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給你講了試,接下來就是猜!」呂承恩笑道。
「以萬古黴素為例,有人曾經在C端引入三級銨,增強了萬古黴素的活性。後人就琢磨,我再多引入幾個三級銨,是不是還能加強活性?」
「這思路就像造車,最早的車是獨輪車,有人突發奇想再加三個輪子,讓它變為四輪車,車速直接上升了。於是又有人想,我狠狠加一百個輪子,車是不是能逼近光速?」
「後人試了試,發現不行,三級銨繼續加也沒法增強活性了。但是,再稍微改一下,引入四級銨,成了!最高能拉升1000倍的活性!」
宋河似懂非懂,他的知識儲備還聽不懂改造過程,但意思能聽明白。
「感覺像古代醫生嘗百草一樣,歸根結底就是邊猜邊試?」宋河說。
「比如今天嘗了一種細長的白毫銀針,發現是好喝的茶葉,明天遇見細長的太平猴魁,便猜測也可以喝,熱水泡了試一試?」
「沒錯!」呂承恩笑容滿面,「幸運的話,成功遇到一種細長的茶葉,不幸運的話,可能把松針泡了喝,把仙人掌的刺泡了喝,難喝的要命。總之猜一成,運氣九成以上。」
「好傢夥!」宋河三觀顛覆,「原來今天藥物研發和古代胡亂嘗藥是一個路數?科研的本質是煉丹?」
「也是有區別的,去雲南吃過野菌子嗎?」呂承恩話題一跳,「真正的野菌子,荒山生長的那種?」
「沒。」宋河搖頭。
「有一些野菌子很詭異,同樣的品種,長在這座山上有毒,分分鐘毒死一頭牛,但種到另一座山上,菌子卻無毒了。」呂承恩道。
「古代醫生只能觀察菌子的外形,遇到這種情況只能困惑。但現代科學能把菌子裡的成分提取出來,發現雖然兩座山上的菌子長得一樣,但土壤成分不同,因此內部形成的化合物不同。」
宋河一拍大腿,「古代嘗百草,現代嘗百種化合物?」
「對!」
「嘗了這麼多年化合物,就沒有一些大概的規律嗎?」宋河詢問,「比如糞坑裡的東西絕對不能吃,有這種能減少工作量的規律嗎?」
「有!」呂承恩道。
宋河坐直,洗耳恭聽。
「輝瑞一個化學家97年提出過口服藥物的規律,總共五條。」
「分子量小於500、氫鍵給體數目小於5、氫鍵受體數目小於10、脂水分配係數小於5,可旋轉鍵的數量不超過10個。」
「中醫也有藥物預測原則,也是五條。」
「相反為制,用藥性相對立的輔料來制約中藥的偏性,比如辛熱的吳茱萸炮製苦寒的黃連,可以緩解大寒之性。相畏為制,用輔料制約藥物的毒副作用,比如生薑可以制約半夏、南星的毒。此外還有相資為制、相惡為制、相喜為制,不給你展開講了。」
「老師您好牛,還懂中醫?」宋河拍馬屁,「博古通今,學貫中西!」
「我最早是學中醫的,後來好奇為什麼藥材混起來能治病,半道改學了生物和化學。」呂承恩哈哈大笑,「打破砂鍋問到底嘛!」
「別聽老呂吹的冠冕堂皇,他是中醫沒學明白,被迫改行的!」
陶妙春在一旁插話,無情揭露真相,「老呂拿自己練針灸,幾針給自己扎癱了,殭屍一樣只能顫抖,學校一堆老中醫以為教學事故,嚇得心臟病要發作了,扎了他幾十針才勉強救過來,之後就勸他改學別的,他再學下去,老師陽壽無多。」
呂承恩臉色黑下來,一臉無語,尷尬地手抓衣角。
陶妙春得意地哈哈笑,連續揭短兩個同事,她爽的不行。
宋河努力憋笑,好傢夥,呂教授也是重量級!年輕時還有這等黑料!
他頓時想請陶妙春吃飯,打聽打聽教授們還有什麼別的輝煌往事。
「老師我大概懂了,咱們實驗室目前的工作,也是挖土分析嗎?」宋河問。
呂承恩起身走到牆角,掀開恆溫箱的箱門。
密密麻麻的樣本瓶和培養皿,晶瑩剔透,一層疊一層緊挨在一起,成百上千!
樣本瓶里填滿濕漉漉的泥土,培養皿里則充滿菌落,令人眼花繚亂的數字標籤貼在上面,序號竟然到了六千多,看來這不是第一箱樣本了,已經廢了許多箱。
宋河麻了,「這麼多!這得猴年馬月啊?」
「可能明天找到新抗生素,可能十年也找不到。」呂承恩笑容里有一絲苦澀。
實驗室剛剛泛起的歡樂氣氛驟然消散。
季子寧忙著手裡的工作,幽幽嘆了口氣。
陶妙春臉上的笑容也消失,面無表情。
「你想學抗生素研發,可以學一學,但出成果不現實。」呂承恩道,「你在菌類培養方面有特長,我建議你往這個方向發展。精通養菌這一門手藝,將來就會有許多研發團隊搶著要你。」
宋河點點頭,「我明白了,但我還是想試一試抗生素。」
呂承恩微笑,拍拍他肩膀。
「來吧!教你具體的操作,儀器蠻複雜的,你范桃學姐和左高明學長都花了一星期才掌握。你資質好,試試你三天能不能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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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時後。
實驗室大門不斷被推開,吃飽飯的研究生們陸陸續續歸來。
他們一進實驗室便懵了一下,紛紛露出詫異表情。
臉龐英俊稚嫩的少年正忙著操作儀器,動作飛快,十指如飛!
旁邊,三個教授連手裡的工作都停了,目瞪口呆地望著少年工作,不時抬頭看看表,隨後繼續發呆。
研究生們愣愣地旁觀,很快被少年行雲流水的動作折服。
「離譜!宋河這速度比我還快!」
「操作太標準了,好像沒有疏忽?」
「這踏馬是高中生?」
「他以前來過這種實驗室嗎?現在的高中教育這麼強?」
研究生們不淡定了,目睹一個小接近十歲的高中生,操作各種設備的手速比他們還快,許多人當場被打擊自信!
越是旁觀,越感覺宋河身上的老手風範濃重,像是在實驗室摸爬滾打了五六年的熟練度,研究生們捫心自問,驚恐地發現自己被徹底吊打!
不能再看了……太牲口了……研究生們痛心疾首地轉身,默默忙碌。
「第二組做完了!」宋河額頭冒汗,長舒一口氣,看向三位教授,「老師有哪裡不對嗎?」
三個教授齊齊搖頭,像看外星人一般盯著宋河。
「都對?那我再做一組?」宋河詢問。
「好!」三個教授異口同聲。
宋河沒有休息,又投入緊鑼密鼓的實驗中。
三個教授交換眼神,湊到角落,竊竊私語。
「這孩子是天生的實驗室人嗎?娘胎里生下來就會刷試管?」陶妙春一副見鬼的語氣。
「老呂,重點培養啊!你如果耽誤了這孩子,我餵你喝硫酸!」季子寧激動道,滿心都是檸檬的顏色,這麼好的苗子我怎麼沒搶到?
呂承恩白了他一眼,「我當然重點培養!只可惜這孩子頂多在咱們這一段時間,京海大學他肯定看不上的。」
「廢話!資質這麼好的孩子,進前十院校也一群老師搶!」陶妙春說,「他很可能是將來能寫在老師履歷里的孩子!你出去說你是呂承恩教授,普通人沒聽過,你說你是宋河的老師,崇敬的目光馬上投過來了!」
「到了咱們手裡,咱們傾囊相授,至於他以後飛多高,和我們就無關了。」季子寧認真說。
呂承恩點點頭,回頭望了忙碌的宋河一眼。
他忽然有種強烈預感,或許這神奇的學生,真能創造奇蹟?
……
半夜十二點。
宋河疲憊地回到宿舍樓,掏出鑰匙開門。
整整一晚上,他一個人當五個人用,拼命地做實驗,尋找可能分泌抗生素的菌。
但顯然他沒有隨手一張彩票中五百萬的運氣,在顯微鏡里觀察了形形色色一大堆菌,沒有一種頂用。
三個教授此刻還在實驗室熬夜肝,但宋河卻選擇回來。
好久沒系統抽獎了,我可是掛比啊!
怎能當有掛不用的鐵頭娃?
關上宿舍門,宋河洗了把手,調出系統。