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殺人案並不複雜。
被害人張麗,女性,三十歲,離異,經營一家餛飩鋪子,今年九月十五日清晨死在家中,經過法醫判斷,死因是繩索勒脖後機械性窒息死亡。
死前有過男女行為,且家中財物被搜刮過。
而判定沈林是兇手的依據就是,有人看到他在九月十四日晚上十點進去吃過餛飩。
就這?
就這。
東風分局,常威從副駕駛下來,搓了搓被吹僵的臉頰,無奈道:「這才十月,下雪了怎麼辦啊。」
威利斯是帆布軟頂。
關鍵是只有頂。
別說門玻璃,連門都沒有。
防寒全靠抖。
「常組長,您好,我是東風分局副局長鍾卿。」中年男人急忙迎上來握住常威的手。
常威看看他前額左側幾縷長發倔強的隨風飄蕩,心中感慨。
人到中年,生活不止眼前的枸杞,還有禿如其來。
他很客氣,臉上帶著笑意,「鍾局長,您好,給你們添麻煩了。」
鍾卿笑容親切,握住常威的手不放,「您客氣,您能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常威默默把手抽回來,心裡嘀咕著,你們高興的太早了!
一行人上樓,在接待室里,常威說明來意。
「您要重查9·15殺人案?不是已經結案宣判了嗎?」
「不算重查,有些地方不清楚,我過來問問情況。」
鍾卿猶豫著,試探道:「常組長,是不是這個案子有問題?」
「有。」常威毫不隱瞞,直言道:「證據不清楚,沒有人證,沒有物證,甚至連兇手的口供也前後矛盾。」
鍾卿捋了捋蓋住整片額頭的長髮,左看又看,常威身後的龍組成員面色嚴肅,目光冰冷。
他立刻做出判斷,案子是前任聶海芳辦的,和自己沒關係,沒必要和龍組對上。
「常組長,您需要我們怎麼配合?」
「我要見見法醫和參與審訊的人員。」
「好,我現在就安排。」
出了接待室,他先去了局長辦公室,聽聞常威的來意,局長眉頭微皺,「我聽說常威和聶海芳有過矛盾,看來是真的。」
鍾卿附和道:「有人說常威睚眥必報,看來也是真的。」
局長思忖著,點燃支煙,直到抽完才下定決心。
「先配合,他們剛破了個大案子,風頭正勁,沒必要硬剛。」
「我怕這個案子......」
「有錯就認,怕什麼。」局長把菸頭死死掐滅,面無表情道:「案子不是你辦的,出了差錯也找不到你身上,辦案子的人在部委,讓他們自己去打官司。」
鍾卿得了這句話,心中大定,轉身出門去安排。
法醫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半拉老頭,面對常威的詢問不急不慢,找出當時留檔的副本遞過去,「死因就是窒息,這個我敢打包票。」
常威看了眼文書放在一邊,又拿起幾張屍檢的照片。
他沒有屍檢的技能,憑藉後世信息爆炸學來的知識,張麗確實是被勒死的。
頸部勒溝為水平環形閉鎖狀,除繩結壓迫處,勒溝其他部位深度較均勻,沒有縊溝傾斜上升和中斷的現象。
「你說她死前有過房事,是暴力的還是自願的?」
「是不是完全自願不好說,但沒有暴力侵害。」
「死亡具體時間呢?」
「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判斷在凌晨一點到三點之間。」
常威沒有為難老法醫。
他倒是有死亡時間判斷的技能。
但那需要親自觀察屍體,從屍溫、屍僵、屍斑、眼睛、皮膚等綜合來判斷,現在張麗已經下葬大半個月,而自己只有幾張模糊的照片。
另一個房間裡,姜紅霞和李來福的態度就不算友好,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三個參與過審訊的民警緊張到心底發顫。
「法醫鑑定,張麗死前有過房事,是沈林所為?」
「對,張麗解放前就是青樓女子,改造後開了個餛飩鋪子,不過生意不好,我們懷疑她在做半掩門,沈林也承認了他的票倉行為。」
李來福把這些話記錄下來,翻開自己的小本本,「筆錄上說,沈林殺人後在張麗家盜竊錢財,一份寫的三百元,另一份寫的兩百元,到底是多少?」
「......兩百。」
「贓款呢?」
「......用掉了吧?」
「九月十五日凌晨張麗死亡,下午你們抓了沈林,兩百塊他用掉多少?用在哪裡?」
「......不知道。」
李來福點點頭,如實記錄,繼續問道:「殺人的兇器是什麼?」
「繩子。」
「什麼繩子?麻繩?布繩?皮繩?」
「......麻繩吧。」
「你確定嗎?」
「他都燒掉了,我們怎麼知道?」
「在哪裡燒的?現場有沒有焚燒痕跡?有沒有殘留物?」
「......」
「沈林殺完人之後去了哪裡?」
「肯定回家了啊。」
「他們院子不鎖門嗎?」
「......不知道。」
「有沒有找他鄰居核實過,誰開的門?」
「......沒有。」
常威在門外聽了一會,滿意的點點頭。
李來福的功課永遠是最紮實的。
經歷過幾次大案後,他開始習慣記錄,並在這個過程中找到問題。
常威不習慣用全知之眼去看自己的同志,那會加重心中的不信任和愧疚感。
但現在這三個民警明顯有問題。
刑訊逼供,屈打成招。
就為了滿足聶海芳的野心?
吃什麼補什麼,所以吃苦成不了人上人,於是她吃人。
現在只有沈林的案子爆出來,那之前的呢?
會不會有人被槍決後,永遠無法翻案?
下一次再見聶海芳,他決定用全知之眼好好看看。
一些人賣了命,一些人賣了青春,一些人賣了力氣,才有今天,可是今天卻有那麼些人賣了良心賣初衷。
想的出神,鍾卿急匆匆的跑過來,「常組長,有電話找你。」
「打到這裡來找我?」常威疑惑的皺了下眉,看了眼鍾卿,「哪裡來的電話?」
「部委的。」鍾卿訕訕笑著。
雖然他不會阻止常威重查案件,但也不願意得罪聶海芳,還是給部委去了個電話說明情況。
常威沒有責怪,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常威同志,我是部委偵查局柳副局長。」
「柳局您好。」
「常威同志,我聽說你們在重查9·15殺人案,這件案子不是已經結案了嗎?就不要在耽誤時間,耗費大家的精力嘛。」
「柳局,案件還有許多疑點沒有弄清楚,這件案子可能有錯誤。」
「錯誤?怎麼可能有錯誤?常威同志,你要相信自己的同志。」
「柳局,你是在打包票嗎?」
常威拿著電話靜靜等待著對面的答覆,半晌之後只聽見突兀掛斷的聲音。
PS:明天中秋,提前祝大家節日快樂。
嗯,也提前祝自己生日快樂。
突然醒悟,自己四旬過半。
非常喜歡林徽因的一段話,也送給大家。
這世上有兩個我,一個軀殼餵日常,一個靈魂補歲月,一個在文字裏白馬春衫淺淺行,一個在生活里蠅營狗苟兀窮年。
年紀大了廢話多,見諒!不喜歡看我廢話的朋友可以無視我的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