，油厚不膩，口味濃厚，咸鮮兼辣。
除了一道上了《隨園食單》讓常威心心念念的粉蒸肉之外，這一餐當然少不了藜蒿炒臘肉，瓦罐煨，而頭菜正是新雅四寶。
以水發海參、水發魷魚、水發豬蹄筋、熟肥雞脯肉為主料，以蟹肉、香菇、火腿為配料，以料酒、雞湯、豬油、麻油、味精、胡椒粉、蔥薑汁、精鹽、澱粉為調料。
光是看配料表，人就暈了。
「怎麼樣，和鄭力相處的如何？」
「挺好的，他很感謝你的安排。」范團兒嫣然笑著，「常威，我爸媽讓你回京後去家裡吃飯，要好好感謝你。」
「有立功表現，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算什麼。」常威無所謂的回了句，沒接上門吃飯的話茬，繼續道：「小伙子挺不錯的，鄭家也算是厚道人家。」
「說話別老氣橫秋的，他比你還大半歲呢。」范團兒反轉筷子敲了常威一下，「我爸媽確實給他找了戶好人家。」
常威才不搭理她的前半句話，拿起筷子敲著碗，搖頭晃腦的哼著，「好人家，歹人家，不該斜插海棠花，扭扭捏多俊雅。」
對於這貨不按常理說話做事，范團兒早已經習慣，見到張龍趙虎去端了飯菜回來，也換了話題不再聊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